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開始我的表演

  岸邊的錦衣少年舉著長長的竹竿像是趕鴨子一樣想把宋玉華向湖心趕去，腳下的淤泥已經淹到了她的小腿肚，竹竿一下又一下打在宋玉華的胳膊和頭上，她臉上吃痛，剛想向後閃退，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湖裡，連著喝了好幾口湖水，她才勉力站直身體，已經淹到她下巴的水位讓她心底湧起恐慌。

  她進宮的時候氣定神閒，甚至還甩臉色給余公公看，都因為她有恃無恐，她知道聶淑妃不敢把她怎麼樣，但沒想到這宮裡真正想讓她送命的人竟然是平日裡小打小鬧的七皇子韓升，難道他心裡對自己真的有那麼大的怨恨嗎？

  髮髻在湖水裡浸濕了，沉甸甸的壓著她的脖子，因此索性她連髮髻都一併拆了，披頭散髮地跟韓升說好話，沒辦法，現在命握在人家手裡，由不得她放下身段，好聲好氣的講話。

  「你不會真的想要我的命吧？」宋玉華不用想也知道現在自己有多狼狽，臉上的妝容一定花的一塌糊塗，但她還是儘量擠出笑容，「雖說我們總愛拌嘴，可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對不對，難道你真的忍心看我淹死嗎？」

  韓升手裡長長的竹竿上下揮舞著，【不如就讓她死在這裡。】他被心裡瞬間湧上來的想法嚇到了，但很快他就接受了這樣的新思路，【與其她張牙舞爪的跟我吵架，不如就安安靜靜的死在這裡，誰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他的心跳的越發的快，甚至臉上的笑也越來越燦爛，眉眼飛揚間肆意揮灑著他少年的意氣和歡喜。

  「淹死吧。」

  「你說什麼？」

  

  「不要活著了。」

  在宋玉華的眼睛沒入湖水的前一刻突然想起來，不愧是兄弟，真心笑起來的韓升眉眼間那麼的神似韓冉，甚至某一瞬間就像是韓冉抱著胳膊站在岸邊冷眼旁觀一般。

  人死前會想什麼呢？可能會回顧自己的一生，也可能會痛悔自己的遺憾，但當冰涼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時，她的思緒卻在胡亂的飄蕩，連韓冉都沒見過一面，就要被淹死了，還真是吃虧呢，不知道他會不會掉眼淚呢，肯定會的，因為他心裡藏著一個愛哭的小娘子，原來長樂坊的山狼讓我那麼眼熟是因為他長得很像韓冉，再加上韓升，三張臉在她缺氧的腦海中漸漸重合，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明白了什麼，韓冉別有用意的那句三郎，自小失蹤的三皇子，相似的眉眼，老天爺待她真是不薄，都快死了還讓她知道這麼一個大八卦，要是能活下來，我一定要去求證真假---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遠方傳來，驚醒了將要陷在沉睡中的她，「老七，你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要你管？」這是韓升惡劣到極致的聲音。

  「玉華，玉華，我來救你。」那個熟悉的聲音既有喚醒人心的力量，又能溫柔的安撫著她的情緒，「你再堅持一下。」

  「玉華，叫的夠親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有多熟呢。」

  「不許過去，你幹什麼，想打架嗎？」

  「你給我滾開。」話音剛落，那個人就「撲通」一聲躍進湖中，奮力朝著只看得見小小的頭頂的方向游去。

  韓升也跟著跳進水裡，「不許你救她，不許救她，不能救她，她活下來，我就得死了。」

  一心去救心上人的韓冉根本沒注意他言語間奇怪的邏輯，只儘自己最快的速度游到宋玉華身邊，將已經沉入湖水的心上人舉出水面，「玉華，你醒醒，現在沒事了，快醒過來。」

  因為宋玉華沉沉闔住的眼皮和聲氣漸弱的形容，韓冉的心就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一般喘不過來氣來，「她活下來，我就得死了。」韓升方才的話突然湧入他的腦海，「玉華，你要是死了，我也就死了，你活下來，我才能活。」他幾乎是惡狠狠的攥緊宋玉華的胳膊，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不知是他的真情告白起了作用，還是幾乎要將她捏碎的力氣喚醒了她，總之她眼皮動了動，上岸之後坐在韓冉的懷裡吐了兩口水，弱聲弱氣的抬起眼皮看向韓冉，「每次我快要死的時候，總是你救我，救了我三次的救命恩人。」

  「我不想當你的救命恩人，也不想被你感激，」韓冉脫下外衫罩住她，用中衣的衣袖細心的為她擦拭臉上的污跡和水漬，「我只希望你永遠不會遇到危險，永遠都平安。」

  「即使你可能根本不會認識我嗎？」

  韓冉頓了頓，然後認真的回答，「對，即使根本不會認識你。」

  韓升還站在水裡，他愣愣的望著岸上相依偎著的一雙人，衣裳散亂，形容狼藉，宋玉華的頭髮還像水草一樣蜿蜒著鋪散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閃光的地方，但他還是覺得那一雙人很耀眼。

  我寧願從小到大被欺負被罰跪的人是我，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包括人生命運身份和他交換，換取現在被宋玉華倚靠著的人是我。

  作了一場死的韓升終於明白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但就連小霸王七皇子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已經晚了。

  「你們倒是熟的很嘛。」他找回自己的舌頭和嘴巴，就像是找回自己的武器，酸溜溜的上了岸發射攻擊。

  宋玉華並不理會，她現在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瘋子，不能與瘋子計較長短，只問韓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見到你那個丫鬟了，她和余公公被老七引開了，她找不到你，就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急的眼淚汪汪的。」

  「我和他小時候總喜歡來這裡約架，」韓冉冷哼了一聲，顯然記仇了，「我一猜就知道他在這兒，這宮裡除了他，沒人這麼膽子大又無聊。」

  兩人說話的當兒，聶淑妃的宮人也尋到了這裡，聽著一聲接一聲的呼喚聲，「大姑娘，大姑娘。」「宋姑娘，七殿下。」「宋姑娘，七殿下。」

  宋玉華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將韓冉狠狠一推，「你站的遠些。」

  韓冉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摸不著頭腦，又因為她突然的變臉而委屈，「怎麼了？」

  「就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哦。」她低聲叮囑了一句之後，朝來人的方向揚聲回應，「香兒，我在這裡。」

  韓冉會意，往遠處站了站，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來抱著胳膊看熱鬧。

  而宋玉華在聽到越來越近的喧鬧聲之後，開始喪著臉放聲大哭。這臉變得著實有點快，別說韓冉，就連遠處的韓升都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