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進宮

  鎮北侯夫人被宮人引進來，低著頭對著蕭皇后行禮道：「臣婦拜見皇后娘娘。」

  蕭皇后無奈地命人賜座，見她始終不肯抬頭，嘆了一聲，說道：「你這是還在跟本宮慪氣？」

  鎮北侯夫人這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露出幾分不自在來，喚了一聲：「長姐……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呢。」

  「從小到大，本宮幾時真跟你計較過！」蕭皇后皇后嗔了她一句，又正色道，「上回本宮說的固然是氣話，不過阿悅的性子是該好好磨一磨了。」

  她語重心長地說道：「阿悅是本宮嫡親的外甥女，本宮疼她不比你少。若是你將她嫁入尋常勛貴人家，本宮也願意縱著她的性子，可她以後是要做皇后的人，你還縱著她便是害了她！」

  「你只看到本宮鳳袍加身，命婦朝拜，怎麼就不看看這滿宮美人環肥燕瘦，那些庶出的皇子整日盯著太子的位置，更有言官整日盯著，一旦行差踏錯便要上奏彈劾。」

  鎮北侯夫人沉默地聽著，心裡微微動容，然而更多的卻是不以為然。

  長姐從小就喜歡擺著賢良的款，可空有美名又有什麼用？

  若自己是皇后，哪裡會讓那麼多皇子出生，弄得現在太子被一群庶出的皇子逼得地位不穩。

  蕭皇后見妹妹安靜聽話，以為她是聽進去了，心裡十分欣慰，又轉頭寬慰她，「你放心，阿悅是本宮嫡親的外甥女，有本宮在一旁看著，不會讓她吃虧的。」

  

  鎮北侯夫人笑著應了一句，見氣氛不錯，這才緩緩道明來意。

  「姐姐，大丫頭的事是我做得太衝動了，你說得對，阿悅是要做皇后的人，善妒是大忌，何況大丫頭還是太子的心頭好，若是她們姐妹倆能出好關係，阿悅日後也算多了一份助力。」

  蕭皇后目光微暗，面色不變地笑道：「不過一個庶女，既然事情已經做下就罷了，只是鎮北侯那邊你可要好好安撫，到底是他的女兒，你不妨服個軟，莫要傷了夫妻情分。」

  「姐姐放心，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外室女，我有蕭家，有姐姐這個皇后撐腰，侯爺除了擺個冷臉又能拿我如何？」

  鎮北侯夫人一想到當年嫁入侯府三年終於喜獲一雙麟兒，本是滿心期待丈夫凱旋榮歸，不想鎮北侯是回來了，可是一同回來的竟還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女嬰。

  她滿心驕傲，連個通房丫頭都容不下，又怎能容忍丈夫在外面有了外室？

  於是她大鬧了一場，質問那人是誰，被養在在哪裡，可鎮北侯愣是將那人護得密不透風，不肯透露絲毫，至今她都查不出那人姓甚名誰。

  本來她是不肯容下於夢萱這個外室女，最後還是鎮北侯退讓了一步，同意不讓於夢萱上族譜，這才給了她一個安身之所。

  所以，雖然世人知道鎮北侯府有位庶出的大小姐，卻不知嚴格說來，於夢萱根本不算是於家的人。

  所以她才敢將於夢萱隨意處置，自從將那小賤人設計發賣，她心裡就痛快多了。

  果然，討厭的人即使再怎麼折磨都出不了心頭的那口惡氣，還是應該清理乾淨才暢快。

  只是，小賤人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呢？

  「姐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秦少主最近收了一個徒弟，還是一位年輕的姑娘。」

  鎮北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寒芒，笑著對蕭皇后道：「雖然除掉了大丫頭出了我心頭的多年的一口惡氣，但是這些日子我想起來總覺得有些愧對太子。」

  「剛好阿悅昨天上街，好奇之下撞見了秦少主的那位女徒弟，你猜怎麼樣？」

  見蕭皇后好奇地看過來，她笑吟吟道：「據阿悅說，那姑娘竟然長得和我家那大丫頭有七八分像呢，她差一點都認錯了人。」

  小宣這個名字隨著玉川公主謀害戰王救命恩人一事，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宮裡的蕭皇后自然也聽說過。

  只是她沒想到會從妹妹蕭氏那裡聽到小宣姑娘的另一個身份。

  鎮北侯庶長女於夢萱？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蕭皇后起先不以為然，她是知道於夢萱失蹤遇害一事，很可能和妹妹蕭氏脫不了干係的。

  保不齊就是蕭氏心虛，這才見了個容貌相似的女子就心虛起來。

  可是蕭氏和於眉悅兩人言之鑿鑿，那小宣姑娘和遇害的於夢萱長得一模一樣，這就叫她也不得不起疑了。

  所以，她就想著將人召進宮來，且瞧瞧到底是蕭氏草木皆兵，還是真的有人在故弄玄虛。

  說起鎮北侯這位遇害的庶長女，蕭皇后心裡還有幾分可惜。

  雖說於眉悅才是她嫡親的外甥女，可真要她選，她更願意那位庶女嫁給太子。

  當然身份上差了些，可嫁給太子做個如夫人，在太子勞心政務閒暇之餘，溫柔小意地撫慰一番，再好不過了。

  於眉悅身份倒是有了，可她那任性驕縱的脾氣，別說要她體貼太子，怕是要太子忙完公務回來還要在後宅處處遷就她呢！

  蕭皇后只要想想太子婚後的生活，就覺得糟心。

  偏偏其餘皇子一年年勢大，太子沒有靈力本就為人詬病，唯有娶了鎮北侯嫡女，得到鎮北侯的支持才能穩固地位。

  這時候出來一個和鎮北侯庶女模樣相似的小宣姑娘，蕭皇后也不由多上心幾分。

  萬一這位小宣姑娘真的是鎮北侯府的大丫頭呢？

  聽說她如今還有個秦少主愛徒的身份，又是戰王的救命恩人，若她還和從前一般與太子兩情相悅，成全了兩人也不是不行。

  重要的是，借著這位小宣姑娘，沒準能拉攏秦家，還能得到戰王支持。

  只是鎮北侯府也不能得罪，還得再看看……

  蕭皇后越想越激動，趕忙命人傳於小宣入宮。

  為了不引人注意，她還特意借著傳召戰王府譚小姐的名義。

  戰王府。

  譚若萱聽見青鸞稟報，皇后派人召她入宮說話，不免揣著疑惑去了前廳，

  這些年她雖一直打著戰王府的名號外出交際，宮宴也去過幾次，可皇后娘娘並不曾對她另眼相待過，今日怎地突然傳召她？

  待見到傳話的婧姑姑，聽她狀似無意地提起秦少主新收的女弟子，譚若萱就明白了。

  皇后見她是假，其實要見的不過是於小宣一人。

  想起前兩天在交易行遇見的鎮北侯府二小姐，對方一見於小宣就直指其為鎮北侯府大小姐，又有先前太子殿下在別院的「誤認」。

  譚若萱猜想，估計皇后也想確認一下於小宣的身份。

  於小宣的身份一事竟然鬧到了皇后面前，事情似乎變得複雜起來了。

  譚若萱在婧姑姑的暗示下，立即吩咐青鸞去把於小宣請來，又繼續若無其事地陪婧姑姑閒聊等人。

  然她心裡卻在猶豫，要不要及時將此事稟報給戰王。

  若於小宣的身份沒有問題，那自然最好。

  可萬一太子殿下當初沒有誤認，鎮北侯府二小姐也沒有認錯人，於小宣真的就是鎮北侯府庶長女於夢萱，那她可就是犯了大罪了。

  先前在別院欺騙儲君，太子或許還能看在他們從前的情分上寬容她。

  可是這回是進宮面見皇后，她要是再欺騙皇后，皇后又稟報給皇上，追究起來，這就是犯了欺君大罪。

  唯有王爺提前布置轉圜，才能保於小宣無虞。

  譚若萱躊躇不定，她要提醒於小宣嗎？

  若是提醒了，自然會得到於小宣的感激，或許還會令王爺滿意，連著之前的錯處也一筆勾銷掉。

  可是不提醒呢，或許這一次於小宣將在劫難逃……

  譚若萱對這個可能，格外心動！

  於小宣被青鸞叫過來時還有些懵，皇后可是原身嫡母的親姐姐，她想當然地將其列為了防備對象。

  只是皇后身為一國國母，高高在上，她不覺得對方會自降身份跟自己一個小庶女計較。

  所以她到底為什麼要見自己？

  原小說中，並沒有提及原身與蕭皇后之間的對手戲，於小宣想當然的將蕭皇后歸結到鎮北侯夫人和於眉悅一派。

  所以當來到皇后的鳳儀宮，感受到皇后對她釋放的善意時，她心裡格外驚訝。

  殊不知，蕭皇后同樣對她感到驚訝。

  雖然從妹妹蕭氏那裡聽說有個姑娘和那鎮北侯府的大丫頭長得相似，可也沒想到兩人竟長得如此相像，除了眉眼間的精氣神兒不一樣，單論五官輪廓和身形，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聽說你的名字里也有一個『宣』字，倒是和本宮一個可憐的外甥女一樣。」蕭皇后親近地拉著於小宣的手，含笑說道，眼睛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她的反應，未嘗沒有試探之意。

  她雖有意拉攏秦少主，可若這丫頭真是鎮北侯府那個遭難的庶女，懷恨在心，想回來報復誰，那她可不能任由如此居心叵測的人進入東宮，免得日後攪得太子後宅不寧。

  於小宣只當自己腦袋空空，全完不知道於夢萱這個人的存在，一臉天真。

  「真的這麼巧嗎？譚姐姐的名字里也有個『萱』字，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名字里也有個『萱』字，再加上我也叫小宣，可見同名的人自是有緣千里能相見的。」

  「就是不知道娘娘的外甥女是哪個字？我的是心照不宣的『宣』字……」

  她話語一頓，眨眨眼，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問過譚若萱的名字是哪個字。

  「對了，譚姐姐的名字是哪個『萱』字來著？」

  譚若萱看了皇后一眼，含笑道：「是萱草的『萱』。」

  「啊，那我們不是同一個『宣』字了。」

  於小宣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又眼巴巴地看向蕭皇后，表情十分好奇。

  蕭皇后很久沒看到這般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了，不覺失笑，也笑著說道：「本宮那外甥女也是萱草的『萱』字。」

  天真的小姑娘果然再次露出失望的表情，嬌憨地皺了皺鼻子。

  「那看來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和譚姐姐比較有緣。」

  「本宮倒覺得你和本宮那外甥女更有緣分呢。」

  於小宣聞言，適時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歪著頭看向皇后，坐等解釋。

  蕭皇后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這段時間，聽說太子常往戰王府跑，之前本宮只當他是去找他皇叔，如今見了小宣姑娘倒是明白了幾分，不知有沒有人和姑娘說過，你和鎮北侯府的大小姐長得很像？」

  於小宣張了張嘴，不覺耷拉著腦袋，露出苦惱之色。

  「有的，當初在別院見到太子殿下的時候，殿下就誤把我認成了什麼夢兒姑娘，之後來了上京，就在前兩天我又遇到了鎮北侯府的少爺和小姐，他們竟把我認成了他們的姐姐。」

  「如今，皇后娘娘又說我和您的外甥女長得一模一樣……敢問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口中的夢兒姑娘，和鎮北侯府的大小姐，還有娘娘口中那個名字里有個『萱』字的外甥女，這三個人難道是同一個人嗎？」

  蕭皇后一愣，著實沒料到她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本來有些複雜的心情一時也被弄得哭笑不得。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閨中小姐的名諱向來很少被外人得知，更何況是像於夢萱那樣從小被嫡母拘在內宅的。

  若不是前段時間鎮北侯夫人自己讓人傳的流言，只怕上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鎮北侯府還有位庶出的大小姐。

  蕭皇后簡單地解釋道：「本宮那外甥女是鎮北侯的長女，閨名夢萱。太子跟著鎮北侯習武過一段時間，與本宮那兩個外甥女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一向親近。」

  於小宣面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心裡忍不住吐糟：誰家青梅竹馬是三個人的？！

  「聽說皇上給太子殿下賜婚的正是鎮北侯府的小姐呢。」

  於小宣天真地笑道：「有一首詩說得好，『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日後必定夫妻同心，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