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遺詔
2024-05-16 11:04:38
作者: 顧婉音
陶君蘭看著皇帝重重的摔回了明黃色的錦被裡不動了之後,甚至忍不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然後腿下有些發軟,後退一步扶住了床架子這才穩住了身子。
偌大的屋子裡明明還有這麼多人,卻偏偏靜悄悄的連個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到。
陶君蘭定住心神,緩緩扭頭在屋中掃視了一圈。
所有人都低著頭,沒敢抬頭多看一眼。
皇帝真正算起來,是被陶君蘭氣死的。這是忤逆的大罪,只要這會有人大喊一聲,或是讓這一幕叫別人知道了,陶君蘭都不會有好下場。
陶君蘭心裡當然也清楚這件事情。不過她更清楚,莊王武王就在外頭,皇帝但凡是被誤導著說一句關於李鄴不好的話,只怕他們都能將李鄴拆了吃下肚裡去。
更別說,皇帝的遺詔里,還有些不好的東西。若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至於要那樣咄咄逼人的將皇帝逼得動怒起來,最終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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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你來看看。」陶君蘭繃著臉吩咐,自己則是挺直了腰板走到了那名負責記錄皇帝遺詔的大臣跟前,伸手就將那已經寫了一大半的遺詔拿了過來。只掃了兩眼,便是直接「刺啦」一聲將那遺詔直接撕掉了。然後面無表情的卷了起來攏在自己袖子裡,掃了一眼想說話的大臣,淡淡出聲:「重新寫。」
「太子妃!」那大臣還有些氣急敗壞,「太子妃這般,是干涉朝政!後宮女子不得干政!」
「我只知道,外頭莊王和武王已經來了,太子馬上就要招架不住。」陶君蘭指了指門口,高聲辯論的聲音已經能隱約聽見了。眼下這個情況,李鄴能攔住多久?兒子要來探望病重的父親,誰又能說什麼?!
太醫此時滿頭大汗道:「皇上還有點兒氣息,儘快請太子他們進來罷,也算是見了最後一面了。」
「那皇上還能說話嗎?」陶君蘭深吸一口氣問道。
太醫搖頭:「不可能再清醒過來了。」
大臣厲聲道:「那又如何,後宮不得干政!太子妃這般行為——」
「皇后不能當太后。皇上對皇后失望,念及當年皇后對顧貴妃用了陰私手段,雖不廢后,卻不容許皇后死後再進皇陵,不願意同穴而眠。」陶君蘭卻是不去理會那大臣的話,只是四平八穩的徐徐吐出自己的意思:「享太后待遇,卻不封太后即可。另外,莊王武王也該在喪事完了之後去就藩了。除此之外,別的事情你便是照著皇上的意思寫即可。」
「這是欺騙天下臣民——」大臣還兀自憤憤。
陶君蘭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走:「隨你寫不寫,你或是說實話也行。不過若是因為今日隱患他日朝廷動盪,那你就是千古罪人!」這人必是李鄴的人,不過顯然卻是有些太過正直了些。只是這會子卻是顯然不太合時機的。
當然,她也吃定了對方是不敢真怎麼樣的,所以才敢這樣做。如果換成另一個人,她必然不會如此連點威脅力度都沒有。
果不其然,對方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咬咬牙拿出另一張紙來,提起筆來「刷刷刷」飛快的寫了起來。
陶君蘭滿意的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寶船太監。寶船太監低眉輕聲道:「皇上的金印在床頭的暗格里。」
如此寫好了「遺詔」,陶君蘭看著寶船太監將印落在了紙上,這才微微吐出了一口濁氣。
回頭看了一眼皇帝,陶君蘭垂下眸子淡淡吩咐:「做好準備。」說完這話之後,便是快步往門口走去。
待到開門時候,陶君蘭加快了腳步,紅著眼睛哀戚的拉開了門,也不等看清楚外頭是個什麼情況,她便是哽咽著開口道:「太子快進去看看罷,皇上他,他……」話沒說完,倒是已經說不下去了。
李鄴還沒做出反應,倒是莊王和武王登時如喪考妣的奮力往裡頭衝去。甚至還撞到了陶君蘭,嚇得李鄴忙伸手將陶君蘭拉住,又狠狠皺了眉頭的查驗了一番,關切的低聲問道:「沒撞傷罷。」
陶君蘭微微搖頭,然後低聲催促李鄴:「你快進去罷,別讓他們覺得你不上心。」
李鄴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麼,當下深吸一口氣,也是匆匆的往屋裡去了。陶君蘭扶著門框站著,心裡亂糟糟的擰成了一團。
想起皇帝躺在那兒怎麼也不肯閉上眼睛的樣子,她心裡甚至是有些微微發麻的。畢竟,是她氣死了皇帝——雖說她只是說了一些事實罷了,可若她不說那些話,卻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的。
這件事李鄴事後肯定會知道,只是不知他會不會怪她。而他們之間又會不會生出隔閡來?不僅僅是李鄴,別人知道了又該如何看她?
甚至此時陶君蘭甚至是有一點後悔的。不過很快她就又鎮定下來,搖頭苦笑心中道:這事兒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遇上了也沒辦法。總不能真讓李鄴去冒險。若是再來一次,她也依舊會那麼做的。
不為別的,哪怕是為了以後的日子能安穩些,能讓李鄴和她的兒女們都少些波折,她也絕不能猶豫。
皇后沒過多久也是趕了過來。接著是懿貴妃等人。
皇后在陶君蘭跟前頓了頓,神色冷冷的問:「皇上病危,你與太子卻是欺上瞞下,此罪回頭再來追究!」
陶君蘭心頭冷笑,倒是也沒和皇后去爭這一時的意氣。橫豎一會兒宣讀遺詔之後,皇后也就該徹底的變了臉色了,到時候若皇后還能再來追究這些,她倒是也不介意好好的和皇后爭辯一番。
皇后如今,可還在禁足哪!這般匆匆跑出來,說得好聽是擔心丈夫,說得不好聽,那就是違抗皇命,且還再添上一個打探皇帝消息的罪過。
陶君蘭深吸一口氣,便是也跟著進去了。
皇后已經踉蹌著撲到了皇帝床榻之前,「嗚嗚嗚」的哭出聲來。莊王和武王也是一臉的悲戚和傷痛。
倒是李鄴站在那兒看著,全然不似其他人的悲痛。本來沒有對比也沒什麼,一對比之後倒是顯得有些過於冷漠了。
陶君蘭便是揉了揉眼睛,也撲到了李鄴跟前紅著眼睛道:「太子,皇上他——」倒是頗有些傷痛的樣子。沒辦法,此時就算是裝,也要裝出傷痛的樣子來,不為別的,只為了別那麼突兀叫人詬病也行。
李鄴便是也裝模作樣一臉沉痛的走到了床前,嘆了一口氣:「父皇今日突發疾病,倒是叫人意外。也不知父皇是否還有未竟心愿。」
那保管遺詔的大臣便是忙上前來跪下:「天之幸哉,皇上留下了遺詔。」
皇后和武王對視一眼,隨後皇后便是問道:「遺詔上說了什麼?皇上可有什麼未竟的心愿沒有?」
李鄴和陶君蘭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見了一點瞭然。說實話,皇后會這般問,他們二人卻是早就料到了。畢竟,皇后最關切的大約也就是遺詔了。
之所以匆匆忙忙的過來,皇后為的也不過是遺詔罷了。
「皇上尚在,遺詔自是不能展開,更不可宣讀。」那大臣果然也是個剛正的,當即便是義正言辭的直接拒絕了皇后這話。
而寶船太監則是上前來,躬身悲戚道:「皇上只說讓道士們都跟著陪葬,只盼著到了地下能圖羽化飛仙之事。」
這也是李鄴提前和寶船太監商量的事情了。皇帝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場,說白了也不過是因為那些道士蠱惑人心,讓皇帝墮入了丹藥長生的虛妄迷途之中。當然,皇帝自己也是有責任的,不過這也並不妨礙李鄴痛恨這些道士。
這些道士迷惑皇帝相信丹道,不還是為了權力富貴?既是如此,就讓他們追隨皇帝去地下,繼續煉丹追求他們嚮往的長生飛仙去罷!反正,宮中是不留這樣的人的!
皇后聽了這話,微微一窒:她哪裡又是想聽見這些話?那些道士死不死的,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在意的還是遺詔!
莊王開了口:「除此之外呢?我怎麼聽說是父皇突發疾病是和太子您有關?」
李鄴看了一眼莊王,只說了四個字:「莊王慎言。」
莊王被這話嗆得當即就要發作,卻不妨此時懿貴妃和七皇子過來了。懿貴妃見了這陣仗,登時便是放聲大哭起來,拉著七皇子就撲過去,哀哀的邊哭便道:「皇上,您怎麼了皇上!」
七皇子也是真有些傷心,雖然不至於如同懿貴妃那般,卻也是側頭問李鄴道:「二哥,父皇他怎麼會如此?」
李鄴嘆了一口氣,「突發急症,太醫說已無回天之力。如今這一面,只怕就是最後一面了。」
七皇子眼圈兒登時就紅了。他和李鄴不同,皇帝畢竟也是疼寵過他的,自然父子之間也不如那般冷漠。難過也是應該的。
莊王卻是不肯就這麼被岔開話題,當即便是咄咄逼人道:「太子怎麼的不肯回答我,到底父皇為何會突發疾病?父皇身子康健,我不相信父皇會突發疾病!」
莊王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猙獰的味道。大有李鄴說不清楚,他就絕不放過李鄴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