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狼兄虎弟

2024-05-16 11:12:36 作者: 楚千墨

  楚朝陽這話說得也很陰。

  什麼叫省得定遠侯之事牽涉到他?

  定遠侯之事是肯定會牽涉到他的,甚至許多事他還是主謀,誰都不傻,他這是跑路。

  皇上笑了,道:「我兒仁善,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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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往宮中遞過摺子後,楚成鄴在一個避人的拐角處下了馬車,那兒已經有一輛低調的馬車等著了。

  換了馬車,敬王府的馬車照樣趕往王府去,楚成鄴卻讓車夫七拐八彎,繞了好些圈子,才在一個小院門口停下,他敲開門,便有人將他領進去,到了一處幽林隱秘,樓閣掩映的院子前,那人退處,但他被院子裡的人攔住了。

  他早有準備地從袖中拿了一塊玉牌遞過去。

  院中人看見後,便拱了拱手,將人迎進去。

  在那人的帶領下,他來到一個精緻的軒室。室內桌面上擺著一局棋,一人坐在中間,正自己和自己對弈。

  背影看起來很年輕,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整個人如青鬆勁骨,如雪松清冽,清貴而空遠,明明在眼前,卻像遠隔雲端。

  「叩叩叩……」楚成鄴在開著的門上輕敲三下。

  那人沒有回頭,只道:「貴客請進!」

  楚成鄴大步進去。

  他在走進來的時候,眼神中是帶著一些懷疑和不確定的,但是,看到這個架子挺大的背影,他反倒鬆了口氣。

  他拱手道:「據說拿著雕花玉牌,便能見到神熙樓主,想必這位便是樓主了!」

  「坐!」

  楚成鄴道:「多謝!」他走到另一面,一撩袍坐下,這時,他也看到了那張優雅的青銅面具。

  他是皇子,對方只是一個江湖人,可是他卻覺得,這個江湖人的氣勢,比他這個皇子尤甚。

  楚成鄴道:「樓主……」

  神熙樓主漫不經心地落下一顆黑子,抬了抬眼皮:「想殺誰?」

  他的語氣不算輕慢,好像說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今天天氣不錯。

  楚成鄴原本還想套套近處之後,打探一下神熙樓有沒有可能為自己所用,但此刻,竟然被神熙樓主的氣勢所懾。

  他所有的想說的話都因此悄然咽了下去,乾巴巴地道:「不論想殺誰,樓主的人都能辦到嗎?」

  神熙樓主面具下的目光幽深如湖,卻似乎輕笑了一聲,又漫不經心地落下一枚白子,棋盤上,縱橫開闔,竟然是劍拔弩張的局面,他的語氣卻更加漫不經心了:「憑雕花玉牌,除了皇帝,誰都可以殺得,而且,不死不休!」

  其實皇帝也可以殺得。

  只是,他不能這麼說!

  楚成鄴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覺得更加壓抑了。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三個字,道:「此人可殺嗎?」

  神熙樓主瞥了一眼,輕嗯一聲:「可!」

  「多久?」

  神熙樓主淡淡地道:「你想要多久?」

  楚成鄴想了想,道:「半年為期?」

  他倒是想馬上,但是,薛先生說過了,定遠侯的事,既然父皇開始查了,那就是連他也在父皇那裡要被清算了,這個時候,發生的事,父皇只會往他身上想。

  他自問承擔不起父皇的怒火。

  神熙樓主道:「可!」

  楚成鄴站起身:「那就一言為定!」

  「不送!」

  楚成鄴就這麼離開了。

  他沒有付錢,不是因為不用付錢,而是,這雕花玉牌,每年神熙樓里會發出去五塊,一塊價值五萬兩。

  一塊玉牌一條命,不需要再額外付錢了。

  至於得到這雕花玉牌的人是用的銀子,還是殺人越貨劫奪,都不要緊,神熙樓只認班牌不認人,也不認當初是誰購得的玉牌。

  楚成鄴離開小院,長長地呼了口氣。

  他看向天幕,天色陰沉,一如他此時透著陰霾的心。

  不知此次離開京城,他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不過若有機會回來,那時候的他,應該就能得償所願了吧!現在,不過是暫避鋒芒!

  離開院子,回到低調的馬車上,楚成鄴回了敬王府。

  他這次說要自請就藩,就不能只是說說而已,王府里已經收拾了行李。

  敬王妃江欣彤已經懷有身孕,她正指揮著下人們把該收拾的收拾,此時,看見楚成鄴回來,她迎了過去:「王爺!」

  楚成鄴輕嗯了一聲,他心事重重,也沒有心思再在江欣彤面前露出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風度了,他道:「都收拾好了?」

  江欣彤不自覺地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腰粗了許多,再三個月,孩子就會出生了。

  這個時候王爺去就藩,這個孩子,大概就不會出生在京城了。

  這是她與敬王的第一個孩子,應該也是皇長孫,若是敬王成為太子,這個孩子將是最尊貴的孩子,但是現在,他們要去就藩了。

  她壓下心中的低落,溫順地道:「已經收拾妥當了!」

  他又道:「宮中有消息回來嗎?」

  江欣彤道:「還沒有!」

  楚成鄴一想也是,宮中的回覆不會這麼快,他看一眼眉眼溫柔的江欣彤,江太傅身為朝中清流,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所以他去就藩了,朝中還是有人。薛先生說得沒錯,徐圖後計!

  想到這裡,他眼眸之中多了幾許溫柔,過去將江欣彤攬在懷裡:「此次請旨就藩十分匆促,要勞你孕中舟車勞頓,本王心中甚是難安!等到了封地,本王定會好生補償你!」

  江欣彤溫柔一笑,輕輕偎著楚成鄴,嫁給楚成鄴之初,她就知道她和她的父親一起卷進了奪嫡之爭,她沒有明沁雪那樣的勇氣去拒婚。

  當然,玉樹臨風,貴氣無比,俊朗出色,風度翩翩的敬王,原本也是她想嫁的!

  在四皇子一黨倒下的時候,她也很欣喜,以為終於分出了勝負,接下來就是坦途了。

  但誰料到情況又有變?

  不過她又想,便算去就藩也沒有什麼。

  到底是王爺,是皇上的親子,在封地,一樣少不得榮華富貴。

  兩人靜靜相擁,倒像是一對璧人。

  只不過,和江欣彤心中的柔軟不同,楚成鄴想的卻是,不知道那個半年之期,神熙樓主會在什麼時候達成呢?

  下午,有太監攜了旨意前來傳旨。

  敬王自請就藩,皇上心慰,賜封晉州滄淮郡,封邑萬戶。另有不少金銀賞賜,但這些相比較國土在京城的優渥,自然不值一提。

  楚成鄴聽從薛先生的話,這次親自又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謝和先別摺子,親自呈送進宮,向皇上拜別。

  對於他的這份「孝順」,皇帝還是挺受用的,召見了他。

  楚成鄴覲見的時候,見皇上身邊跟著的楚朝陽,心裡不免妒恨,不過,他臉上卻沒有絲毫顯露。

  他恭敬地磕頭,訴說著即將離京的不舍,還有以後不能盡孝膝前的不孝,絮絮叨叨。

  皇上明知道他是什麼德性,不過畢竟是父子,還是被他勾起了一些父子之情,一番父慈子孝後,楚成鄴擦乾眼角的淚,帶著微紅的眼睛,依依不捨離開了皇宮。

  楚朝陽十分感動地道:「父皇,大皇兄孝心可嘉,兒臣要好好向大皇兄學習!」

  「你也是好孩子!」皇上聽得欣慰。

  如果說剛才楚成鄴和皇上之間父慈子孝,此刻,皇上和楚朝陽之間才是其樂融融。

  一個真心喜歡的兒子,和一個無關緊要的兒子,是不一樣的。

  批完最後一本奏摺,楚朝陽道:「父皇,兒臣為你揉揉肩。」

  皇上笑呵呵地道:「好!」

  這幾天,楚朝陽上午都在這裡陪皇上,這些奏摺也大都是楚朝陽批的,批完後,楚朝陽再為皇上揉揉肩捶捶腿,父子兩人再說會兒話,楚朝陽便離宮回去九皇子府。

  今日又是如此。

  楚朝陽離開時,皇上還笑呵呵的。

  他對楚朝陽非常滿意。

  聰明,體貼,對國事的見解也甚得他意,雖然有些想法挺稚嫩,不完善,但他還年輕,有自己再多帶上幾年,便能順利過渡。

  更重要的是,楚朝陽依賴他,孝順他!

  那就不會像那幾個白眼狼一樣,只想把他從這個位置上掀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離開內殿,有太監抬來肩輿,楚朝陽的親隨也立刻跟了上來。

  親隨是楚朝陽的人,他偷偷看了楚朝陽好幾眼,想說什麼,又礙於如今還在皇宮,便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出了宮,上了九皇子府的馬車,駛了一段,親隨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殿下,奴才聽到消息,大皇子明日一早就會去就藩,他跑這麼快,和殿下你預料的差不多!」

  楚朝陽道:「回府再說!」

  馬車一路無話,卻加快了些,駛往九皇子府。

  雕牆峻宇的新府,處處草木扶蘇,這裡很好,精緻,氣派,大氣,恢宏。

  這是皇上對九皇子的期許。

  此刻的九皇子府里,四五個謀士慕僚,一群武功不錯的護衛,還有一百名訓練有素的府兵。

  這些,都是楚朝陽自己弄的。

  從這點看,楚朝陽也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此刻,楚朝陽的書房重地,慕僚謀士皆在,楚朝陽坐在主位,年紀雖輕,卻帶著上位都的威儀,他道:「敬王在今天上摺子自請就藩,這是準備斷尾求生了。你們怎麼看?」

  慕僚一道:「定遠侯之事,原本可以讓敬王落下馬,和定王一樣,再構不成威脅,如今他要自請就藩,定是想著捲土重來!」

  慕僚二冷冷道:「只要出了京城,想要捲土重來,也要看殿下同意不同意。」

  慕僚三道:「如今的的形勢很明顯,皇上有意殿下,相信殿下不日便能入主東宮。敬王離京容易,想要回京?呵呵,那也得他有這個本事!」

  慕僚四道:「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慕僚五窺著楚朝陽的臉色,突地道:「殿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這話一出,滿堂皆寂。

  一半是震驚,一半是錯愕。

  楚朝陽看慕僚五:「為何這麼說?」

  慕僚五心中頓時有數了,他道:「表面看來,如今敬王是想放棄京城,保全自身,但是,他的勢力在京城早就盤根錯節,只要他在,京城裡他的勢力便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亦一定隨時準備捲土重來。難道殿下要到他捲土重來之時,再和他一決勝負?」

  楚朝陽道:「父皇已經同意他就藩!」

  慕僚五道:「皇上是父親,對於皇上來說,不論哪位皇子將來得登大寶,那都是楚家的江山,楚家的血脈。但是殿下,這於你不同!」

  回過味來的慕僚三也道:「有理!殿下要行仁厚之事,可得天下百姓之心,這是好事,但是對於隱患,還是應該除之!」

  這些個慕僚也都不蠢,立刻把准了楚朝陽的意思,紛紛進言:「言之有理。還請殿下早做決斷!」

  楚朝陽遲疑道:「畢竟是兄弟,如此是否不太好?」

  眾慕僚忙勸:「殿下仁厚,但事關重大,豈以手中之情論?只怕殿下認了兄弟情,而敬王必會認殿下!」

  「是呀,殿下,還是早做決斷吧!」

  楚朝陽在眾慕僚「相勸」下,終於下定決心,道:「諸位都是本皇子信重之人,本皇子若有更進一步時,各位便是本皇子的肱股,本皇子相信你們的判斷,也願意採納你們的建議。既如此,那咱們就商量一個章程出來。不論什麼事,不辦則已,既辦,便要辦得乾淨利落!」

  一句話,便定下了基調。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動不動手的問題,而是如何動手的問題。

  這幾個慕僚各抒己見。

  楚朝陽雖沒怎麼說話,但有態度在這裡,很快便有了兩個方案。

  原本是想借刀殺人的,可惜,現在四皇子這把刀已經不是刀了。

  五皇子這把刀很謹慎,他都不參與,只在京畿衛的一畝三分地好生辦事和辦案,借不到。

  唯一可以借的,是楚雲台。

  當然,他們也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楚雲台這裡,還需要另有後手。

  於是,一個時辰後,商量結果已出。

  楚朝陽很滿意。

  父皇說過,為君者,無人可信,無人不可信!無人可留,無人不可留!無人可用,無人不可用!

  隱患之類,他是不會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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