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面子

  花四海找了那個女孩一夜，帶路的許爺也同樣膽顫驚心了一夜。而也便是這一夜，影城內的清水河面上多了一個姑娘，姑娘約莫十七芳齡，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華，最青春的時刻，然而此時她卻浮在水面，如一朵凋零了的鮮花，永遠的沉睡，再也不能醒來。

  那天，大雨淋漓；有一位白衣少年來到清水河畔；於是，大雨打濕了少年身上的衣，打落了少年身旁的葉。

  第二日清晨時分。

  林鐺撐傘隨後前來，二人靜默無言。

  許久之後，最終還是花四海打破了這份沉默。他問道：「你怎麼曉得我在這？」

  林鐺笑的有些傷感，目光同樣眺望著那片湖面，說道：「你將這影城鬧的滿城風雨，眾人雖然不知你的名，卻已經曉得了你這個人。」

  「可是，知道我的人那麼多，來到我這的……卻只有你一個！」花四海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了林鐺身上，許久，方才開口說道：「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話一出口，林鐺臉色驟然大變，忙說道：「我來此，別無它的意思，只是想告訴您，前天晚上，段小姐來我住宿借過一些錢……是為了她大哥借的錢。」

  ……

  ……

  

  春花樓內。

  一個簡陋的房間，自打那個男人為自己挺身而出，一刀砍了徐家御用的藥師以後，滿紅便開始了靜默而無望的等待。

  不知是第幾天，總之是這一天。

  一個身影推開了她面前的那扇門，然而……那扇門的外面，出現的並非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那是是一個少年。一個穿著白衣、腰間別著半截木劍，看模樣，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不由讓她略顯好奇，要知道，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以後，原本生意便不好的她，愈發顯得冷清，就在這昨日，媽媽還差人來說，若是過段時間再無客人上門，便要斷了自己的口糧，活生生的把自己餓死。

  然而就在這夜……

  卻有人來了！

  而那人卻是直接對著自己說出了那麼一段奇怪的話：「昨天晚上有一個姑娘請我吃飯，飯吃完後，她說要我幫她一個忙，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被人請客吃飯，於是，便答應了。然而那個姑娘，還未來得及說出是什麼忙時，卻浮在了清水河面，再也不能醒來……後來，又有人告訴我，那姑娘的忙跟你有關……所以，我想你請去一個地方，幫忙彈奏幾首曲子」

  微微一愣，但滿紅還是問道：「去哪？」

  花四海平靜地說道：「一個殺人的地方，同樣也是一個埋人的地方。」

  是夜。

  大雨。

  雨中有一男一女，男的撐著油紙傘、傘下女人抱著長琴。二人一同來到了影城中最大的酒樓——林雲樓！雖說林雲樓的招牌昨日被人摘去，但只有這影城的林家一日不倒，那樓、無論是茅房還是廢屋，它都叫林雲樓，都是影城內最大的酒樓。

  滿紅或許在春花樓的客人們嘴裡聽說過林雲樓的規矩，於是走到門口時，她一臉為難地說道：「公子，以我這卑賤的身份是沒有資格進入到這裡去的，若是你想聽琴，我大可在這雨中給彈奏，只是這雨較大，而我的琴又老，聲音或許會小些。」

  「這個世上，只要我想，便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我想讓你跟我一同進這破樓，那麼自這一刻起，你便有了進去的資格。」花四海的目光落在了那沒有招牌的林雲樓上，平靜且又帶著一種毋庸置疑地語氣，說道。

  仿佛真對映了他的話。原本等級森嚴、只有世家公子或地階以上靈者才能邁進的影城第一酒樓，今夜居然就這麼被自己稀里糊塗的給進去了，而且那門外的小二明明看見了自己這個普通人，卻依舊一臉討好的笑著，並沒有想像中客人們說的那樣對自己惡言相加、舉止粗暴。

  正當滿紅心裡好奇，為何這裡與自己在客人們嘴裡聽到的不一樣時，她忽然看見了林雲樓內有一群人緩緩走出，那群人身上穿著打扮皆與那門口小二一樣。之後待到他們全都排成兩排，便又有一名穿著高貴的中年人從里走出，然後他們無一例外，全都向自己，亦或者自己身邊的少年行禮。

  那場面，甚是浩大。這個時候的她方才曉得，以前自客人們嘴裡聽來的是真的，林雲樓森嚴的規矩也是真的，而那名少年方才說過的話……同樣更是真的！

  花四海沒有理會那行禮的中年人，他視若無人的走進了林雲樓內，尋了一個桌子，自顧坐下。滿紅則是很有眼色的幫花四海斟了一杯茶，然後小心翼翼的站到他的身後，靜默無聲。

  被無視的中年人明顯有些惱火，心想自己什麼身份，便是家主見了也是禮讓三分，若非你身後有位神秘高手撐腰，就憑你這區區地階初期的境界，早就被自己一巴掌給拍死了。當然，他假裝的很好，只是轉身之餘，那笑容又自臉上重新出現，就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只見他走進屋內，站在花四海面前，說道：「既然公子駕臨，那麼我們便直接開門見山吧，林雲樓的下人不懂事，不小心否了公子您的顏面，在這裡，我代替他們給公子賠罪！至於年胖子？他卻是一時糊塗，這才犯下了此等大罪，您看這樣如何，明日我差人選幾位配得上您身份的靈者美人送至府邸，還望您……就此饒恕那年胖子對您的大不敬之罪！」

  見花四海喝茶不語，那中年人又道：「我們林雲樓還可以給公子開一個先例，以後但凡是公子您的朋友，無論是尚未能達到要求的靈者，還是普通人，只要公子您與小的們打聲招呼，全都能夠進這林雲樓內，而且……酒菜全免！」

  不得不說，這條件對於整個影城的世家公子而言，大多都不能拒絕。因為這種待遇，自林雲樓開門做生意以來，從來只對丹境靈者有效，而試問，在這個影城之中，有多少人一輩子能夠攀到如此高度？可現在，中年人口中的話一落，便代表了自己哪怕不是丹境靈者，卻依舊能夠享受到丹境靈者才有的待遇。

  然而花四海在聽完中年的話後，表現的依舊平常，似乎從他的臉上，能夠看見的只有平靜。少許，待他放下茶杯，花四海說道：「我是不是說過，請你來一個地方？」

  話雖然是隨意說的，但滿紅卻知道，那話是對自己說的，因為在來此之前，眼前的這名少年便說過這類似的話。於是在驚愕了一會以後，她如實說的：「是……是的，您說來這幫忙彈奏幾首曲子。」

  「我記得你當時你問過我去哪，我是怎麼跟你的？」

  滿紅臉色頓時大變，許久，或許是更久，方才一臉惶恐地說道：「公子說，去一個殺人的地方，也是一個埋人的地方。」

  花四海滿意地點點頭，笑著看向中年人，說道：「你聽，我來這只是為了殺人，至於你說的什麼別的事情，我其實並不在意。」

  中年人微楞，許久，這才回過神來，冷笑道：「你這是再玩火啊！我知道，你身後有一位高手撐腰，但你更要知道，這林雲樓背後的勢力是林家，而在這個影城之內，林家又和上流世家的徐家是親家。莫非，你以為光憑你身後那位高手，便能撼動這兩座大山？年輕人，看開些吧，有時候性命遠比面子還要重要。」

  面對中年人這話，花四海笑了，笑他無知，笑他愚昧，笑他死到臨頭居然還以為自己深夜來此，是為了那什麼狗屁都不是的面子——那個女孩，儘管是地階初期，儘管在這些自以為是的大人物眼裡什麼都不是，儘管普通的如那城外的蘭雪草、遍地都是，但……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啊！可從自己進來到現在，中年人，他在意的只有面子，說的也只是面子。

  而那個女孩，若是與面子相比，竟是那麼微不足道……

  「我記得和那個姑娘第一次見面那會，她問我為何要寶貴那些蘭雪草，我告訴她，那些草很像一個人，她卻說，蘭雪草只是稍有一點靈氣的野草罷了，本身普通不說，但凡是只要有土有水的地方便能存活，而像我這麼一看就大有來頭的人物，身邊的朋友自然也是高貴無比，若是像，也應該是像那些三階、四階甚至傳說中五階、六階的靈草。」

  說到這，花四海嘴角露出苦笑，繼續道：「然而，她卻不知，多少年前，我也是如那蘭雪草一樣的人，只是因為一場機緣，幾場造化，這才有了鯉躍龍門。」

  隨後花四海話鋒一轉，又道：「其實說了這麼多廢話，我只是想告訴你，昨夜我做了個夢，夢裡有個姑娘跟我說，她死不瞑目，想讓你們這群人渣下去陪她，同時她又覺得你這破樓風水很好，很適合當她死後的安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