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謀深遠

2024-05-16 11:12:21 作者: 楚千墨

  楚成鄴臉色變了。

  要知道,定遠侯的這些罪狀,都是有確鑿證據的,幾乎只需要核實一番便行。再說,便不論這些罪狀了,當初他為欽差時,強征民女,便是已經查證確實的事。

  那時候,被皇上壓下去。但並不表示事情真的過去了,只要皇上想追究,是隨時可以追究的。

  現在數罪併罰的話,後果定遠侯承擔不起。

  但現在不僅只定遠侯的問題,皇上在問敬王。

  人人都知道,定遠侯是敬王的人。

  他做下的那些事,尤其是涉及到利益輸送,很難讓人不去懷疑是為敬王做的。皇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問出這樣的話,這是絲毫沒給敬王面子,也沒給他絲毫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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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也傳遞了一個訊號,皇上很生氣,會一查到底。

  既然要一查到度,那麼,敬王這個既得利益者,會不會牽扯其中?

  皇上是要把敬王也一起嚴查,還是只查定遠侯?

  但即使只是查定遠侯,於敬王來說也是元氣大傷吧?

  楚成鄴急忙出列:「父皇,兒臣不知!」

  皇上瞥了他一眼,慢慢地道:「定遠侯是你舅舅,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為你辦事,你也要否認嗎?」

  如果說之前那句話還讓人存在猜測的空間,這句話就已經明顯極了。

  楚成鄴連站都站不住了,急忙跪下,神色誠摯,語氣低沉而懇切:「父皇,兒臣真的不知呀。定遠侯的確曾幫兒臣良多,但是,兒臣身為皇子,自是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父皇,兒臣斷不會做出貪贓枉法之事!」

  聽到這番話,朝中不少老臣在心裡直搖頭。

  他倒是把自己撇得清了,也說得漂亮,但是,定遠侯是他的人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的。而且還是他的舅舅。他把自己撇得這麼清,也許皇上能放過他,但那些投靠他的人,不免會心中寒涼,兔死狐悲吧?

  楚成鄴此時是嚇壞了,因為他心虛。

  因為那些事,除了賑災強征民女這種,其他的多半是為他做的,甚至在他的授意下做的。要是父皇追究,那已經不是立不立太子的事了,那是他要被父皇冷落,治罪的大事。

  皇上冷冷掃了他一眼,道:「梁王!」

  楚昕元出列:「兒臣在!」

  皇上道:「此事交由你,七日內查清。一查到底,不可姑息!」

  皇上很生氣,鍾嬪生了個小皇子,但因為早產,有些弱,太醫這幾天幾乎就沒敢離開過長寧宮。

  鍾嬪哭得眼睛都快壞了,她一直自責自己不配做母親,她為何要去朝華殿?如果不去,便不會動了胎氣,不會早產,不會讓皇兒這麼孱弱。

  皇上明白她為何要去。

  後宮的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他雖不參與,但事事清楚。

  皇后打入冷宮,後戚一黨連根拔起,寧貴妃在後宮一家獨大,又掌著後宮大權,後宮的妃嬪們,哪個敢不去給她請安問好?

  尤其是鍾貴嬪要生的時候,寧貴妃還特意跑去長寧宮,在他面前說的那番話,就更著了痕跡。

  當他是傻的麼?

  這些個後子和宮妃們想要什麼,他一清二楚,算計到了他的頭上,那就莫怪要承受反噬了。

  楚昕元靜靜地道:「是!」

  楚成鄴的臉色很難看。

  一查到底!

  還是交給了楚昕元。

  如果是交給楚朝陽,他還有迴旋的餘地。

  雖然楚朝陽明顯現在得父皇提攜,但是,他年紀小心氣高,皇上的肯定和看重,讓他還有點剛愎。但楚昕元不同,他果斷深沉,論城府和手段,要比楚朝陽不知強多少。

  他和楚朝陽沒有什麼過節,但是和楚昕元之間卻有。

  他眼中出現一抹著急,向安排好的人使了個眼色。

  如今之計,就是趕緊的把太子之位給定下來,如果父皇立了他為太子,這件事就還有轉寰餘地!

  到時候,他可以從中操作。而宮中,知道定遠侯出事,母妃定會全力相助,在父皇面前求情的。

  然而,他之前定好的那個先出列提出此議的御史,此時卻像腳底板被釘子釘住了一般。

  楚成鄴心中大恨,又看向另一個,但那人不但沒出列,還向他搖了搖頭。

  楚成鄴猛然想起昨天薛先生的話:「殿下,凡事未必會一帆風順,若遇驟變,也宜淡然處之!」

  他以為薛先生是在說定遠侯被押天牢一事,現在才明白,原來薛先生已經料到了今日這些小人們的背刺?

  卻不知道,此刻的大皇子一黨們心中暗暗叫苦。

  王爺是不是沒看見皇上的臉色?

  皇上對定遠侯的事心中震怒,還懷疑這事是王爺在幕後操作,現在提出立太子,皇上心中一怒,不但不會立王爺為太子,搞不好還會讓事情陷入一個難以迴旋的境地。

  徐圖後計,方得穩妥,這種時候,哪能孤注一擲?

  劉公公已經揚聲道:「退朝!」

  眾官員散去,皇上把梁王和楚朝陽留下了。

  楚雲台心中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為何他覺得,雖然他在四皇子的事上立了大功,父皇還是不大待見他?

  難道把四皇子拉下去了,父皇就算出於對朝堂平衡的考慮,不該把他給扶持起來嗎?

  可是,父皇卻似乎並沒有多親近他的意思。

  留下老五,可以說是為了交代查定遠侯的事宜,那老九呢?

  老九?

  楚雲台眼底深處掠過一道厲光,總不會是這麼一個黃毛小子吧?

  父皇竟然對他比對自己更看重?

  楚雲台心中恨恨卻無可奈何地出宮去了。

  但他卻沒回府,而是去了白玉茶樓。

  上次,他在白玉茶樓喝茶,有人送了他那些東西,他將四皇子給扳倒了。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有人聯繫他。

  他想扳倒老九!

  楚成鄴因為定遠侯的事,足夠喝一壺,三皇兄殘了,是不可能得到那個位置的,老四已經圈禁,老五母家謀逆,父皇就算讓三皇兄繼位也不可能選老五。老六庶人守皇陵,老七這個時候出去打仗,完全是放棄了那個位置。

  除了冒出來的老九,把老九給除了,那他就是父皇唯一的人選了!

  父皇總不會選那幾個奶娃娃,鍾嬪再得聖寵又如何?她生下的十四皇子不過是個嬰兒,父皇但凡沒有老糊塗,也不會考慮他。

  勤政殿,皇上問了楚昕元一些問題,然後便讓他退下去辦事了。

  楚朝陽道:「父皇!」

  皇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和剛才有楚昕元在時完全不同,他臉上帶著舒心的笑意,眉眼間也多了幾分慈愛。

  他道:「吾兒有話要說?」

  楚朝陽道:「父皇,此事兒臣也可以做的!」

  皇上笑了,他道:「你的皇子府已經修建好了吧?」

  楚朝陽沉穩地道:「回父皇,已經修好了,擇日便可以搬過去。」他輕聲道:「兒臣也想為父皇分憂!」那聲音輕如柳絮,但皇上卻仍是聽出了幾分委屈。

  他哈哈笑起來,走到楚朝陽面前,拍拍他的肩,像民間普通的父子一般,而後道:「陽兒,朕當然知道你能做,但是,這件事不用來分你的心。之前的事已經在朝臣面前證明了你的能力。不需要再做這錦上添花的事了。」

  楚朝陽道:「是,父皇!」

  「你呀,就開心地搬到你的皇子府!」皇上笑著道:「朕不為你封王,你知道是為何了吧?」

  楚朝陽心中當然有猜測,他道:「兒臣知道父皇為兒臣計謀深遠,兒臣謝父皇!」

  「你我父子之間,就不必說這些了!」皇上心情很好,道:「這些年,你沒有長大,父皇只好讓你大皇兄和你四皇兄先於你之前嶄露頭角,不過一切都在父皇的計劃之中,如今你長大了,辦事也讓朕甚是滿意,也該到你拿到你該得到的東西的時候。待你大皇兄這邊的事塵埃落定,朕就讓你再搬回宮中!」

  再搬回來,那就是東宮了。

  東宮和九皇子府幾乎是同時修繕,九皇子府就是一個過渡。

  這點,楚朝陽內心清楚,他也很高興。

  父皇的意思很明白,大皇兄的事塵埃落定?怎麼個落定法?定是他想的那樣。

  幾天而已,他等得起!

  皇上道:「你明日便搬出去吧!」

  楚朝陽道:「是,父皇!」

  早點搬出去,是為了早點搬回來。

  接到差使的楚昕元,把京畿衛所當成自己的辦公地點。

  這件事需要各方面的人協助,大皇子一黨也會盡力營救,用各種事來混淆視聽,把證據給抹去,或是添加各種麻煩。

  而這些勢力在朝中是盤根錯節的,他們從各個地方,各個方向衝出來阻撓,為難,拖延,這是必然的事。

  楚昕元並不擔心,相反,他很冷靜。

  又或者說,他知道了這次皇上是什麼心思。

  那個人,在對付完楚雲程之後,就準備把楚成鄴給拔了吧?

  偏偏,楚雲程和楚成鄴又好像倒了大霉,他們的事,本不該這麼快,但好像有一隻手在順勢而為,偏偏這一切,高位上的那個人竟一無所知,還以為一切是在自己掌控之下進行。

  楚昕元不去管那個人的遲鈍和昏瞶,當年之事,宮中的景嬪本不是必死不可,是皇后和齊妃和寧妃推波助瀾的結果,不僅讓她死,還讓她時連見一眼最疼愛的兒子都不能。

  之後她們把所有知情人或是滅口,或是除掉。便是齊妃自己也被她二人用手段滅了口。

  只是齊妃到死都沒想到,她沖在最前面,以為自己是贏家,但其實,不過是皇后與寧貴妃一起博弈,把她推出來做了出頭羊。

  而這兩個人,明明是對頭,卻同時選中了齊妃,最後又同時弄死了齊妃。

  而後,她們都以為這件事世間再無人知曉。

  但楚昕元早就查出來了。

  在那些皇子當他是老鼠一般,隨意嬉弄戲耍的時候。誰能想到,那個被所有人忽略的皇子,連小太監都可以隨意欺辱的皇子竟然悄悄地在查這件事,而且,他查到了。

  只不過,查到之後,他沒有魯莽地直面皇后和貴妃,而是先做了一件事。

  那個數次差點將他打死,囂張跋扈,暴戾成性的,即將被立為太子的楚承佑,意外死亡了。

  皇上痛哭,皇宮一片壓抑,卻無人知道,一隻被所有人當老鼠一樣忽視的小皇子在這中間扮演著什麼角色!

  有仇,他都會報!

  楚成佑的死讓皇帝大怒,他不信什麼意外,所以,他將皇后和寧貴妃一起責罰。

  這是楚昕元第一次意識到,他是有能力報仇的!

  真可笑啊,那個人,曾經那般愛重他的太子妃,將楚承佑當成心頭之肉,但直到永遠,他都不會知道,他那寶貝兒子,是死在自己手中!

  所以這次,該當如何,他便如何。

  拋開楚成鄴以前在皇宮中對未長成的他的迫害和羞辱,拋開他後來對他的加害和算計,便是楚成鄴這種虛有賢名,做的卻是齷齪事的行為,也必須將此事查清。

  東夏各地的災情,內憂外患,此人和楚雲程絲毫沒放在眼裡,他們眼中,只有那個位置,又怎麼配在那個位置?

  那就讓楚成鄴絕了那條路!

  就像之前,楚雲程的案子,雖然楚朝陽要人有人,而且有幾分小聰明,但若沒有楚昕元在暗中悄眯眯地暗助,他也不可能查得那麼快那麼徹底!

  查清這些,同樣也是把當年母嬪的仇一點點報了。

  不僅母嬪,還有舅舅所謂的謀逆,舅舅一家的仇,他也會查清的。若無此事,他也要還舅舅清白。

  而定遠侯,當初的刑部主司,參與了舅舅一案的調查,如今他就在天牢,正好可以從他嘴裡撬出一些什麼。

  楚昕元這邊的緊鑼密鼓如火如荼,而威武侯府卻是一片喜氣洋洋。

  裴世渂與洛沂霜的大喜日子到了。

  這兩天沐清瑜都很忙,忙著幫舅舅和外公辦喜事。

  楚昕元讓人送了禮。

  禮物很厚重!

  他沒有過去,不僅是因為忙。

  他想,沐清瑜在那樣高興的日子裡,大概是不樂意再去應付他的。

  威武侯府如今已經是門庭若市,原本沐清瑜喚醒了裴霽心中的鬥志之後,便已經煥然一新,裴世渂的回歸,更是讓這門庭增添了貴氣。

  裴世渂喜氣洋洋,他一身喜服,雖已年近四十,但長相俊朗,氣質沉穩,妥妥的中年帥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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