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別有洞天

  厚重的聲音像是八頭牛從耳朵旁邊踩過去一樣的刺耳，范閒齜牙咧嘴的被折磨了一陣兒，這才轉頭回來看著關閉那個大門的石青兒，「我感覺耳屎都被碾碎流出來了。」

  石青兒尷尬的瞥了一眼范閒，眼神恍惚，撥了撥她的流海髮絲，「這個聲音一直都是這樣的，內閣建立起來之後，我也很少進來了。」

  范閒擺了擺手，沒想繼續搭理她。

  王啟年和王十三郎走到房間裡面的時候，這個所謂的內閣確實給了他們不少的震撼。

  首先，這裡的牆體全部被范閒換成了純鋼鐵，也就是說，外人即便是發現了這個秘密的地方也不可能輕易的進入，而且在理論上，如果內閣從裡面不開門，外面就是拿著火箭筒來轟，也根本沒有什麼屌用，當然，並不是轟不開，而是只有范閒才有火箭筒這種檔次的武器。

  「大人……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啊？」王啟年不解的看著范閒，「我怎麼一次都沒有聽你說起過呢？」

  「有些人做事，是要有人誇讚才做得好，而有些惡人做事，需要安安靜靜才能做得好。」范閒說了一句不好理解的話，王啟年略懵。

  「每一層都有十個房間，並且有兩個是專門拿出來供人休息的，而且每一層都會有十到二十個人在做信息收集工作，並且每個房間裡面的信息都可以收集到，他們和秀玉堂一樣的地方是，他們也是一年才能出去一次。」范閒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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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這個地方，叫內閣？」王十三郎問道。

  「並非是這個地方叫內閣，而是有一個勢力，叫內閣。」范閒說道，「這個勢力其實就和陳萍萍所在的監察院二處是一樣的。廣收天下的信息，然後經過整理和疏導，將整個京都城抱月樓和一石居這些龐大的酒樓信息，全部手機在一起，這樣一來，沒有什麼事情，能逃過我的耳朵。」范閒說道。

  幾人邊說邊走，王啟年問道，「那這個內閣的首領是誰？」

  「天下沒有人能猜到的。放心吧。」范閒擺了擺手，走到了第七個房間裡面。

  此時的房間裡面有三個人，內閣之中的人都穿著者特殊定做的衣服，衣服非常的舒適，是棉絮做成的，也不會很冷也不會很熱。那三個人看到范閒進來，並沒有認出來，其實這也是范閒第一次進入內閣，但是他們看到石青兒的的時候，還是恭敬的作禮。

  「出去吧。」石青兒點了兩個人說道，「我們要在這裡吃些東西，留下一個人就好了，其他的人進入如果沒有班次，便休息吧。」

  「是。」兩個男子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個女子。

  房屋裡面的設施其實還挺全面的，有一張大的伏案，上面可供五個人同時抄寫，還有一張圓桌，是用來吃飯的，裝潢比較簡單，並且房間裡面是沒有窗戶的，這也是從格局上一面外面的人能夠看出來，裡面的人會跑出去這樣的設計。

  范閒四人圍繞在了圓桌旁邊，這裡是可以清楚的聽到上面發生的一切，包括那些桌子腿移動的聲音，咳嗽聲，喘息聲，姑娘們歡快的招呼聲，當然還有范閒熟悉的那個聲音，賀宗緯說話的聲音。

  「大人，有一份文書要給你看一下。」石青兒站在門口停留了片刻，這才轉回頭到了范閒的面前，坐在了一旁，將書信遞給了范閒。

  這個書信的格式還有封面范閒非常的熟悉，這是從內閣裡面專門出產信息用的溝通渠道，范閒直接將信封打開，裡面的信紙滑落在了手中，他習慣性的確認了一下紙張的薄厚，確定了這就是內閣通信專門使用的信紙。

  上文書很簡單的描繪了一件事情。

  三日前賀宗緯宴請范若若，無果。

  兩日前賀宗緯宴請范若若，無果。

  今日賀宗緯邀請范若若共進晚餐，無果。

  三行字，交代了賀宗緯的意圖。

  「這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范閒將信紙翻到了一旁的火爐裡面，燒了個一乾二淨。「誰他也想招惹招惹，我也是真的沒想到。」

  二人一看范閒說話如常，上面雖然聽得清楚，他們也不擔心什麼了。於是王啟年說道，「賀宗緯似乎非常垂涎范小姐，我們是否可以從這個方面入手？去找一些事情做？」

  「現在靖王世子在這裡，並且明面上應該已經和賀宗緯達成了一些共識，想要知道個中緣由，還得聽聽他們打算說什麼。」范閒問道一旁的石青兒，「賀宗緯今天來了吧？」

  「來了。」石青兒說道，「已經在上面了。」

  范閒點了點頭。

  此時上面傳來了說話聲。

  「世子殿下」說話的人是賀宗緯。他停頓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想來這麼久的時間，你應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吧？」

  房間裡面似乎不只是兩個人，但是賀宗緯直接開門見山這樣說話，那麼房間裡面的人，應該是他們二人之中的自己人，並且是非常值得相信的自己人。

  「基本就緒了，北齊到京都城的路開拓完畢，現在就等江南的第一批貨輸送到北齊，如果運氣好的話，定然能夠抓到一些紕漏。」世子殿下的聲音有些虛弱，可能是和他這幾日飲酒宿醉有關係，他說道，「但是燕慎獨那邊出了問題，他的人我暫時聯繫不到。」

  「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去聯繫太子殿下，如果燕慎獨那邊出了意外，我們還有別的準備，他並不是一個關鍵的地方。」賀宗緯的語氣頗為鎮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覺，他吸了一口氣，像是喝了一口酒，「范閒和北齊勾結的證據雖然沒有拿到，但是對於你我來說，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我的奏章已經寫好了，現在只等我們行動，只要江南那邊一動，我便可以遞交奏摺，上告范閒。只需刑部一查，這件事情便水落石出，到時候范閒之罪，可不是現在這麼好解決的事情了。」

  「北齊那邊如何了？」賀宗緯繼續問道。

  世子李泓成立刻回復，「基本上已經塵埃落定，如今北齊錦衣衛指揮使是一個新上來的，我和他對接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問題，我表明了我的身份，並且給了對方你說的那個數字，對方答應了你我溝通的事情，可以在斷絕北齊和范閒這條路上，施以援手。」

  「你確定嗎？」賀宗緯或許比較懷疑，他確認了一次。

  「萬無一失。」世子殿下李泓成說道，「我之後還在北齊有過線人，跟隨了他幾日，發現此人不過就是一個貪戀權財、女色的一個人，整日混跡在花樓之中，花錢無數，更是目無他人，是上京城裡面許多人不齒的角色。」

  聽到這樣的分析，賀宗緯才點了點頭。

  上面聊得天，下面聽得清清楚楚，范閒當然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事情，便是自己和北齊皇帝溝通的那條橋樑，對於北齊小皇帝戰豆豆，范閒當然明白得很，這個女人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她以男子職位繼承大統這件事，自己是知道的，而且她和江南內庫的構建是自己一手經辦的，里里外外的所有事情當初范閒在江南的時候便已經做的萬無一失，裡面走了三手的轉貨渠道，也做的非常逼真，一般的人是看不出來的。況且買家也都和上京城方面沒有一點兒的關係。

  所以這個女人，動了殺心，想要殺了范閒。

  其實范閒是可以理解這個出爾反爾的行為，畢竟要成為君主，這樣的心計也沒有，范閒肯定瞧不上她，但是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和自己為敵了，現在的范閒早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對付北齊的事情，不過不能從內庫方面入手，因為這樣一來，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對方也會十分的警惕。

  上面兩個人看似布局縝密，可是聽起來可操作性並不是很大，范閒並不擔心他們想要做什麼，反而更加的關心他們做這一步幕後的事情，這對於范閒來說，才有更大的吸引力，可是無奈之處在於他並不能直接上樓引導對方說下去。

  引導……

  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這一次看來是不行了，范閒心中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可是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去權衡和選擇，所以范閒只能是按部就班的繼續聽下去，想得到一些更加有用的信息。

  「行動就在三日之後，上面已經給我明確的命令了，除掉范閒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當務之急，我不能再等了，上面的任務越來越重，現在若是再拖下去，會影響到大理寺任職的進程。」賀宗緯說道，「現在有三個寺丞，除去我之外的二人，王左衣已經年紀大了，他對於少卿位置的競爭沒有什麼考慮的價值，所以我沒有搭理他，剩下的就是葉詢，葉詢所在的葉家現在也倒得差不離多少了，葉大將軍連自己姑娘的事兒話都說不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更別想了。」

  「賀大人，那我提前恭喜你，進入從四品行列。」靖王世子李泓成恭敬的說道。

  「哈哈哈……」賀宗緯樂道，「世子殿下，多謝，我們飲了這一杯。」

  范閒在下面對著二人挑了挑眉，「聽明白了吧？」

  「用大人你的話。」王啟年打了個哈欠，說道，「他在想屁吃。」

  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了王啟年，范閒其實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對於賀宗緯這個人，范閒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正視他，更不可能將他放在和李元昊或者是二皇子的標準之上去審視對方，這到不怪范閒的眼高手低，他現在的檔次確實沒有能把視野放到賀宗緯這樣的五品官員手下敗將上面。

  其實對於范閒來講，更讓他有興趣的是北齊聯姻的事情，當然這件事情已經交給了范淑寧，他也沒有必要去糾結這個事情辦得如何，即便是辦砸了，也無所謂，他還在後面兜底。

  此時的范閒並沒有察覺到，他已經開始像陳萍萍的方向靠攏了，他並沒有刻意的去學習陳萍萍，但是想法卻越來越像了，不知道葉輕眉如果知道範閒現在監察院裡面任職會是作何感想，這是她一手成就的暗夜王朝，自己的兒子如今已經被這個暗夜王朝的各種條條框框慢慢的改變了。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要成為一個真正的暗夜之王。

  范閒的想法和權策已經完完全全從陽謀轉化成了陰謀，他現在對於一個局勢的掌控已經從參與者漸漸變成了只要是局勢，那麼他一定會進入並且扭轉局勢的一個重要的環節，他不知道他是棋子還是執棋者，但是他的重要，已經大於任何一切。

  范閒歪頭看著旁邊的少女，少女正在認認真真的做著記錄，她的神情絲毫沒有被周圍范閒等人的話語所影響，手上的速度極快，范閒側臉看過去那個記錄的長條桌上，筆記的字跡范閒是一個字也看不懂，范閒想起了曾經看醫生時候的那個字跡。

  「這個字除了你還有別人能看懂嗎？」范閒指著上面的字問道。

  少女並沒有停止手中的記錄，上方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她邊寫邊說道，「大人……是只有我認識的。」

  她有些委屈的低下了頭，貝齒咬著嘴唇道，「大人是覺得此字不好嗎？我……我可以改的。」

  「那倒不必。」范閒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字跡，繼續問道，「你可以一心二用？」

  「什麼是……一心二用？」少女有些不解的問道。

  「就是你可以一邊寫字記錄，一邊聽著別人說話，還可以一邊和我溝通，對麼？」范閒問道。

  「這便是一心二用嗎？」少女嘟著嘴，「那我確實是可以做到的。」

  「你叫什麼？」范閒問道。

  「思思。」少女說道。

  范閒這才點了點頭，「有沒有興趣，到監察院來？」

  少女一怔。

  …………

  …………

  范閒到了第二個房間，帶著王啟年和王十三郎落座在了這裡，這個房間是工部尚書所在的房間下方。

  「工部也要來聽聽嘛？」王啟年問道。

  其實這是沒必要的，王啟年以為的是這類工部尚書的問題自然是直接交給監察院一處的人去探查就行了，畢竟整個朝堂他們都有暗探，出現什麼事情，也會防範於未然，范閒這等官員大可不必自己親力親為，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親自來偷聽。

  「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呢？」范閒問道，他的四個指頭在桌子上如同彈鋼琴一樣跳著舞，「靖王世子就算是在我們眼中和太子眼中不羈，但是在其他的朝廷百官面前，他仍然是和皇子差不多尊貴的人，這就是皇室的威嚴，太子沒有明著去發難，其他的人也不會如何瞧不起他。」

  「靖王殿下在抱月樓用膳這件事情，不是商量好的，那工部尚書定然不會輕易的來他旁邊湊熱鬧，所以很簡單，他們是約好的。」范閒肯定得說道。

  二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什麼。

  上方的人早已經坐好了，工部尚書牽頭的飯局，說是有商賈大戶跟著，現在看范閒的架勢應該是知道一些內容的，所以王十三郎和王啟年也沒有貿然說什麼，只是按部就班的聽著。

  「大人。」一個聲音說道，范閒確定那不是工部尚書的聲音，而是另外的人。

  「崔老闆這一行可謂是辛苦之際了。」此時說話的人，才是工部尚書，工部尚書似乎在沏茶，這個能讓朝中大要親自沏茶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人。

  「世子殿下和寺丞大人，還在隔壁詳談，我們稍等片刻，他們便過來了，崔老闆，稍安勿躁，有什麼事情，我們等會兒再敘。」工部尚書顯然和面前的崔老闆有交情，說話也沒有遮著掖著，也是要將自己提到的兩個人物介紹給面前的人。

  「崔老闆？姓崔嗎？」王啟年疑惑的問道。

  「這個崔老闆你認識。」范閒指了指頭上，「熟悉的很。」

  王啟年思索了許久才緩緩問道，「崔大龍？」

  范閒滿意的點了點頭。

  確實是崔大龍。

  「大人，這一次前來，我並沒有見到這兩個大人的準備啊。」崔大龍的聲音似乎是被自己擠了擠，顯得年輕了一些，這個能把自己裝作傻子的人，現在這個操作，范閒一點兒不會覺的意外，倒是在情理之中。

  「無妨無妨，只是本官提及了一下，所以他們對你很感興趣，這才要來見你，並非是有目的的，只是正好碰到了，對於你的提議比較感興趣而已，你也知道，大理寺丞和世子殿下，這樣的階層，不是好接觸的。」工部尚書的表情非常的豐富，說完了這句話他似乎非常的滿足，「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崔老闆。」

  「既……既然大人都如此說了，那我肯定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不過……」崔大龍的語氣有些沒用底氣。

  「怎麼？不過什麼？」工部尚書問道。

  「我還有一個朋友，也是和我做一樣買賣的人，這一次也想來見見大人，事出突然，我也沒有什麼準備，就讓他在外面等候，若是大人想見他，我便讓他上來，他不知道大人是誰，我和他敘述的只是一個厲害的角色而已。」崔大龍喃喃道。

  「啊……」工部尚書打了個哈欠，「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崔大龍點頭。

  「那讓他上來吧。」工部尚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