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保護和放手

  中暑的宋玉華喝了一碗湯藥之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不放心的宋夫人便守在她床邊照顧，正巧徐嬤嬤來來回稟事情，兩人便壓低聲音討論起來。

  迷迷糊糊醒過來的宋玉華聽她們說起三公主甄選伴讀的事情，也沒做聲，靜靜躺在帳中聽著。

  「王家那位世芬姑娘我也是見過的，雖說有些氣性大，但大場面總不會失禮的，怎麼會鬧出事情來？」宋夫人疑惑的問道。

  徐嬤嬤回答道：「小娘子之間能有什麼矛盾，說不得就是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兩廂氣不過拌嘴罷了。聽說好像是三公主先挑事，王家這位小娘子氣不過，就回了一句嘴，三公主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當下就派人把她攆回家裡。」

  「可恨聶淑妃還想誘騙我家團團去給那個刁蠻的公主做端茶倒水的丫鬟，」在徐嬤嬤面前，因此前事情余怒未消的宋夫人毫不掩飾的毒舌起來，「太瞧不起人了，擺明是要欺負咱們家。」

  「那這件事要不要讓姑娘知道？」徐嬤嬤看了看簾帳內床上隱隱綽綽的人影，低聲問道。

  宋夫人搖搖頭，「還是別告訴她了，她還病著，別讓她為這樣的事情傷神，不許讓丫鬟跑到她面前多嘴。」

  徐嬤嬤默了默，還是開口勸道：「過了八月的生日，姑娘就滿十四歲了，您也不能總把姑娘當成小孩子來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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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夫人愣了愣，笑道：「倒不是我把她當孩子看，只是她的確還小，正是天真的時候，莫讓外面的事情污了她的耳朵。」

  徐嬤嬤不贊同的嘆了一聲，「老爺夫人愛女之心，老奴自然知曉，只是姑娘將來遲早要出門子，一味把她護在身後，一點世事人心都不知，到時候苦的還是姑娘。」

  宋夫人神情略有些鬆動，徐嬤嬤再接再厲繼續說道：「好比這次的事情，王家那位世芬姑娘與咱們姑娘也相處的不錯，可她這次參選伴讀，還得了三公主的青眼，姑娘以後與她相處，少不得多長一個心眼。咱們姑娘輕信旁人吃的虧還少嗎？」

  一想起開春之後，宋玉華遇到的各種劫難，宋夫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細細考慮起徐嬤嬤所說的問題，床上裝睡的宋玉華默默地給徐嬤嬤點了一個贊，暗中決定等一會就讓阿星給徐嬤嬤做兩身衣服鞋襪。

  其實宋夫人知道徐嬤嬤這樣的想法才是對孩子最好，最理智，「雖然瑞盈那孩子看起來比團團瘦弱，可她一年到頭也不見頭疼感冒，反而是團團，平日裡倒是活潑好動，可病也沒少生。這是她小時候身體底子沒打好，那時候我們娘三在成都過活，我開著鋪子賺生計，就把團團和她哥哥託付給隔壁的老婆婆照顧---」

  她向來不是願意回憶過往艱辛的人，因此便頓住不言，徐嬤嬤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也懂得她過分保護宋玉華的原因，「您不能只看當下，您得為姑娘的將來想想。」

  「你說得對，團團她老師下江南時也曾這麼勸過我，」宋夫人點點頭，發間步搖光芒明滅閃爍，「道理我都懂得，可放手卻是另一回事。」

  「所以您得慢慢來，反正姑娘年紀還不算大，還有幾年呢，您慢慢教她就是了。」徐嬤嬤見她鬆口，也欣慰的笑道。

  宋玉華聽得室內漸漸安靜下來，只覺卡在胸口讓她憋悶無比的石頭被挪走，她不由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團團醒來了？你覺得怎麼樣？」宋夫人都可以稱作跳起來一般掀起簾帳，關切的撫了撫女兒的額頭問道。

  宋玉華搖搖頭，撒著嬌笑道：「神清氣爽，就是肚子餓，想吃烤鹿肉。」

  「大夫說了，你得連著喝三日的白粥，平日也不許吃的太油膩，」宋夫人無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烤鹿肉等到冬天再說罷。」

  被三公主親自派人送回家的王世芬坐在馬車裡猶覺得像是做夢一般，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她就這麼做了三公主的伴讀。

  時間過的很快，她花了大半的私房買了一副大紅錦緞之後，一眨眼就到了進宮甄選伴讀的日子。

  她對著鏡子裡衣飾整潔樸素的少女微微一笑，「走吧，咱們去前廳見過我爹娘。」

  自從知道妻子背著自己將女兒的名字報到戶部之後，感覺背叛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宋大人的王小大人就一直在家裡唉聲嘆氣，對著妻女也沒好臉色。

  他沉默著坐在前廳主位上端著茶杯，倒是王夫人有些心神不寧，聽見腳步聲忙抬眼望去，這一眼就失望的叫起來，「我的兒，你怎麼穿的這麼樸素，咱是進宮選伴讀的，又不是下地幹活，怎麼能穿著這麼寒酸。」她打量著女兒，一頭青絲只用一枚玉簪挽起，衣裙也只青白二色，實在是尋常，「娘不是給你備了一套首飾和衣服麼？你快回去換上。」

  王世芬卻一臉為難的看向父親，「爹爹，您看女兒這樣穿行嗎？」

  王小大人卻很滿意的點點頭，「我的兒，你果然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知道替為父考慮，這般進宮，想來不會引起公主注意。」

  「老爺這是什麼話，若是不引起公主注意，那還去選什麼伴讀？」王夫人很不贊同的大嗓門反駁道。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王小大人連連搖頭，「宋大人與聶家近來頗為不愉，要是我的女兒選作三公主的伴讀，那我還有何面目面對宋大人？」

  王夫人聞言倒是消停了些，氣咻咻的坐回座位，倒是不再嚷著讓女兒換衣服，「那女兒就要拜別父母大人，出發進宮了。」

  宮門口聚著一堆馬車，各家的閨閣小娘子都排著隊候在宮門口，王世芬因為家住的偏僻，因此來的有些遲，排在後面，她朝前面望去，老遠就見一團火紅色的身影站在隊伍之中，正是王世珠本尊。

  其實大周朝民風開放，女子衣著打扮都尚豪奢，追求鮮艷斑斕，這些小娘子也都有穿各色各樣顏色鮮艷的衣裙，但像王世珠這樣大喇喇的正紅色的衣裙進宮未免有喧賓奪主之嫌，惹得旁人都對她投來探詢不解的目光，她倒是心思粗疏，不曾多想，畢竟她這個消息還是從前伴讀那裡打聽到的，自認為還是比較可信的。

  聶淑妃疼愛三公主，因此在內宮女官考校過兩輪閨秀的才學儀態之後，便由三公主親自挑選可心的伴讀。

  三公主有個小心思，雖然她繼承了來自母親的花容玉貌，但她自我感覺顏色越鮮艷的衣服越能彰顯自己的美貌，而其中大紅色最合她心意，她又生性高傲驕縱，最討厭別人與她撞衫，先前王世玉做伴讀的時候，知道她的心思，因此一向都是穿著素淡，默默無聞的躲在她身後。

  她一進大殿，見殿內眾人皆是花紅柳綠就有些不高興，「晃得我眼都花了。」一身紅衣的她不滿的向負責選校的女官抱怨道。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了意態自得坐在第一排的紅衣女子，「這下可好看了。」三公主和躲在角落裡的王世芬腦中同時閃過這句話，只不過一個是冷笑連連，一個是笑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