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異鄉亡魂

2024-05-16 11:12:43 作者: 楚千墨

  離開京城已經十七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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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成鄴一眾拖家帶口,箱籠車馬,卻才走出六百里。

  倒也不是他們故意拖延,實是他們在京城養尊處優慣了,這一旦舟車勞頓,便有許多不適,吃住皆不習慣。

  何況敬王妃江欣彤還懷著身孕,更是精貴。稍有不舒服,便停下休息,這麼一來,能快才怪。

  想到離晉州滄淮郡,還有千里,連楚成鄴都覺得,反正也不是一兩日能到,又何必曉行夜宿,風餐露宿?

  現下已經是嘉州境內,再走七八天,便能到晉州境了。江欣彤胎動頻繁,楚成鄴也有些緊張,立刻便下令原地休整,叫過隨行大夫,讓他們趕緊為江欣彤診脈。

  江欣彤是動了胎氣,畢竟她不曾這般勞累,如今懷著身孕遠程跋涉,哪怕是坐著馬車,又哪有高坐明堂,養尊處優那般優越呢?

  好在藥材配備得齊全,大夫們也都謹慎小心,很快便煎好了安胎藥,侍候著江欣彤喝下去。

  今天是走不成了,這裡是個小集市,他們包下唯一的那家客棧住了下來。

  客棧的老闆對於突然來了這麼大的主顧,又是高興又是發愁。

  他們只是個小地方,簡陋且平常,這些人非富即貴,他們在這裡能住得好嗎?

  楚成鄴一眾不但帶有大夫,還帶有廚子,根本不需要這小客棧的人做些什麼,他們要的,只是場地而已。

  兩大錠銀子扔到客棧老闆的手上,讓他趕緊把地方騰空。

  手裡拿著沉甸甸的銀子,客棧老闆自是歡天喜地。

  小半個時辰,整個客棧便都留給了楚成鄴一眾。客棧老闆還很熱心地告訴他們哪裡有新鮮的菜蔬可以採買。

  當然,他的好意並沒有得到採納,整個客棧大門一關,他即使是客棧的老闆,也不再被允許進入。

  之後,楚成鄴的隨從和隨侍的丫鬟婆子們對整個客棧進行了清理和打掃,床鋪上原本的鋪蓋都扔掉,鋪上昂貴的錦緞,地面上也鋪了柔軟的錦布地毯。

  整個客棧煥然一新,當然,對於京城的貴人來說,仍然不過是勉強可以住。

  客棧老闆被關在門外,那些相熟的人既羨慕又好笑,有人打趣:「王老三,貴人包你的客棧,你又大賺了一筆吧?」

  客棧老闆嘿嘿直樂,他這小本經營,平時能有個三瓜兩棗的,便是意外之喜,這次,兩大錠銀,都夠把他這客棧買下來了。

  他道:「運氣,運氣!」

  可不就是運氣嗎?他們這個小地方,平時難得有什麼客人,這些客人簡直就是財神爺。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和打趣里,客棧老闆樂滋滋地帶著家人去老房子裡去住了。

  不論這些貴人想住幾天,他都是賺的。

  清理了無關人等,這客棧里便只有敬王府的人了。

  最好的房間,自是給主子住的。

  楚成鄴陪著江欣彤,語氣溫柔:「先將就著住一晚,等咱們到了地方,便能好好安頓了!」

  江欣彤溫柔一笑,但眼裡卻並沒有笑意,她知道楚成鄴是安慰她。

  他們匆匆自請就藩,藩地是皇上臨時封的,那裡沒有敬王行宮,也沒有提前準備敬王府。

  安頓,談何容易?

  不過,真到了地方,倒是天高皇帝遠,有那一萬戶食邑,至少暫時,他們可以不用過提心弔膽的日子。

  有丫鬟婆子過來服侍江欣彤睡下,楚成鄴去了隔壁房間。

  他們還要商量一些到了藩地後的相關事宜。

  比如敬王府的第一批人,已經快馬加鞭到了晉州滄淮郡。

  那些人會先建臨時行宮,以便這些主子們一到,便有地方安頓。

  甚至第二批人,也已經隨後去了,即將到地方了。

  藩地去的是個王爺,可不是普通的朝廷命官,該有的排場,那也不能少。至少得讓當地的百姓知道,他們不再受朝廷節制,而是敬王的食邑之戶。

  對於目前的狀況,楚成鄴談不上滿意,不過,想到楚雲程,便沒有什麼不甘的了。

  到底是敬王府的廚子,做出的飯菜哪怕隔著屋子,也很香。

  周圍的住戶們聞著飯菜的香氣,想像著貴人們的生活,既好奇又羨慕。也有人想探頭去看看,不過,被守在門口的護衛們趕走了。

  當天,集市上的人都在談論著這京城來的貴人們。

  小小的集市,倒因此熱鬧了許多。

  第二天,客棧里沒有人出來。

  難不成這些貴人們覺得這小集市也不錯,想多住幾天?

  但是連採買的人都沒有出來,難道他們也不需要吃食嗎?

  第三天,客棧里仍然沒有人出來。

  這下,周圍住戶覺得有些不對了。

  貴人們不會是趁夜就走了吧?小地方又不用宵禁,來來去去也不會有誰阻止。

  有人叫來客棧老闆:「你家的客棧,你不去看看?」

  客棧老闆想到兩大錠銀子,道:「看什麼?貴人包下了客棧,不要說三天,就是住個十天八天的,也沒關係。」

  「話雖這麼說,他們不是外地的嗎?萬一有些什麼想了解的,你不去問問?」

  客棧老闆一聽,也是啊,說不準他這邊去問過,那貴人一高興,又賞些銀錢。

  那可是京城的貴人,隨便指頭縫裡留下一點,就夠他吃一輩子的。

  在鄰人們的攛掇下,客棧老闆去推門。

  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在許多雙目光注視下,客棧老闆小心翼翼地道:「客人?客人?」

  一直等他走進去,裡面也沒有什麼動靜。

  鄰里們面面相覷,這貴人們還挺好說話的,他們靠近就被驅逐了,但客棧老闆靠近,就暢通無阻。

  這次,客棧老闆肯定又能得不少賞錢囉。

  「啊……」突然,一聲悽厲的慘叫聲從客棧里傳出來。接著,是客棧老闆連滾帶爬,臉色煞白的身影。

  他眼瞳緊縮,整個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悽厲又驚恐的叫聲打著顫,語無倫次:「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好多死人……」

  眾鄰人大驚,這幾個字透出的信息太過觸目驚心。

  有膽大的問道:「怎麼了?」

  「死了,死了,都死了……」客棧老闆眼睛發直,喃喃地說著,眼神沒有焦距,顯然嚇得不輕。

  鄰人們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

  那些貴人們好些個人,怕不有三四十人,那麼多人會都死了嗎?怎麼死的?好好的人怎麼就會死了呢?

  那可是京城的貴人啊。

  有膽大的人一起結伴往裡去看。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人,他們認出來,正是那貴人的護衛。

  還有丫鬟婆子們,有的倒在地上,有的倒在門邊,有的倒在屋內。

  他們不敢再看了,趕緊跑出來,有人叫道:「報官,快報官!」

  死了這麼多人,那必須報官府,由官府來定奪。

  小集市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整個集市都炸了。

  官府的人來得很快,他們聽說京城來的貴人途京這邊,竟然死在一個小集市,也是嚇了一跳。

  縣官親自前來,帶來了滿班衙役。

  當得知這京城來的貴人,竟然是皇長子敬王殿下和他的家人隨扈,縣官都差點嚇癱了。

  他的治下發生這樣的事,皇子死在這裡,他性命難保!

  仵作驗了屍身,所有人都是中毒而亡。廚房裡,還能找到食物,在那些食物中,銀針刺進去,再拔出來時,全都黑了。

  是誰下毒?

  所有人都是中毒而死的症狀,看似一目了然,但卻又透著不尋常。

  周圍的鄰居,客棧老闆,都被一起抓起來。

  找不到兇手,他們便是最接近兇手的,因為他們離得近。

  客棧老闆大概做夢都沒想到,原本以為發財了,兩錠銀子能讓他再將客棧擴大一倍。

  可一轉眼,就成了階下囚。

  真是成也貴人,敗也貴人。

  那些鄰居們就更冤枉了,他們只不過住得近,既沒有得銀子,也沒有得好處,但現在,他們一起被當成兇手被抓了。

  縣官其實也知道,這些百姓大概是無辜的,但是他有什麼辦法?

  皇子死在這裡,他不多抓一些替罪羊,他脖子上的腦袋便保不住。

  即使抓了,也未必保得住。

  這裡的情形,更是派人飛馬快速傳回京城去。

  京城,禮部正在籌備著冊封太子的典儀,一片忙碌,此時,就藩去的敬王及家眷,在路上全部死於非命的消息傳回,朝野震動。

  皇上的臉色極差,他既然放了楚成鄴去就藩,自然也就沒準備再做點別的,但是,他們卻還是死了。

  楚成鄴的王妃肚子裡還懷著皇孫,也一屍兩命。

  他道:「召老九進宮。」

  劉公公立刻便派人去了。

  吩咐完後,他又回到皇上身邊。

  皇上臉色沉沉,突地道:「大柱啊,你說是誰對敬王一家動手了?」

  劉公公嚇了一跳,這話他可不敢亂說,他小心地道:「皇上,敬王殿下精貴,或許是水土不服……」

  「他是水土不服,他的王妃和側妃水土不服,但那些丫鬟婆子呢?那些侍衛們呢?也都水土不服?」

  劉公公不敢說什麼了。

  傻子都知道不正常,可他敢說嗎?

  皇上渾濁的老眼裡,透著無盡的冷厲之色。

  敬王一家的屍身,將運送進京。那集市上的疑似兇手們,都將押解進京,但皇上很清楚,那些人不會是真正的兇手。

  真正的幕後之人,根本不在小小的集市,而是在京城。

  敬王都已經去就藩了,礙不著誰了,還是被趕盡殺絕,哪怕從一開始,皇上只是把敬王和定王當成棋子,可到底也是父子。

  楚朝陽很快就進宮了。

  他道:「父皇,您召兒臣,是有事吩咐嗎?」

  皇上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在楚朝陽訥悶中又帶著忐忑的眼神里,他才緩緩地道:「你大哥一家,在就藩的路上,中毒身亡了!」

  「什麼?」楚朝陽大驚失色,整個人都呆住了,接著搖頭:「不,不可能,大哥一行有隨扈,有人試毒,怎麼可能中毒身亡?」

  小兒子的這反應,讓皇上心裡稍稍定了些。

  他原本以為是楚朝陽乾的。

  他原本也擔心自己著意培養的小兒子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是看他的這表現,顯然他也不知情。

  他嘆息一聲,將知縣遞過來的摺子拿給了楚朝陽,聲音疲憊又無力,道:「你大哥在京城的時候,和你有利益關係,你們兄弟間鬥成什麼樣子,朕都不會管。但是他已經離京,便是退出了這利益的爭鬥,卻出了這樣的事。朕的兒子,身為皇子,竟然死在了異地他鄉!」

  楚朝陽斬釘截鐵地道:「父皇,兒臣與大皇兄之間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兒臣心中一直敬著大皇兄的,大皇兄就藩,兒臣還曾去送他,我們兄弟二人相談甚歡。兒臣還和大皇兄相約,待他下次應詔回京時,我們兄弟當痛飲。可誰知,大皇兄竟遭此橫禍。此事定要徹查,大皇兄一家不能白死!」

  皇上神色又疲憊了幾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蒼老,看著他,目光沉沉:「你覺得是何人所為?」

  楚朝陽神色沉痛,語氣堅決道:「兒臣不知,但是,不論是誰,兒臣都要一查到底!」

  皇上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父皇!」

  楚朝陽告辭離開。

  皇上看著他的背影,站起身,負手背後。

  除了楚承佑,他的兒子,是第一次折損。

  哪怕是楚成瑜,以及楚雲程,他們都只是或去守皇陵,或被圈禁。

  他的兒子多,但是,他也不想流著自己血的兒子死於非命。

  但是,楚成鄴竟然死在他鄉。

  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讓他去就藩,雖然他留下來,會成為陽兒的絆腳石,但要是他留在京城,也許不會死!

  此刻的皇上,是個失去兒子的可憐老人,是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普通父親。

  他道:「大柱!」

  劉公公一直讓自己如同一個透明人一般,此刻忙應聲:「皇上!」

  皇上沉聲道:「朝陽年輕,事情又發生在京城之外,明里他去查,但朕要真相,你為朕查到真正的真相吧!」

  劉公公道:「是!」

  皇上把他派出去,那就不僅僅只是為了真相,還想查到幕後之人。

  劉公公這個皇上潛邸時便一直跟在身邊的真正的心腹,是最懂皇上心思的。

  他決定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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