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山匪

2024-05-16 15:26:56 作者: 席妖妖

  秦鹿自從回來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裡寫寫畫畫。

  

  韓鏡則擔任起新來的那群孩子的老師工作。

  「公子!」胡言和韓鏡坐在廊下吃著冰沙,天地間,烈陽似乎在一點點的隱去行蹤,一場雨即將落下。

  韓鏡挖了一勺果泥冰沙送到嘴裡,冰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讓人在這酷熱難耐的秋老虎中,都有種即將飛升的感覺。

  遠處,梨花帶著幾個孩子躲在陰涼處睡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美好。

  「吃不下了?」韓鏡看著他的碗裡還剩下大半,暗搓搓的問了句。

  胡言瞥見韓鏡的冰碗,默默地調轉半個身子,「夫人又在畫地圖。」

  「畫唄。」韓鏡不在意的樣子,看不出任何端倪,「天氣酷熱了近兩個月了吧,也是時候下一場大雨緩解一下了。」

  「嗯,夫人說過雨的形成,差不多到時候了。」旁邊就是一條大江,別的地方可能會有旱災,秦家是不可能的,除非整條江都乾涸了。

  三五口乾掉一碗冰沙,胡言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可能又要外出了。」

  「……」韓鏡眯起眼看著遠處,「這次應該不帶我們。」

  「真的出去?」胡言納悶了,又出事了?

  「別瞎琢磨,我也是胡亂猜的,應該不會,桑九和素娘快成親了。」而且就算出去,也得等個幾年。

  韓鏡比誰都明白,是自己的存在,絆住了娘那顆狂野的心。

  後背一靠,胡言舒服的哼唧兩聲,「公子以後有些事,交給我去做吧。我也沒打算離開秦家,時間到了,大不了再續幾年。」

  「活著是不是很有意思?」韓鏡笑的別提多純良了。

  「自然。」胡言點頭,「只是到了那時,希望公子能和夫人說說,月例多點。三兩銀子真的不夠,那時候我肯定都有孩子了。」

  「我希望你能生個兒子。」韓鏡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胡言沉默好久,才挺了挺胸脯,「我儘量。」

  齊征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他不明白,公子和胡管家聊得什麼呀,前言不搭後語的。

  「齊征……」胡言看著他,面露沉思。

  「胡管家叫我?」齊征笑眯眯的湊上前來。

  韓鏡癱在躺椅里,輕輕晃動著,「我的人。」

  「第一人吶。」胡言感慨道。

  「差不多吧。」韓鏡斜昵了胡言兩眼,「你也能並列,別讓我失望。」

  「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死人。」胡言見高奮從外邊進來,站起身抻了個懶腰,「又來幹什麼?」

  高奮上前向韓鏡見禮,「胡管家,來取紙筆的。」

  「跟我來吧。」

  走出幾步,胡言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舒服的眯起眼睛的韓鏡。

  「公子,真的假的?」

  韓鏡沒有回答。

  胡言也沒指望得到公子的回答,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往庫房去了。

  齊征呆呆的看著公子,好奇的問道:「公子,你們在聊什麼?」

  韓鏡的眼睛稍稍睜開一條縫,「小孩子少打聽。」

  「……哦。」小孩子,誰?

  公子說的肯定不是他。

  **

  「嘩啦啦……」

  一場暴雨傾盆,驅散了酷熱,帶來了清涼。

  屋檐下並排站著幾隻麻雀,旋轉著小腦袋啄著被雨水打濕的羽毛。

  偶爾轉動著綠豆般的小眼睛四下里打量著,突然發現遠處屋檐下的角落裡有一個木製平台,上面撒著黃色的小米。

  麻雀兒嘰嘰喳喳呼朋引伴的飛過去,擁擠著啄食起來,好不歡快。

  雨幕中的大雲山,好似有蒸騰的霧氣籠罩在上空,朦朦朧朧的,猶如仙境。

  梨花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哥哥一個妹妹。

  此時妹妹做出匍匐狀,晃動著肉乎乎的小屁股,一個餓虎撲食,前爪趴在了廊下圓木上,刺啦刺啦的開始磨起了指甲。

  韓鏡寫完一副大字,攤開一張紙,提筆潤墨,看著遠處的大雲山開始作畫。

  齊征那小子最喜歡在下雨的時候睡覺,此時大概率是四仰八叉的樣子。

  曾經兩人也會私下裡徹夜下去,累了的話直接就地而眠,韓鏡就被那個粗魯的傢伙,踹下榻不知幾次。

  當然,兩人並非斷袖。

  倒是世家大族裡,不少人喜歡狎妓,有超過半數喜歡孌童,韓鏡每每對此嗤之以鼻。

  他府里雖然也有妾室,卻入府的都是及笄少女,斷沒有孌童。

  否則他那德行端莊的老妻,恐怕得和他翻臉。

  倒不是說他懼內,而是很多年前,曾經就有一對玉雪可愛的兄妹倆,當著他妻子的面,被世家家僕強搶入府,那夫妻倆悽厲的哭喊聲,讓妻子做了許久的噩夢。

  因此,後來但凡有女子進府,夫人都會詢問對方是否願意,如若是被強迫的,可許她們銀兩,送回家中。

  事實上,能被韓鏡帶回府的女子,好幾個都是同僚送的,其目的雙方心知肚明。

  他只靠著那些女子解決生理問題,卻不會給予任何寵愛。

  既然做了別人刺探情報的工具,就斷沒有被他捧在掌心的道理。

  他韓鏡還沒那麼賤。

  整張畫作,近乎一氣呵成。

  擱下筆,負手走到窗邊,俯視遠處的景象。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沒忍住,低笑出聲。

  是了。

  猶記得還是年中趙珙送帳目和銀票過來時,韓鏡去尋母親有事。

  卻見她指著最末尾的一串數字道:「看,兒子,這就是老娘為你打下的江山。」

  此時他也想揮舞著手臂,來上這麼一句。

  這場雨一直持續到晚上都沒停,雨勢卻小了許多。

  淅淅瀝瀝的雨很輕柔,夜風透過敞開的窗戶吹進來,蕩漾出滿室清涼。

  **

  時值半夜,睡眠中的秦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帶著滿身的戾氣睜開眼,「誰?」

  「夫人。」外邊胡言的聲音傳進來,「作坊那邊出事了。」

  戾氣消褪,她抓起旁邊的衣裳披在身上,赤腳踩在木板上,打開門。

  「說!」

  「就在之前,有人翻過小雲山潛入作坊內,殺了三人,傷了六七人,搶走了一些銀兩便逃了。」

  回屋穿上鞋子,招呼胡言往作坊那邊去。

  「娘,怎麼了?」韓鏡從屋內出來,站在樓梯口探頭問道。

  秦鹿抬頭看著他,「回去睡覺,我去處理一些事。」

  「我幫你。」韓鏡那邊趕忙跑回去船上衣服,快腳下樓,跟在後邊。

  來到作坊,這次出事的是造紙作坊。

  作坊里目前有三十幾人,他們住的是聯排磚房,幾個屋子裡都亂糟糟的,死的是前邊兩個屋子,他們這些日子存下的銀子全部被搶走了。

  看到秦鹿過來,這些人忙起身見禮。

  「傷成這樣就別動了。」秦鹿按住一個中年男子的肩膀,「知道是誰嗎?」

  眾人面面相覷。

  「回夫人。」人群里走出一個相對年輕的男人,「帶頭的是遮龍寨的二當家,他們的寨子就在五十里外的赤龍山。」

  韓鏡板著小臉,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那男子趕忙回道:「小的以前就住在赤龍山不到十里的村子裡,五年前,遮龍寨三位當家率領近百名山匪,一夜之間將小的的村子洗劫一空,村子裡近六百口人,逃出來的沒有幾個。小的當初還是外出走親戚,方才逃過一劫。」

  「原先那座山叫赤霞山,後來不知從哪裡跑來一群土匪,將赤霞山改名赤龍山,在山裡建起了寨子。」

  秦鹿倒是不在乎其他,「既然是土匪窩,那麼裡面應該有不少財寶。」

  在場的人集體呆滯。

  「胡言,將兩位厚葬,我去去就回。」

  來到門口,屈起食指放在嘴邊,一聲嘹亮的哨聲響起,傳盪到很遠的地方。

  很快,虎嘯聲從大雲山身處傳來。

  胡言看著眼前的景象,微微變了臉色,「夫人,您喚斑斑來做什麼?」

  此處瀰漫著血腥味,就怕那傢伙過來當場翻臉。

  秦鹿笑道:「帶我兒子去開開眼。」

  斑斑獨自從遠處跳躍而來,遠遠的聞到血腥味,當時就齜牙咧嘴了。

  看到秦鹿後,它也儘量的忍耐著,畢竟之前的確是吃飽了。

  拍拍斑斑的大腦袋,拎起兒子坐在虎背上。

  胡言見狀,不免垂涎,「夫人,我可以嗎?」

  秦鹿給了他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你太重,它駝不動。」

  「……」

  「這邊你處理一下,我去赤龍山看看。」

  胡言趕忙叫住她,「夫人稍等,讓桑九在後邊跟著吧,萬一赤龍山真的有大量的珠寶,您如何帶回來?」

  秦鹿不在意,「讓他隨後趕到。」

  這邊,秦鹿稍微提氣,身形如輕羽一般,瞬間飛遠。

  而斑斑這邊也著急了,撒開蹄子,在地面一路狂奔。

  偶爾低吼幾聲,似乎是讓韓鏡抓緊點,別被自己甩下去。

  夜色中,韓鏡看的不是很清楚,隔一會兒他會喊一聲「娘」,總能聽得到秦鹿的回答。

  斑斑是絕對不會被甩下的,翻過小雲山後,開始在大地上狂奔。

  「娘——」韓鏡趴在斑斑厚實的背上,半張臉沉浸在毛茸茸里。

  秦鹿的聲音遠遠傳來,「在呢。」

  「我什麼時候能像娘這麼厲害?」此時還下著細密的小雨,他的後背上半部分已經濕透了。

  秦鹿沒有說法。

  就在韓鏡心內擔憂的時候,斑斑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慣性作用下,他差點被拋出去。

  就在他納悶時,發現秦鹿就在前邊。

  翻身跳下虎背,他小跑上前,「娘,怎麼……」

  不等他說完,只聽得前邊傳來雜亂的哭喊聲。

  「娘。」韓鏡眼神冷下來,「那群土匪?」

  「應該是了。」抬腳循著聲音走上前,繞過房屋,隱約看到前邊有火光傳來。

  靠近後,能聽到屋內孩子的哭聲,女人的驚叫聲以及男人的求饒聲。

  最響亮的莫過於另外的笑聲。

  周圍很安靜,甚至左鄰右舍都沒有敢點燈的。

  這座不大的村落,此刻猶如一座死城。

  而眼前的房屋的燈火,吸引了黑夜中潛伏的罪惡。

  進入院落,走到房門前,裡面擠滿了七八個人。

  其中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被兩個人踩在地下,而屋子裡的女人,此時正被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按在身下使力。

  床邊,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在哭喊著娘親。

  「誰?」

  剛開始,這群畜生還都在看熱鬧,突然多出兩個人,被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後,卻見一身段兒曼妙的美麗女子,帶著一個淋濕了髮絲的小童。

  比起屋內那個皮膚粗糙的女人,眼前的女子才算是極品。

  「二當家的,快看快看……」

  韓鏡看到幾個人對母親垂涎的眼神,立時便怒了。

  「我挖了你們的狗眼。」他瞬身上前,對著就近的人伸手戳了過去。

  慘叫聲緊隨其後。

  「……」

  幾個匪寇都沒反應過來,然後便看到自己的兄弟,兩隻眼直接變成了血窟窿,倒在地上不斷的翻滾嚎叫。

  「你們也跑不掉。」

  秦鹿站在旁邊掠陣,見兒子靈活的穿梭在幾個匪寇中間,但凡是伸手,就能取走一雙眼睛。

  裡邊正在享受的二當家臉色都變了,拎起褲子,抓著旁邊的大刀沖了出來。

  「能行嗎?」秦鹿問道。

  韓鏡勾唇冷笑,「娘在旁邊看著。」

  卻見他跳起來,踢開那人砍下來的大刀,借著力道的反彈,屈膝直接懟在男人的臉上。

  伴隨著那賊寇的痛呼聲,韓鏡翻身繞到對方的背後,雙腿夾住男人的頭顱,一手按在頭頂,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微一擰。

  「咔噠」一聲,這賊寇的脖子斷裂,瞬間沒了氣息。

  韓鏡倒翻落地,男人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

  抓起旁邊的刀,韓鏡攥著大漢的腳腕,將人拖到正堂,隨後將裡邊的門關閉。

  之後手起刀落,收割著剩下的性命。

  忙活完這些,韓鏡蹲下身,在這群匪寇身上摸索著。

  「娘,他們太窮,這些銀子是不是從咱家搶走的?」

  秦鹿看了看銀子,道:「我也不清楚。」

  「嗷嗚……」

  外邊斑斑湊上前來,低頭嗅著。

  韓鏡上前保住斑斑的大腦袋,「這些太臭了,不能吃,是山裡的獵物不夠了嗎?等天冷了,我放些雞鴨進山。」

  老實漢子還沒從盜匪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又見到門口的斑斑,直接被嚇暈過去了。

  秦鹿推開門進屋,看到那女子已然失了心神,上前在其人中上掐了一下。

  「嗬……額……」

  女人因疼痛緩過神來,看到原本的土匪,變成了眼前的美貌女子。

  「看看你兒子吧,別哭壞了。」

  明明她遭到了匪寇的凌辱,可下一刻,收攏了自己凌亂的一聲,忙撲到兒子身邊,抱著孩子開始哄著。

  「家中可丟失了什麼?」秦鹿問道。

  女子抱著兒子邊無聲流淚邊道:「我們家哪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秦鹿從兒子手裡取了一個銀錠子,放到女子的掌心,道:「這點銀子你收著,日後好好過日子。如果你丈夫容不下你,你可以去找我。我就住在幾里外的雙雲山里。」

  女人抱著兒子跪倒在地,連連向秦鹿磕頭道謝。

  「外邊停放著匪寇的屍身,明兒就讓你們村子裡的人報官,一般匪寇的腦袋都可以換取銀錢,去了官府,就說是我殺的,銀子到時候你留著。我姓秦。」

  交代完,秦鹿帶著兒子離開了這座村子。

  「娘,咱們還去赤龍山嗎?」韓鏡重新爬到斑斑的背上。

  「去吧。」反正都出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今兒不去,用不了多久,這個村子有可能會被山匪踏平。」

  「這倒是!」韓鏡點頭。

  明兒村子裡的人一旦報官,遮龍寨的人必然會知道,為了報仇,他們是不會放過村子裡的人的。

  「好在沒有出人命。」韓鏡道:「孩子那麼哭,他們都沒對那小孩下手,也是奇怪。」

  秦鹿笑道:「不奇怪,人性的惡趣味罷了。」

  「……」韓鏡似乎明白了什麼,卻不敢表露出來。

  生怕母親覺得他懂的太多。

  赤龍山比起大雲山,相差無幾。

  只是高度上卻比大雲山,挺拔許多。

  山里林木植被異常茂盛,山勢陡峭,攀爬困難。

  母子倆從未來過這裡,夜色中也很難尋到上山的路,不過並不妨礙前行。

  秦鹿這一路幾乎都靠著輕功飛行,而斑斑乃山中之王,此處地勢壓根難不倒它。

  倒是苦了韓鏡,在斑斑的背上劇烈顛簸,幾乎要將隔夜飯吐出來了。

  「娘,我快吐了。」韓鏡難受的喊了一聲。

  秦鹿輕飄飄的落地,將韓鏡抱起來,拍拍斑斑的大腦袋,一躍而起,在林木枝頭輕巧飛躍。

  「娘,前面有光亮。」韓鏡指著前方數百米外的地方,「沒想到,在咱們家不遠處,居然會有這麼大的一座土匪寨子。」

  的確很大,甚至還有幾處崗哨,居高臨下,可謂將四面盡收眼底。

  「有沒有覺察出哪裡不對勁?」秦鹿帶著兒子站立在樹頂的一處枝丫上。

  韓鏡嗯了一聲,「五十里,距離並不僅,其他時間還好說,在深夜時分,若非是熟悉我們家中地形,很難潛入進去。」

  「而且,作坊的下人們身上根本沒有多少錢,他們卻只在外圍搶奪,並未去到主院,作為以打家劫舍為生的山匪來說,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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