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還是早點睡吧

  司理理看著范閒遠去的身影，她像是一個見到闊別重逢的故交，只是多了一些情愫在裡面罷了，而范閒則是頭都沒有回，他可能是更加的平靜，平靜的面對周遭的一切，平靜的面對久別重逢，平靜的面對那個該相認又不該相認的人。

  人總是矛盾的，司理理也是矛盾的。

  她們對於這個北齊的小皇帝，感情是很濃厚的，畢竟是陛下，又畢竟一起長大，曾幾何時也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好友，只是最後陌了路，一個成為了君一個成為了臣。

  流晶河畔上的故事不多也不少，這一段不是最悽美的也不是最轟轟烈烈的，但卻是最為銘記的。

  司理理會想起了曾經她第一次見到范閒時候的樣子，那時候的范閒還沒有現在這般心機深沉，反而是像一個尋求真理的戰士，在面對各種各樣問題面前求真的過程，像一個一直在奮鬥抵抗黑暗的人，像一個會成為傳說，或者故事的人。

  可是現在的范閒……

  「他似乎變了。」司理理呢喃著說道。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當時是在北齊的地牢之中。」一旁駝山說道，「那時候看他，是一個很合格的領導者，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才子或者是……一個江湖大俠！」

  駝山仍然沒有忘記范閒在北齊的地牢裡面招待他用的好酒好菜，若當時不是北齊地牢之中，換做路邊的酒罈，他一定會和范閒成為至交好友，生死兄弟，可是現在的二人分居兩個國家，雖然說不是上是政治敵人，但是也是謹慎相交，隨時提防。

  

  司理理嘆息道，「范閒在以飛快的速度變成了一個陌生的人，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黑暗之中的掌控著，若不是今日見到范閒，我都沒有想過……」

  「陳萍萍……似乎已經老了啊。」

  月光灑在地上，灑在回家的路上，灑在仰頭看著月光的人的臉上，心裡。

  范閒回到范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你見野女人去了。」范閒剛走過前廳，就被一句話攔了下來。

  轉頭看去，白衣女子宛如仙人出宮，坐在涼亭之中，扶手而琴，扶手而茶。

  琴聲剛剛出現，悠長延綿似乎有靜心靜氣之功效，讓人感覺異常的舒爽，范閒也闊步坐在了一旁，明竹香早就為他留好了一杯熱茶，放下了一塊熱氣騰騰的手帕，范閒將手帕拂過面容按了按，再喝了一杯熱茶，這才舒爽得出了一口氣，心情也好了許多，這才轉頭問道，「為何沒有睡？」

  明竹香雙手按在琴弦上停了音，這才說道，「在等你呀。」

  范閒笑了一聲，「你不在范府住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婉兒擔心你，睡不安穩，我就在此等候咯。」明竹香白了一眼范閒，嘆息了一聲，「婉兒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生產過後雖然康復，但是之前有些寒疾，現在能夠穩住身體就不錯了，若是再一直這麼擔心下去，恐怕身子還是會抱恙的。」

  范閒看得出，這一席話是真的在關心林婉兒的身體，此時的明竹香似乎也顯得很可愛，她臉上的兩撮潮紅在這個寒夜裡面顯得格外溫暖。

  「見到誰了？」明竹香追問道。

  范閒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站了起來。

  曾幾何時，其他人問起的時候，范閒還會交代今日去做了什麼，見過誰，聊過什麼，范閒都會拿出來說一說，可是現在的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將這些事情全部放在肚子裡面，他不會和周圍的人去說這些事情，也不會讓他們知道，自己接受了什麼。

  「早些休息吧。」范閒說道，「這些時日婉兒就拜託你了，不過明日有一個新的朋友來，你可以跟著見見，想來你會喜歡的。」

  明竹香目送著范閒遠走，心裡嘀咕了一聲，沒有說出來。

  她悵然若失的坐在原地，喃喃自語，「師父為什麼要讓我們照顧他呢？」

  「明明他就可以把自己照顧的很好，難不成這兒的皇帝要殺他？」明竹香暗暗不忿，「真是杞人憂天啊有些，不過……」

  「我還是蠻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明竹香笑道。

  靜謐的夜空之下，安安靜靜的京都城，並沒有意識到，一個盡然有序的隊伍，已經悄然進入了京都城。

  腳步聲從牆壁深處發出，一行人穿著夜行衣，悄然進入了京都城的地界之中。

  他們盡然有序，身形暗淡，似乎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

  ……

  夜深人靜的小巷子，穿梭而過，一行人的實力都在一個檔次之上，並且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隊伍，他們的腳步聲很輕，並且對京都城非常的了解，穿梭在民居坊市之中，並沒有停滯看路或者是找尋出路，甚至並沒有在房頂上看都知道下面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王十三郎並沒有打亂他們的計劃和步伐，而是靜靜的在房頂上看著這些人。

  他的腳步很輕，在房檐之上穿梭，並沒有出現任何的聲響，他也由此開始判斷下方的人，到底是個什麼實力。

  通過步伐和速度王十三郎基本可以斷定，下方的是一個由最低七品實力的人組成的小隊。

  其中不乏也有八品實力的人，但是他們的協調性做的非常好。

  第一個人通常在遇到拐彎之後，會立刻在牆壁附近做好防禦，之後第二個人帶著隊伍走出去，在隊伍完全通過之後，方才那第一個防禦的人會跟隨隊伍，成為最後一個人，並且這個人一直會注意後方。

  他們的人並不多，只有九個，位列隊伍第三、第五、第七的人，會注意隊伍的左邊方位，而第二、第四、第六的人會注意隊伍的右邊方位，第一個人則是隊伍的前方，第九個人是隊伍的後方，王十三郎在注意每一次到第八個位置的人，他會做什麼。

  每當一個人進入第八個位置的時候，他們的左手都會放入胸襟之中，那裡面一定藏著什麼，並且是每個人都會攜帶的東西，王十三郎不明所以，只能繼續跟著。

  幾人的路線非常的考究，是一個絕對隱秘的線路，這個線路即便是九品上的王十三郎都險些有兩次看不到他們的蹤跡，最後他們停到了一個當鋪的門口，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當鋪，王十三郎雖然在監察院之中待了不長的時間，但是他的記憶力是非常好的，他知道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麼利益牽扯，老闆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沒有什麼背景和後台。

  王十三郎冷靜的分析了一下，他決定不打草驚蛇，若是這些人潛入京都城只是為了綁架一個當鋪老闆，那麼也不是他的職責，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平靜的站在上面，王十三郎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的出現。

  可是誰也沒有預料到，這一等竟然就是一夜。

  即便是到了第二日，居民都起來了，開始清晨的商貿和農耕。

  王十三郎不解的看著面前的當鋪，他現在已經能確認的一件事情就是這個當鋪的老闆，肯定不是一個一般人，但是至於他想做什麼，這就不得而知了，王十三郎需要將這件事情第一時間報告給王啟年和范閒。

  他選擇第一時間到達了范府，此時也就是早膳的時間，王十三郎經過通報之後，來到了范府之中，此時的范閒等人正在用膳，范閒疑惑的看了一眼王十三郎，「來吃點啊。」

  王十三郎略顯疲憊的走到了飯桌上，范建看到了監察院的人來，自然知道是自己兒子那邊又有一些事情了，所以當即帶著柳如玉選擇了離開，此時的飯桌上也都是些年輕人了，林婉兒給范閒夾了一些青菜，放了一些搞點。

  范閒倒是並沒有說什麼，他歪著頭看著王十三郎，喝了一口湯，「怎麼了？」

  王十三郎這才說道，「大人，我昨夜巡夜，準備回去睡的時候，看到了一些人。」

  「隨地大小便？」范閒一挑眉，吃了也口小糕點。

  「那倒不是，是一行九人，配合非常默契的小隊行動，他們進入了南方坊市的那個當鋪，並且完全消失了，裡面沒有出來一個人，直到今日，我看到他們還是正常營業，說明那個當鋪的老闆和這些人，是狼狽為奸的。」王十三郎一本正經的說道。

  范閒看著面前的王十三郎，片刻之後，點了點下面的糕點，「吃點這個，江南拿來的，味道很不錯。」

  「大……大人？」王十三郎不解的看著范閒，他是一個非常認真的人，這樣的發現對於王十三郎來說是一個非常驚喜的發現，可是如今看到范閒的反應，他皺著眉，似乎感覺自己的發現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啊？怎麼了？」范閒問道。

  「大人……那……那……當鋪……」王十三郎傻了。

  范閒直接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轉頭嘆息了一聲，看著王十三郎，問道，「當鋪的老闆是誰？」

  「不知道。」王十三郎搖頭。

  「九個人從哪裡來，去哪裡？」范閒又問道。

  「不知道……去了當鋪！」王十三郎回答。

  范閒點了點頭，便又問道，「九個人姓甚名誰，實力如何，誰人派來，進入京都城意欲何為？」

  「實力在七品到八品之間……剩下的不知道……」王十三郎說道。

  「他們找的是誰，他們和當鋪老闆什麼關係？」范閒又問道。

  「不知道……」王十三郎回答，他看著范閒，面色有些難熬。

  「他們連夜進入京都城，肯定是不想旁人發現他們的蹤跡，所以他們選擇了一個地方，買通了一個地方，並且找到了一個我藏自己的地方，那麼這個地方他們進入之後，會做什麼？」范閒問道。

  「不知道……」王十三郎還是如此回答。

  「他們進入當鋪之後，是挖地道走的？還是飛走的？還是直接死了被剁碎了運走的？」范閒問道。

  「這……」王十三郎遲疑了。

  「所以你來找我不是要吃早膳的話……」范閒看了看面前的糕點，「還是早些去調查，若是自己辦不成，就去找王啟年，你和我說，我能做什麼？陪你去當鋪門口坐著？還是……」

  王十三郎這才明了，當即說道，「大人，我這就去，多謝大人提點。」

  說罷，他站起身便準備離開，可是還是被范閒攔了下來。

  「餵。」范閒說道，「既然來了就吃一口，著著急急的做什麼？反正今天他也不可能來炸了京都城。」范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