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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才

2024-05-16 10:44:02 作者: 顧婉音

  綠柳聽了陶君蘭的問話,頓時就笑了,伸手在她面上擰了一把:「你且將你那心放回肚子裡吧。皇上怎麼樣,和我們宮人實在是沒多大的關係。最多也就是宮中禁止飲宴三個月,穿素服三個月罷了。不過這些能有多大的影響?」

  這樣一想也是,陶君蘭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於是就轉了話題:「這一次皇后娘娘會不會為了祈福,再放些宮人回家?」

  采鳶路過,聽見這話便是冷笑一聲:「放也放那些年紀大的,本來就該放出去的,怎麼也輪不到咱們這樣的。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綠柳不耐煩的揮手:「去去去,別用這腔調跟我說話,尖酸。」雖然口裡斥著,可是語氣卻也不甚嚴厲,不過是笑罵一場罷了。

  陶君蘭出聲勸說一句:「好了,她就是那性子,你何必呢。沒得壞了情分。」

  綠柳輕嗤;「她呀,這是沒吃了虧,所以才不改。等將來吃了虧,看她改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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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君蘭就在一旁笑,反正這些日子下來,她也習慣了這些。采鳶說話最是嗆人,綠柳偏又喜歡和采鳶嗆。不過這兩個感情好得很,根本都不會往心裡去。她做了幾次和事老,也就見怪不怪了。

  說了一陣子話,也該幹活了,她便是起身去做活,結果路過熨房的時候,就看見文杏和陶芯蘭兩個湊在一起說話。不由得笑著搖頭:文杏年紀也不大,性格卻是天真,和同樣天真爛漫的陶芯蘭倒是能說到一起去。

  夜裡陶君蘭剛潑了洗臉水,就聽見雲板敲響的聲音,頓時一僵,凝神仔細聽著,又暗暗數了。足足的敲了四下,正是喪音。

  誰死了?陶君蘭有些發懵,忙擱了盆進屋去,「這是——」

  綠柳面色難看:「皇上駕崩了!」

  宮裡能敲雲板報喪音的,也就那麼一個人。

  一時間誰也不敢多話,忙將衣服穿了,然後往外去——皇帝駕崩,宮裡大大小小,都是要哭喪跪靈的。

  管事的劉姑姑面色很是難看,一開口便道:「皇上駕崩,你等隨我一同去領麻衣。」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自然誰也不敢再隨意,一個個排成隊列,跟在劉姑姑後頭往外走。

  每個人都領了一件麻衣,因只罩在外頭,所以也不甚厚,做工也粗糙。饒是如此,針工局也是忙得團團轉——那針工局的管事姑姑見了劉姑姑,倒是跟見了救星似的:「你們那可有針線還不錯的?雖然準備了不少,可是還是有些不夠,還需要日夜趕工才好。若有會針線的,先借我用幾日,好歹將這段時間撐過去。」

  陶君蘭暗自在心頭算了一回,然後就咂舌了:可不是不夠麼。光是宮人加上太監,也有好幾千了,再加上朝廷的官員和誥命夫人等,只怕得上萬。這東西也不可能提前做上許多存著,一般都是現做。所以這會子忙碌也是理所應當的。

  劉媽媽想了想,便是點了二十來個人的名,讓留在針工局幫忙。

  而綠柳,文杏,采鳶並陶君蘭,就正好就都留下了。

  等到人走後,綠柳這才偷偷跟陶君蘭道:「這是乾娘心疼我們呢。要知道,呆在這做活兒,可比跪靈輕鬆多了。可惜你妹妹不會針線,不能留下來。」

  陶君蘭苦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皇帝駕崩,忙得連水都顧不得喝一口的人自然也不全是針工局的。宮裡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縱然真有幾個清閒的部門,卻也都領著老老實實的跪靈去了。

  頭三天,除了睡覺之外,誰也沒偷上懶。就是陶君蘭她們這些做孝服的,在第二天趕工完畢之後,也只恩准睡了兩個時辰就跟著去跪靈了。

  三天下來,人人膝蓋都是一片青紫:主子貴人們尚且有墊子可以用,她們這樣的,只能硬挺挺的跪著。最多自己多在膝蓋上墊些厚布罷了。

  三日過後好歹輕省些,不過也輕省不到哪裡去。熬過了第七日,才算是好了。除了孝服要一個月才能除去之外,也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老皇帝駕崩了,喪事是一件大事,可新皇登基,更是一件頂天的大事兒。

  為了登基這個事兒,自然宮裡又是一陣熱火朝天的忙碌。

  當然,浣衣局除了洗衣服之外,也沒啥好忙的。相反的,因為好歹也要表示哀思,宮裡人人都穿得素淡,所以洗衣服倒是輕省了不少:顏色越是鮮亮的衣服,洗起來就越是要注意。都是素淡的,那就好辦得多了。也不必擔心會洗退色,或是染了別的衣服。

  因為新皇登基的緣故,宮裡每個人多發了三個月的月例。

  捧著那二兩銀子,陶君蘭倒是覺得挺滿意:畢竟忙了這麼久,也算是有點回報了。而且她和陶芯蘭兩人的加起來,就多出了整整的四兩銀子。要知道,四兩銀子,可買許多東西了。

  「咱們把錢都存著,將來出宮了,就不愁了。」陶君蘭笑呵呵的和陶芯蘭道。將來出宮裡,不僅要過日子,還要給陶芯蘭準備嫁妝,替弟弟準備聘禮。不過,按照這個速度,就算接下來幾年都在浣衣局,也是一筆不小的銀子了。至少,節省下來是夠用了。再加上當初賣身進宮的銀子……

  陶芯蘭是從來不理會這些的,見陶君蘭高興,她自然也是高興;「姐姐看著辦就是了。」

  將銀子收好之後,陶君蘭愛憐的摸了摸妹妹的頭:「自從進宮來,雖然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好歹吃穿是不愁了。」若是在宮外,她們兩個人,是真沒法子養活自己的。當初進宮,一則是逼不得已,二則,也是為了活命混飯吃。

  拉著陶芯蘭在自己身邊比了比,陶君蘭又笑了:「長高了不少,回頭我將衣裳給你多放幾分出來。不然該不合身了。」

  「嗯。」陶芯蘭自己也筆畫了一下,也高興得很。

  陶君蘭忍不住感慨:「雖然浣衣局累是累點,但是好歹咱們運氣不錯。能一直在這裡呆著,也是好的。」

  陶芯蘭想了想,「文杏姐姐很好。采鳶姐姐說話不好聽。」頓了頓又看一眼陶君蘭的手:「姐姐的手也粗了,不好。若是有機會,咱們換個地方就好了。」

  陶君蘭只覺得心裡像是汪了一團水,又覺得很欣慰:「沒事兒。和以前也差不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她就是再苦也不怕。經過了那麼一場災難,她現在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平安,團圓。

  兩姐妹靠在一起說了許久話,又想了一陣子遠在西北的兄弟陶敬平,這才罷了。

  新皇登基之後,宮裡似乎也恢復了平靜,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以前的太子和太子妃,則成了皇帝和皇后,同理,以前的皇孫們,也就成了皇子了。

  如今的皇帝年歲不大,還沒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不出意外的話,只怕下一次換人就是十多年後了。

  至於皇子,一共也就五個,最大的十九,最小的,才三歲。另外還有五個公主,年紀差距也大得很。大的,都能嫁人了,小的還在吃奶呢。

  不過這些都和陶君蘭沒關係,她也是無聊的時候聽著那些宮人們閒磕牙聽來的。洗衣裳的時候無聊,大家都是喜歡說些話打發時間的。現在最火熱的話題,當然莫過於新登基的皇帝了。

  對於這個新皇帝,陶君蘭倒是有幾分盼望:若是能替父親平凡就好了。說不得那樣,陶敬平就能提前放回來了。

  這個念頭她也不敢和人說,只悄悄的埋在心底。關於平反的念頭,她一直都是有的。總想著有一日,一定想辦法將這事兒達成了才好。頂著罪臣這兩個字,不僅不好聽,也容易讓人輕視欺辱。而且,她深知父親當初的冤屈,父親幾乎可以說是死不瞑目。若是有機會,她又怎麼能什麼都不做?

  不過現在,她卻是什麼也做不了才是真的。至少,她明白現在最首先的,是要活下去,好好的活著,不能輕易冒險和衝動。

  而在宮裡好好活著,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好好做事兒。

  這日,綠柳睡覺之前忽然神神秘秘的靠了過來:「聽說針工局人手不夠,你要不要去試試。」

  陶君蘭聞言一振:「真的?」

  「這還能有假的?難道我會騙你?」綠柳嘟了嘟嘴,捅了捅她的腰眼:「說真的,要不你去試試。你繡個東西,我讓我乾娘幫你遞過去,若是選上了,那可比現在好多了。」

  「你呢?不試試?」說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不過想著綠柳其實也會的,陶君蘭又這麼問了一句。

  「你還不知道我的功夫?」綠柳嗤笑一聲;「縫縫補補我還勉強湊合,可是要論細緻的,那哪成呢?再說了,我現在挺好的,乾娘罩著我,日子又好過。將來乾娘走了,我說不定就接了我乾娘的班。還有什麼可換的?倒是你,這麼在浣衣局混著,白白埋沒了人才。」

  陶君蘭被「人才」那兩個字給逗笑了:「我算哪門子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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