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6:番外六(下)
2024-05-16 06:07:49
作者: 油爆香菇
司矅,字德福,小字啾啾,年十六。目前身份是朝夏大皇女,上頭有個熱愛木工活的哥哥,底下有兩個性格迥異的弟弟,一個沉悶不愛說話的妹妹。是不是覺得這段話很眼熟?
因為上一章開頭也是這一段。
儘管開了新篇章,但司矅帝姬的鴨梨卻沒絲毫減輕,不僅沒緩解,年僅十六的她甚至有了年少禿頭的趨向。這一切的源頭還是她那位整天想著禪位,甚至不惜慫恿她造反的皇父。
哦,不對,皇父最近沒嚷嚷禪位了,可司矅卻覺得他腦子需要維修。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自家皇父每天的作息時間表多了一項非常奇怪的活動——舉著那個多年不離身的黑色鐵板散步消食,還會衝著黑色鐵板自言自語,說話的時候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司矅帝姬表情麻木:「……」
饒是母后已經習慣他的不按理出牌,但對他最近的反常還是心有餘悸,暗中找了女兒商議,想著要不要找太醫院會診,給陛下看看腦子。一個皇帝,哪裡壞了都沒事,唯獨腦子不能壞。
要是他一個腦抽突然性情大變開殺戒,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首當其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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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矅帝姬倒是淡定。
「母親不要擔心,皇父近日心情不錯。」
具體表現在哪裡呢?
表現在自家皇父每天都帶著熱情幹活,處理政務也沒那麼痛苦嚴肅,即使有大臣犯蠢也沒噴人家,更沒私底下派人讓他豢養的狗狗扮做野狗嚇唬人——和藹可親得像是被佛祖感化。
女兒的一番安撫讓皇后稍稍安心。
她問:「那,你皇父對你如何?」
上次的「造反」讓她後怕,總怕哪天笑話不是笑話了。
司矅帝姬道:「皇父一如既往得重視兒臣。」
更多的內容沒透露。
哪怕她是皇后生的女兒,但她是未來儲君,自小就被黎相與其他老師教導,有些分寸是刻進骨子裡的。即使是母親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更不能讓母親的母族通過母親影響自己。
人性不能被試探,一旦開了口子,嘗到甜頭,容易越界。
與其等以後感情變質,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給越界的機會。
「我兒心裡有數,如此便好。」
皇后也識趣沒追問「重視」的具體內容。
司矅年幼時,已是杖朝之年的秦老便提過司矅跟世宗有些相似,不是相貌而是性情。或許是這個評價導致皇后面對這個女兒,少了幾分親近,總覺得有種若有似無的壓迫感。
跟司晁帶給她的一模一樣。
沒幾天,司矅帝姬發現同樣壞了腦子的不僅是自家皇父,還有黎相他們。
這還是黎相獨子——黎路,告訴她的。
司矅帝姬問:「具體說說?」
臉上帶著奶膘,稚氣未脫的少年苦惱托腮:「昨日,阿爹從府衙回來,我聽他在書房罵人。」
司矅帝姬詫異道:「罵人?」
罵人誰都會,但這個詞擱在黎相身上就格外奇怪。
黎相是誰?
一手輔佐司晁坐穩江山的大功臣,征戰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重臣。
功勞大到什麼程度?
一度有傳聞說他功高震主,遲早會被司晁卸磨殺驢的程度。但奇怪的是,司晁多年如一日信任黎相,哪怕黎相在朝會上主動跟司晁嗆聲,司晁也只是癟癟嘴,看得黎相火氣自動熄滅。
促成這一局面的,除了司晁的寬容和好脾氣,還有便是黎相的涵養與智慧。
眾臣入朝多年,還沒誰聽說他失態罵人呢。
司矅帝姬仔細回想,昨日沒什麼大事,居然能激得黎相破口大罵?
「黎相罵了什麼?」
黎路支支吾吾不好說:「非是我不肯,而是那些話實在是……」
司矅帝姬道:「怕污了我的耳?我時常隨同皇父深入民間,什麼話沒聽過,你說就是了。」
「非是污耳,是離奇。」
黎路無奈地複述。
內容如下——
【黎相】(暴躁):艹,郎季蒼,你小子會不會玩?別送人頭了啊——
【郎季蒼】:這不是多年沒玩手生了麼……
【黎相】(急切):子彈子彈子彈有沒有子彈,老子快死了!
【秦紹】:黎相,我這裡有。
【黎相】(憤怒):凌叔瑤——你丫跑反了!
【凌叔瑤】(傳來有節奏的勁爆樂曲):不慌不慌,看朕帶你們吃雞!
【神秘女人】:吃雞吃雞,吃個頭啊!太菜了,一個個都光長年紀不長技術,裴澤一隻鳥打得都比你們好。黎合仲——你別不是敵人派來的間諜吧?你丫剛剛把我給狙了!
屋內隱約還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有男有女,那幾個男的聲音,黎路都熟悉,疑似某兵部尚書,某某秦姓重臣,某……皇帝?
司矅帝姬:「……」
眾所周知,當今皇帝司晁曾用名凌晁,字叔瑤。
一時間,無數疑問充斥她的腦子。
不過她更好奇黎路口中的「女聲」身份。
黎路搖頭:「這個不知,聲音很陌生。不過——」
「不過什麼?」
黎路道:「不過除了阿爹,其他人都尊稱她為『先生』。」
司矅帝姬:「先生???」
據她所知能被那幾人尊稱為「先生」的女人,似乎……有且僅有一個?
當年表面上被派去和親,實則幫助朝夏一舉剷除隱患,之後消失不見的德福帝姬。
腦中剛浮現這一猜測,她便搖了搖頭。
不可能!
民間不知德福帝姬的真正下落,但皇室內部卻是知道的,德福帝姬與大威顯聖敦仁榮王一前一後隕落,同葬皇陵。事實上,在刷到視頻之前,她的皇父司晁也是這麼想的。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社畜皇帝司晁還在挑燈夜戰。
哦,其實他比其他皇帝好很多了。
其他皇帝開夜工都是點蠟燭或者用夜明珠,冬天還好,夏天就熱得腦闊疼,而他只要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就行了。為了給枯燥的幹活增添一些樂趣,他點開了前不久裝的奇怪軟體。
聽著有節奏的蹦迪BGM,視頻中的男人「接著奏樂接著舞」,他也接著批奏摺。
一個視頻總會聽膩,於是他隨手往下一划。
這個視頻是他關注的抖主,花了大價錢在這人手中定製了「有意思」的祝福短視頻。
抖主會發客戶定製的短視頻,也會記錄生活。
司晁對這些內容沒興趣。
正準備划過去找個有音樂的視頻,卻聽到視頻傳來一個熟悉的名字——裴葉。
司晁的DNA都動了!
不管是裴葉還是同音的名字,瞬間將他拉回年少時在地上滾、爬石梯的慘痛記憶。
皇帝陛下拿起手機重新看了一遍視頻。
鏡頭中的女人長了一張陌生面孔,白髮黑眸,膚白清冷,此時正無奈地皺著眉頭,懷中抱著幾隻明顯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奇怪小獸。這幾隻小獸是一隻母獸送來的,強塞她的。
見人不收,還低頭將孩子往人懷裡拱了拱。
那人道:「自己生的孩子自己養。」
母獸不聽不聽,震動翅膀飛向天際,跟公獸相親相愛去了。
那人:「……」
即使是妖皇也不能改變某些妖獸的骨子裡的本能,例如剛才飛走的母獸,妖族中的奇葩,生下孩子會選擇方圓萬里最強者當孩子的鏟屎官,然後馬不停蹄跟丈夫開始造二孩。
萬妖谷內還有比妖皇更厲害的嗎?
沒有。
不知第幾次被塞了孩子的某妖皇,嘆氣感慨:「……我裴葉是造了什麼孽啊……」
司晁:「???」
他將進度條往回拖了拖,仔細聽那兩個讀音。
聽了一遍又一遍,確信就是「裴葉」。
司晁:「!!!」
他將視頻分享到群里,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分辨這人是不是他認識的「裴葉」。
結果是一半一半。
最後的討論方案是他私聊帳號主人,試探一下,若有反應肯定就是那人沒得跑了!
【黎相】:我覺得沒有試探的必要。
這件神器多年沒動靜,突然推送了一個陌生APP,又出現了跟故人相同名字的人……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那人肯定就是裴葉,至於她為什麼長得不一樣……
這人都能穿越大千世界了,換個皮囊有啥稀奇的?
【司晁】:黎相,你也太鎮定了。
【黎相】:因為老人家這雙眼睛看得太多。
畢竟是靠著毅力智慧攻略101位遊戲紙片人的老岳父,他「養」的女兒什麼遊戲世界沒去過?要知道那款《我與一百人的戀愛史》的養成遊戲還在他手機躺著,有事兒沒事兒拿出來重刷。
套路?
哼,套不到他!
【司晁】(猶豫):「如果真是先生……」
當年離別如此急促,他至今想起來還有心理陰影。
驟然相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誰知——
【黎相】:「讓她開網!」
斷網二十二年了!
【司晁】:「……」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他忐忑等了一天,殊不知收到消息的裴葉也「忐忑」了一天。
裴澤那雙鳥眼寫滿對「渣女」的控訴。
「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你在外面有別的鳥了。」
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說三遍。
裴葉理直氣壯:「他們不是鳥,是人。」
當年拍拍屁股走得瀟灑,誰知道還有重逢的一天?
裴澤聽後,低頭順了順羽毛,幽幽地看了眼一旁處理文件的談蘇。
「哦,懂了,你在外面有別的人了。」
裴葉:「……」
邏輯上似乎沒啥毛病,但為什麼聽著這麼惹人誤會???
豎著耳朵注意這邊的談蘇:「……」
談蘇冷冷道:「她有人,那人是我。」
裴澤歪了歪頭,認真道:「但殿下不是人族,所以殿下你不是人。」
談蘇:「……」
他敢用阿葉一周份的香菸發誓,這隻鳥絕對故意的!
若是沒點兒心計,怎麼能讓阿葉心軟將他從之前的小世界帶走收入萬妖谷?
談蘇自認為茶藝無敵手,卻不想這隻看似單純實則心機一批的鸚鵡也是高手!
裴葉雙手環胸:「……」
呵呵,萬妖谷真是一天賽一天熱鬧了。
任由萬妖「爭風吃醋」,作為主角的她想了想,給好友列表的黎殊他們發去了遊戲組排邀請。
遊戲解千愁。
她不擅長說煽情的話,也不好解釋當年離開的始末。
慶幸的是,黎殊幾個也像是默契一致忘了這事兒,既沒有詢問她去了哪裡,也沒詢問她以後會去哪裡,恍惚間還以為中間沒有橫隔著二十餘年光陰,一切如故人還未離去的模樣。
例如,黎殊還是人菜癮大,「不小心」將隊友人頭拿了個遍。
因為大家都是苦逼社畜,不能熬夜太晚,陸陸續續下了線。
最後隊伍只剩裴葉和黎殊。
看著那個亮起的頭像,裴葉直覺告訴他,這人有話要說。
誰知——
她被黎殊拉進了一個群。
【摳腳六人組(6)】
裴葉一愣。
隊伍中傳來黎殊蒼老許多的聲音。
「有機會回來嗎?」不待她回答,黎殊笑了笑道,「若有,記得早點來。來晚了,可就見不到了。」
裴葉聽著感覺不太對勁。
「你……」
黎殊笑道:「聽聞神仙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二十餘年對你而言或許只是彈指一瞬,或許只是幾天、幾月,但對凡人而言已是小半生。老夫也好,其他人也好,人生太短暫了。」
裴葉:「合仲……」
算算時間,黎殊的年紀的確不算小了。
黎殊又問:「你——過得可還好?」
裴葉:「挺好,雖有麻煩,但已解決。」
黎殊也沒細問是什麼麻煩,只是為裴葉鬆了口氣。
他當年就推測過,也知裴葉處境不咋好。
若是好,何須如浪子一般浪跡天涯?
不,比浪跡天涯還慘,浪客幸運的話還能有二三知己。
她是在不同的世界亂竄流浪,停駐時間短,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天地羈旅,百代過客。
有無一瞬感覺自己是無根浮萍?
次年,黎殊大壽。
儲君司矅帝姬作為學生,攜賀禮登門。
黎相不喜朋黨,即便是大壽也只是小辦,準備一桌好酒好菜,邀幾位友人。
司矅帝姬一入府就看到白龍魚服的自家皇父。
桌子擺著碗筷,直到賓客一一落座,她卻發現還有兩人未到場。
於是跟伴讀黎路嘀咕:「莫不是臨了不來了?」
放朝夏國黎相的鴿子,勇氣可嘉。
「誰說不來?」誰知黎相起身走出相迎,笑道,「這,不就來了?」
司矅帝姬循聲看向門外。
來人一男一女。
看清二者相貌,她的筷子掉了。
這、這這這、這不是掛在皇父書房的兩幅畫的畫中人。
傳聞中的大威顯聖敦仁榮王,以及,那位更神秘的德福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