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深夜來客

  韓棟的話凝在嘴邊，在舌尖滾了幾圈，默默咽了回去。要是姜家沒有出事，他這份情意未必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但現在姜伯父伯母出了事，身負血海深仇，她自己還被秦若淵盯上，若是不進宮，沒人能護住她。

  只是他還是覺得不甘心，韓棟垂眸，壓下眼底的不甘。姜知意暗嘆一聲，前世她遲鈍，加上韓棟早早遇險丟了性命，故而她並沒有察覺到韓棟對她的情意，但這一世，她是清楚的。

  就是清楚，她才不能給韓棟希望。她掐緊掌心，抬腳朝主院走去。剛進屋子，她就跌坐在椅子上，畫眉嚇了一跳，剛準備喊她，就見她閉著眼睛睡著了。

  畫眉愕然，跟著又忍不住心疼，給她披上褥子後，躡手躡腳地退下去，坐在長廊底下守著。原本這兒該有兩個人的，畫眉惆悵地笑了一聲，轉而拜託綠袖幫自己看會兒，去自個兒的屋子抱了竹簍子回來。

  綠袖瞥了眼，只見裡頭裝著一塊未繡完的帕子，上面繡的是踏雪紅梅的圖案。她收回視線，默不作聲地隱藏回暗處，弄得畫眉想跟她說句話都沒來得及。

  她抱著竹簍子坐在台階上，取出帕子，順著上回沒繡完的紋路繼續繡起來。這帕子她繡了有幾天了，百靈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紅梅，她尋思繡好了，等三七的時候燒給百靈。

  畫眉吸了吸鼻子，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直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她才擱下手裡的帕子，轉頭吩咐打掃院子的丫鬟去廚房，告訴他們準備飯菜。

  她扭身推開門，姜知意睡了一下午，脖子都僵了。聽到動靜，姜知意立刻睜開眼睛看過去，待看到進來的人畫眉後，這才鬆懈下來，抬手揉了揉眼睛。

  畫眉將點著的蠟燭擱到燈罩里，走到她面前，「小姐，您餓不餓，要不要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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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知意緩了會兒，她剛剛夢裡全是前世的場景，她感覺自己好像又經歷一遍一樣，以至於她醒過來後還心驚膽戰的。她吁了口氣，笑著看向畫眉，點了點頭。

  「奴婢讓廚房的人做了糖醋魚，糯米雞，還有荷花糕。」這些是姜知意慣常喜歡吃的東西，她明兒就要進宮，宮裡頭的膳食可就容不得她自個兒做主了。所以畫眉特意吩咐廚房的準備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

  姜知意看著丫鬟托著盤子介紹，見畫眉站在一邊伺候自己，擰了擰眉，擱下筷子，「去請韓棟，還有綠袖過來。」

  這麼晚被叫過來，韓棟還以為是有什麼急事，步履匆匆地趕過來，就見姜知意抬眸沖他笑道:「廚房的人做多了飯菜，你們過來，坐下陪我一道用膳。」

  畫眉眨了眨眼，連連擺手。韓棟對上姜知意平靜的目光，心臟像是被一根弦戳了一下，他沉默片刻，走到桌前坐下。畫眉慌的張大嘴巴，但看綠袖也跟著坐下來，猶疑了一下，挨著姜知意身旁坐下來。

  姜知意唇角浮現出溫柔的笑容，「今兒是我在宮外的最後一頓了。明天我就要進宮了，你們不要這麼拘謹。畫眉，你和我一道進宮。綠袖就留在宮外，幫韓棟做事。」

  綠袖皺眉。韓棟端起姜知意面前的白玉碗，給她舀了碗湯，「綠袖跟你一道進宮。」

  綠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贊同地點了點頭。姜知意深吸一口氣，擺手，「我在宮裡，有御林軍守衛，秦若淵膽子再大，也不敢在宮裡動手。倒是你一個人在外面，秦若淵要是想對姜家動手，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你。」

  「可是……」韓棟擰眉。

  「沒有可是。」姜知意喝了口熱湯，擱下碗，笑眯眯地打斷他的話，「我在宮裡不會有事的。何況，綠袖可以隨意進出宮門，留她在外面，有什麼事，你也可以讓她進宮給我傳信。」

  韓棟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綠袖繃著臉，幾次想要張口，但她就是個暗衛，不善言辭，到底也沒提出不同的意見來。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半夜，姜知意坐在窗戶旁，手掌托腮，手肘抵在桌面上，歪著頭，望著外邊的月色。

  外頭響起一聲小小的驚呼，跟著安靜下來。姜知意翹起唇角，活動了一下略有些酸痛的胳膊，扭頭看向來人，「王爺。」

  秦若淵眯起眼眸，「你知道本王會來？」

  「王爺向來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何況，我今日打了你的臉，你自然是要來的。」姜知意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仔細地端詳著他的神情。

  秦若淵目光複雜地看著她，這一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姜知意和前世明顯不同了。前世這個時候，姜知意應當已經嫁給了他。

  「你就不怕本王殺了你？」秦若淵玩味地勾起唇角，跟著面色驟變，神情冷漠地盯著她，嗓音狠戾。

  姜知意抬眸，「王爺要是想殺我，早就該動手了。」

  「你為何非要入宮，難不成，你對本王的皇兄動了心？」秦若淵說這話的時候，言語裡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嫉妒和緊張。

  「動心？」姜知意嗤笑一聲，「動心的人往往沒什麼好下場不是嗎？民女曾對王爺真心，可王爺是怎麼回報我的，縱容下屬毀我聲譽，又害了民女的下人，事後還讓丫鬟來民女府上鬧事。」

  她說著眼圈一點點紅了起來，回想起前世她為秦若淵做的事和最後的下場，忍不住冷笑起來。瞧她神情悲愴，秦若淵心口痛得厲害。

  他掐住袖口，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擁她入懷的念頭，繃著臉道:「若是你肯隨本王乖乖回府，本王也不會出此下策。知意，本王對你是真心的，這點，你該明白，本王做這些，只是想讓你回到本王身邊罷了。你怎麼就不肯服個軟呢？」

  姜知意低著頭，面上滿是不屑。片刻後，她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王爺的真心，民女實在消受不起。夜深了，王爺若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打開門，示意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