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師?老公?
2024-04-29 04:46:03
作者: 吉祥夜
來人是溫宜。
已經很多年沒聽到人叫想想了……
此想想非彼想想,溫宜大概也不知道想想這個名字的由來,周圍這麼多人之中,聽過苗苗叫想想的人只有她一個人。
雖然這個名字擱在心裡,仍然像一顆小小疙瘩,但是,已不如第一次從媽媽口中聽來時那般失魂落魄了,她溫婉地衝著溫宜笑,心中猶豫著該叫什麼。
他仍然叫她父母爸媽的,可是,她叫不出來。
遲疑片刻,她輕柔卻清晰地喚道,「伯母。」
溫宜再次見她,卻是驚喜異常,忽略了她的稱呼,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流箏!你回來了?也在北雅工作嗎?」
溫宜的熱情反倒讓她覺得尷尬。
雖然從前溫宜待她的確不錯,但此刻溫宜的態度卻和她仍然是寧家媳婦時一樣,連眼神和說話的語氣都沒有差別,她有些受不住。
但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把手從溫宜手裡抽出來,笑了笑,解釋,「沒有,只是來進修的。」
「進修?」溫宜看著她站的位置,意味深長地笑了,「誰帶你呢?」
她臉上再裝不出若無其事的笑了,既苦逼又無可奈何地擠出個笑容來,「是……寧老師。」
「寧老師?」溫宜被這個稱呼震得一愣,轉而又笑了,「寧老師?哈哈哈!好!寧老師!」
「奶奶!」寧想一直在聽二人說話,左看看,右看看,此時憋不住了,問,「奶奶,寧老師是誰?」
「是爸爸呢!」溫宜認真地跟孫子解釋,可是,立馬繃不住又笑了。
寧想就不明白了,「媽媽為什麼叫爸爸老師?」
「媽媽?」溫宜自己也寧想自來熟的稱呼給懵住了,不過,卻笑嘻嘻的,一點也不反對寧想這麼叫。
阮流箏被這祖孫倆鬧了個大紅臉。
只聽溫宜又問,「那不叫老師叫什麼?」
寧想眼珠骨碌碌一轉,轉眼看到他爸出現在門口,立刻邁動小短腿跑了過去,直接問當事人了,「爸爸爸爸!媽媽為什麼叫您老師呢?蕊蕊媽媽都叫她爸爸老公!」
阮流箏覺得自己可以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她只能慶幸醫生和護士都在忙著,此刻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不過,她也沒法再在這待下去了。
於是拿起包包,對溫宜和他道,「伯母,寧老師,我先走了,再見。」
寧想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她,眼裡潤潤的,好像要哭出來。
她的心其實很柔軟,看見寧想這表情,再聯想起這個孩子的身世,心裡有些難過,也不知道這孩子知不知道他並非寧家親生的孩子。
可是,她不可能是他的媽媽!
想到此,她心一狠,低著頭就要從寧想和他面前走過,然後,一隻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媽媽。」寧想固執地叫著,淚珠在眼睛裡打轉,「是不是想想不乖,媽媽不要想想了?」
她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因這句話而軟化,停住了腳步,一時無措。
只好抬頭看他,希望他來解決這個問題,眼前這狀況不是她造成的。
他一雙眼睛清凌凌的,面無表情,對這一變故完全沒有她那樣的不自在,只對溫宜道,「媽,您先帶寧想去車裡。」
溫宜並沒有把他二人的尷尬放在心上,仍是十分高興的樣子,走到他三人面前,特意交代阮流箏,「流箏,有空來家裡玩啊!」而後,才去牽寧想的手,「想想,我們去外面等爸爸,不能打擾爸爸工作。」
雖然寧想仍然心有不甘,但一貫懂事又將醫生的工作看得無比崇高的他還是扁扁嘴,任奶奶牽了小手。
剛要走,突然想起了什麼,蹬蹬蹬跑回寧至謙辦公桌,拿起桌上那幅畫,寶貝似的護在胸前,委委屈屈跟著奶奶走了。
待祖孫倆走遠了,他的目光才收回,落在她臉上,一本正經地一句,「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
一如既往的語氣,冷靜得如同在手術台上對她說「電凝切斷」時一樣。
對不起的標配是沒關係。
她還能說什麼呢?
只能笑著搖搖頭,「沒事。」可是以後呢,這個小蘿蔔頭時不時冷不丁出現,來辦公室叫她一聲「媽媽」,她怎麼自處?
「以後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他清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小孩子一直想要媽媽,有些想當然,我回去會跟他說清楚。」
「嗯,那就好。」她點點頭,「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他側了身,讓她過去。
在她走過以後,他忽然又叫住她,「流箏。」
「啊?」她回頭。
他注視她幾秒鐘,而後道,「下周那台右額開顱腦膜瘤切除手術你來做,回去好好想想手術方案,我們開會研究。」
「好!」她爽快地應承了,沒有問為什麼,也無需問。
他和她之間如今的相處模式她比較喜歡。
自從上次下雨他送她回家,半途兩人簡單談話之後,再見面這種模式就固定下來了。
兩人除了工作再不會談別的話題,就好像過去的幾年生生從他們的生活里掐掉了一般,她本科畢業,讀研,輪轉,工作,回家,再來北雅進修。
她是他的學妹,他的崇拜者,如今是他的學生,僅此而已。中間那一段熟悉到彼此相容的過程,他們都選擇了主動遺忘。
當然,她明白,所謂的遺忘無論於她抑或是他,都全然不過是自欺欺人,可是,這些自我麻醉就好像給舊日的傷口做的醫學美容,人,總要漂漂亮亮地活著。
又是新的一天。
每天例行的查房。
「浩浩蕩蕩」的查房隊伍里,她悄無聲新地跟在他身後,隨著他來到病人蔡金蓉老人床位,這是她即將主刀手術的病人。
蔡金蓉老人65歲,右眼視物不清,右眼視力範圍僅僅不到眼前一米,左眼視力也只有0.5。病變位於鞍上池前部,與兩側視神經密切相關。
老人住進來這段時間裡,每次查房都是一個人,並沒有兒子女兒陪同。
「大媽,您好。」他走近後,彎下身來,柔聲跟老人說話。
老人視力不好,可神智清楚,語言也利索,隱約看清是醫生,顫著聲音問,「是小寧啊?」
「是!是我呢!您今天感覺可還好?」
她站在他一側,看著他親和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揚。
如今在她眼裡,寧老師有兩個時刻是最帥的,一個是在手術室里一絲不苟無懈可擊做手術的時候,另一個則是這樣和顏悅色對待病人的時候。
他對每一個病人都很盡心,但是似乎有一點點小偏心,好像對蔡金蓉老人這樣的關注更多一些。
因為蔡大媽更可憐一些吧。
蔡大媽倒是有一兒一女,但卻是街道居委會給送來的,兒子通共也就在醫院露過一面,便再也沒出現了。
居委會倒是每天都會有人來打個轉,但也不可能時時在醫院守著,許多時候,便是老人自己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流淚。
老人的衣服鞋子也穿得很舊,甚至很髒,大約也不是老人不愛整潔,而是她那樣的視力,哪裡能洗乾淨衣服?
老人的床頭柜上放著半個吃剩的饅頭,應是她今早的早飯了,幸好醫院食堂一天三頓都有送進病房的餐車,不然老人吃飯都成問題。
他自幾年前開始就是個冷冷清清的性子,可是天生的能力在那裡,卻是十分擅長溝通的,沒多久下來,老人便對他如鄰家小子般親了。
聽得他問話,老人只是點頭,「好,我好著呢!小寧啊,我可不可以跟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