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跟我回去啊
2024-04-29 03:54:02
作者: 天元九歌
籬笆院,碎石路,雞鴨幾隻,幾棵果樹,月升高空,言則景立在院內,抬眸間,手中的火折劃出一道絢爛的藍煙消失下皎潔的月光下。
裴行儉望著消散的藍煙,踱步而去,手中披風披在她的肩頭,「我很幸福!」哪怕再幸福只是我一個人感覺,我也很幸福!
言則景眼帘微抬,難得未冷言冷語,緊了一下披風,「生下帝王家,沒有幸福可言,我是宣和親王世子,守著的是皇上,守著得是百姓,我不是你的良緣,我不會給自己找軟肋!」
裴行儉肅穆道:「所以你不是不會愛上我,你是怕自己愛上我!讓你自己有了軟肋!」
言則景立時反駁道:「兒女情長,非我所想,我也不會想,你救我一命,我也不會認,這些天的日子,你我最好相忘,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言則景,宣和小王爺這些日子在離京二百里外的邕城!」
裴行儉突地一下,笑了:「當然,你我未見面,我離京不過去找媳婦,你在邕城,我們恰好碰見而己,如此而已!」攻略城池,有松有緊,不能一味的步步緊逼,偶爾給敵軍一點甜頭,才能誘敵深入。
言則景沒有回話,推開籬笆門,走了出去,宮淺淵第一個前來,見到言則景整個人被驚喜蔓延,「主子,你沒事,太好了……屬下……」
「起身吧!」言則景扶起宮淺淵,頭微微一側,「皇上如何了!」
「皇上已六日不曾下玉佛山,每日在玉佛山不吃不喝形同魔障一樣!」
言則景聞言心焦萬分,「通知素兮拿衣袍前來,隨我去玉佛山,把這個簪子放在那女屍手中!」言則景把斷了簪子一半遞給宮淺淵:「我們現在就走!」
「是……」宮淺淵拿過狐裘大氅披在言則景身上。
言則景行自幾步,腳下一頓,偏頭餘光望回小院,而後毫不猶豫的離開。
宮淺淵自然瞧見小院內的人,知道了則景的隱藏身份,那就留他不得,殺意,一瞬間殺意湧上心頭。
換上衣袍,玉樹臨風翩翩少年郎,江饒眉伏在言則景膝上,哭得雙眼通紅:「主子,你可算平安回來了,皇上在玉佛山上不吃不喝六日了!」
「皇上這樣肝腸寸斷,看得讓人心疼!」
「主子,你救救皇上,雖然他把我扔在瀑布,但他的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主子,皇上愛您,您跟他在一起也是皆大歡喜!」
言則景摸著江饒眉的頭,「你這小丫頭懂甚,還學人家兒女情長了?世間的情情愛愛無非是說的人只是動了嘴,聽的人卻動了心!你只見他現在這模樣情深意重,情愛不過鏡花水月,久了,容顏老去,誰能長久?」
「可是……」江饒眉抬著眼,臉上掛滿淚花:「我們也算和皇上一道長大,皇上對主子的心,五年念念不忘,難道不是真愛嗎?」
「傻丫頭!」言則景伸手試去她的眼淚:「念念不忘是因為沒得到,若他有心,怎不知我是女子?我並沒有做得滴水不漏!」
江饒眉愕了愕,吸溜著鼻子,言則景扯出微笑:「帝王家終是無情的,我是臣,臣只為君生,為君亡,我沒有任何選擇,明白嗎?」
「明白了!」江饒眉打著嗝應道:「那主子下回不要這麼嚇人,什麼是都告訴我一聲,主子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
「傻丫頭!」言則景輕輕的又把她的頭,在自己的膝上:「快睡吧,馬上就到玉佛山了!」馬上就要面對景慕了,六日,景慕該傷好心了吧!
江饒眉低低抽泣的哭,不知道是哭言則景平安歸來,還是心疼言景慕。
山不高,大病初癒的言則景卻覺夜風凜冽,山道上火把通明,言則景一步一步走上山頂涼亭外。
靜靜地望了片刻,走了進去,伸手對坐在涼亭中的言景慕道:「景慕,我回來了,我們回家!」
六日,仿佛那爽朗的少年遠去,留下一個鬍子拉碴,滿臉灰塵的男子。
「則景……她就在我眼前跳下去的,我抓住她,她不願意跟我回去,掰開我的手,掉了下去!」
言則景心驀地一痛,言景慕的悲悸讓她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是不是算錯了,不該相見,不該斬斷他的兒女情長,留有心中幻想,興許是好事!
言則景手未離,依然道:「我們回家!」
「不回家!」言景慕眼神茫然,舉著自己的手,喃喃的問道:「則景,你說她怎麼不相信我呢,我真的可以許她後位,許她一世一雙人,可是她怎麼不相信我呢?」
言則景望了一眼瀑布流水,「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回家!」
心愛的人跳下瀑布,生死未明,言景慕一直不肯接受,猛然一聽言則景這樣言語,裴慟道:「她沒有死,至今沒有她的消息,就說明她沒有死,則景,你不要胡說!」
言則景的聲冷了:「跟我回家,六日,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已經在此六日了,她若真心愛你,不會不跟你走!」
言景慕聞言,一下陰鷙悲憤,一把鉗住言則景的手臂,質問道:「則景,是不是你讓她跳得,她拿著簪子,見過你,你不想讓她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言則景被搖晃的肝膽俱烈,言景慕言詞激烈:「什麼一國之君什麼江山,我都可以統統不要,我只要她!」
「說什麼傻話!」言則景胸口氣伏,「一個毫無任何背景的人只會是你的累贅,她選擇死,是最好最明智的結局!」
「我不准你說她死了!」言景慕高舉手腕,就要落下。
言則景臉往前一送,冷若寒潭:「打……你若覺得心裡不痛快,找人發泄,只管往我臉上抽,你是君,我是臣,我守著你,就該守著你的一切!」
言景身高舉地手終是沒落下,憤怒地往亭柱上砸去:「你怎麼不相信我能護住她?你怎麼能知道我為了她不會成為一代名君?則景,你怎麼也不相信我,能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手背砸得血肉模糊,不知疼痛地發泄,亭外的人膽顫心驚。
發泄一通,言則景慢慢走過去,伸手搭在他的背上,「跟我回家,我炒飯給你吃?」
言景慕身形巨震,亭外宮淺淵急速奔來,「稟皇上,京郊河道找到一具女屍,身形樣貌……」
宮淺淵還未說完,言景慕一把推開言則景奔了出去,言則景腳下趔趄,摔倒在地還不忘吩咐道:「饒眉,淺淵快跟著皇上!」
江饒眉和宮淺淵不敢逗遛,轉身邊跟上急速下山的人。
言則景喘著氣,視線跟著火把消失在黑夜中,半天未爬不起來,驀地,面前伸來一隻手。
言則景望著那一隻手的主人,嘴角微抬,伸手搭上,借了力起,清冷漠然道:「有勞二公子!」
蕭炎武縮回手道:「小王爺,夜寒,還請小王爺回別院!」
言則景望了望天,逕自越過蕭炎武道:「不回了,去京郊河道,本王要帶皇上回宮!國不可一日無君!」
蕭炎武撿起落地的大氅跟在言則景身後,言則景咬牙撐著下山,坐上馬車一下癱軟,靠著車壁胸口跳動的歷害,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京郊河道邊,火把通明,言則景下了馬車,雙腿軟倒無力,蕭炎武伸手一扶,才沒讓她摔倒。
眾人圍著一個人,那個人抱著一具女屍,女屍手中拿著半截白玉簪子。女屍面相早已泡很發脹,沒了本來的顏色。
蕭炎武穩健地走著,他的手臂上搭著救他性命的恩人,堅如玄鐵陰險狠毒的人,原來也有軟肋,他的軟肋便是皇上,便是這北辰的王。什麼玩弄君主,什麼持才傲物,什麼冷若冰霜,從不外露情緒,原來通通是假像,他是個人,他也有在乎的人,那個讓他從開始到現在顫慄的人是皇上。
言則景蒼白無力的手,顫抖地捂了一下嘴角,她錯估了景慕的執著,她錯估了景慕對兒女情長的投入!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四周的人自發的後退二步,江饒眉和宮淺淵前來,言則景擺手,他們退自一旁。
腳如掛了千斤重的巨石,舉步如艱,喚了聲:「景慕!不怕,有我在,有則景在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
言景慕如同癲狂,聽到言則景的話,抱著女屍竟然放聲痛哭起來,女屍僵硬的手臂,緊握的拳頭,拳頭中的簪子刺紅了言則景的眼。
倏地失去攙扶力量的言則景,一下雙膝跪地,聲都栗了:「景慕,跟我回家……」
回答她的只是哭聲,一個年輕帝王的哭聲,一個年輕帝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