第252章 是她

2024-04-29 04:52:49 作者: 吉祥夜

  她該往哪裡走?

  她現在連自己是否還在出事點都不清楚了,也許被流沙和風捲去了別的地方,也許她又還在原地,只是車和其他人不見人了。

  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沙漠裡,她就跟盲人差不多。

  她想了很久該怎麼辦,她也想到了太陽的位置,她記得自己出發時是背朝太陽的,到了後來,便開始面朝太陽,現在是早上,她只要朝著太陽的方向走就是回去的路。

  儘管身體上的痛苦已經到了極限,但是她還有最後的力氣,她決定往回走,就朝著太陽的方向。

  她也知道自己僅僅朝著這個大概的方向走是會有很大的誤差的,可是,她希望能走回有人煙的地方,就算不是善縣,只要能走到沙漠邊緣就行。

  然而,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也把沙漠想得太簡單了。

  沒有食物和水的補給,她很快就精疲力盡,蹣跚著前行,最後腳下不穩栽倒在沙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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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終於覺得站起來都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時,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全身上下唯一還有一點點靈光的就只有大腦了,大腦耗著最後的能量運轉,告訴自己不能再這麼繼續走下去,完全沒有補給的她是走不了這麼遠的路的,更何況,她還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的方向是對的,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全身提不起力來,即便想走,也是有心無力了,而若勉強自己,只會加速身體能量的耗損,同時也在加速生命的耗損。

  她想,應該是有人知道他們救援隊出了事的,那麼會有新的救援人員前來救援,他們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也許,她該留著能量和力氣用來等待,等待救援人員發現她。

  她只希望救援人員能快點到來,這樣她還能趕得及給他過生日,再耽擱下去,說不定他就知道她遇險的事了,那他會多擔心?他會不會奮不顧身地跑來找她?依他的脾氣他一定會的,可是她不要他來!一定不要來啊!

  她靜靜地坐在沙堆里,渴望地望著天空,渴望看到直升機飛過,直到後來,連坐著也變成了負累,她便躺著,蜷在沙堆里。

  眼睜睜看著太陽從東到西,她感覺自己要變成了人幹了,最後太陽沉落,黑夜再一次降臨,寒冷侵襲,她又覺得自己要被凍成冰。

  她已經熬過一個黑夜了,這是第二個,意識清醒的她比前一晚更深刻感受到了冷。

  她是有預備的,知道沙漠裡晚上奇冷,所以出發的時候穿的就是羽絨服,然而,顯然,這羽絨服也不夠抵禦寒冷。

  她漸漸地被凍木了,她感覺自己真的會這樣被凍死。

  她不甘心,在快沒有意識的時候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用力搓手,只不過,透支的她即便拼盡全力也感覺不到力度,她知道,自己太虛弱了……

  她勉強支撐起來,往回走幾步,只是為了不讓自己被凍僵,在沒有力氣的時候停下來,保存體力,如此反反覆覆,到了後來,終於是不支,一頭栽倒在沙里,再也爬不起來。

  好累,好冷,意識好模糊啊……

  她很想,很想就這麼睡過去,可是她不能,她模糊的意識里還有個聲音在說:千萬別睡,你這一睡就真的永遠也醒不來了!一定不能睡!

  甜腥味越來越多地往她嘴裡竄,她知道,自己真的在吸自己的血……

  和那個叫囂著吸血的欲望作對的,是另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停下來!停下來!不要再咬自己了!

  她是漸漸停了下來的,也許是因為稍稍滋養了,她有了些許理智,也許是潛意識裡的她不想一頓把自己吸光,留著等會兒再吸吧……

  時間每一秒都像煎熬,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太痛苦了,這樣絕望地耗著不如死去啊!然而,想到那個人,那張臉,那雙眼睛,還有遠在北京的家,她只能堅忍著,繼續和自己鬥爭,繼續說服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她一旦死了,活著的人該多麼傷心啊……

  只是,再堅定的信念也沒能熬過身體的虛弱和透支,饑寒交迫中,她再一次昏迷在夜晚的沙漠,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只知道,今晚是有月亮的,她曾看到它從一邊天空一點一點移到了另一邊天空,在她期盼著它的最後沉落、期盼著另一邊天空劃亮第一道白的時候,她心裡一松,再次昏迷……

  寧至謙已經在沙漠了里走了一天一夜,半天駕車,半天再加一個夜晚騎駱駝。

  他按照圖的指示和自己的計算,已經經過了事發地,他甚至找到了出事車輛的零件,但是,周圍並沒有阮流箏的下落。

  他出發之前,已經有一名武警被救回,當時便問了他事發時的具體情況,他也在場,便根據武警所述和田大叔所受,來計算風力、速度和距離,估計阮流箏可能被卷往哪個方向。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計算是對的,但是如今之際也只有按照算出來的去尋找。

  如此,又走了不知多久,總之,太陽從地平線升到半空了,他也四十個小時粒米未盡滴水未喝了。

  今日的沙漠,沒有像昨天那樣狂風大作,相對而言溫柔許多,太陽也明晃晃的,他覺得自己眼前在冒金星,於是抓緊了手裡的繩,勉力支撐。

  眼神一晃,卻見不遠處一個小沙丘下掩埋著的是對他而言有幾分眼熟的羽絨服袖子……

  他大為振奮,所有的疲憊饑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趨著駱駝前進幾步,在小沙丘停下。

  他跳下駱駝,扒開那些蓋著的沙,漸漸露出熟悉的提醒,熟悉的側顏……

  「是她!真的是她!」他嘶啞著嗓子興奮地吼叫,他甚至抱著駱駝脖子,用力在它脖子上蹭,「是她!她還活著!真的!」

  駱駝只是將頭扭向一邊,不予搭理。

  激動過後,他雙手顫抖地想要打開駱駝身上馱著的背包,他想要自己鎮靜並且鎮定,可是他做不到!完全做不到!他的手在拿水的過程中一直在抖。

  心痛之餘,只慶幸老天對自己的眷顧,竟然能讓他找到她!這是幾千分之一的機遇?為感謝這份機遇,他願意用他餘生乃至下輩子的好運來交換!

  讓她靠在他腿上,拿著水壺給她餵水。

  很小心,可還是從她嘴邊溢出來了一些,他停了下來,每一滴水都珍貴無比,而背包里老式的軍用水壺,一共才兩壺水。

  奄奄一息的她,也許是感受到了滋潤,皺著眉,閉著眼,迷迷糊糊地舔了舔唇。

  見狀,他大喜,水壺口重新對到她嘴邊,慢慢地往內灌水。

  她依然昏迷著,只是出於本能在吸水,仿佛一棵乾涸地站在龜裂旱地里的植物,迅速地感受著被滋潤的滋味,他餵得慢,正好能配合她吞咽的速度,漸漸的,竟然喝了大半壺。

  喝完水後的她,又沉沉睡去。

  他試著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燙得驚人。被困了兩晚一天,這是生病了……

  好在田大叔的背包里什麼都有,居然還有藥品,他挑出幾粒,一顆一顆餵進她嘴裡,用水給她送服下去。

  她是太渴了,這麼緩了一緩,又開始吸著水壺口喝水,他任她喝,發燒了本來就要多喝水才行,直到她將這一壺水喝光。

  他搖了搖空水壺,感覺安慰了不少,還能喝水,還能吃得下藥,情況就不是最糟,等她醒來再餵她些吃的,就能恢復些體力吧。

  背包里有一把螢光棒,他找出來,在她手腕上纏了好幾個,留了一個纏在自己手上。而後把她抱起來,想將她放到駱駝背上去,然而,猛然站起,卻眼前一黑,自己先軟倒了下去。

  緊緊地抱住了她,不讓她掉落,自己雙膝跪地,閉上眼,良久才將那陣眩暈感驅走。

  待確認自己能穩住了,才緩緩再度起身。

  將她放上駱駝背以後,自己也坐了上去,坐在她身後,讓她靠著自己,開始慢慢往回走。

  吃下去的藥漸漸有了效果,他能感覺到她的臉貼在他頸上有些濕潤,摸了摸,的確是微微出汗了,體溫也降低了不少。

  阮流箏也漸漸有了知覺,感到身體起起伏伏的,不知在何處,身上卻舒適了好些。

  悠悠醒轉,入眼是碧遠的天空,身後實實在在的,靠著什麼,臉頰上還有熟悉的粗糙的感覺在蹭著。

  她全身頓時僵硬,不敢置信,不敢再看。

  閉上眼,依然如在雲端般起伏,身後的溫實也還在,她輕輕蹭了蹭,臉頰被刺得又痛又癢……

  所以……?

  她猛然睜開眼,從下往上,看見的是他下巴的輪廓,高挺得如沙丘般起伏的鼻,還有他好看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下巴一圈冒出頭的青色胡茬,剛才扎她的就是這東西……

  所以,她是看見海市蜃樓了嗎?

  她心裡哀嘆,垂下淚來。

  傳說中的奇景,她倒是遇見了,她真是太想念他了……

  她的輕輕一蹭,驚動了他,低頭,發現她臉上的淚,伸手替她輕輕擦,抑制不住的驚喜,又怕嚇到她,只壓抑著輕輕一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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