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神明的祈願【32】

  時衍進入神殿的時間比其他的任何玩家都要早。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是神殿內的主人。

  最初的時候，世界意志選擇並塑造他成為完美的神位繼承者，最好的繼承人應當無牽無掛對世間一切都了無牽掛。

  他誕生於帝國少將最光輝的時刻，被所有的帝國人民所喜愛，只是一切來得快去的也快，帝國少將無故失蹤之後，時衍便看到那些曾經極盡讚美他的帝國人民用最惡毒的話語詆毀叫囂著想要他和他的母親統統去死。

  這其實是世界意志計算好的一步，時衍應當對世間了無牽掛，然後走回神殿之內接任神位，成為最高位置上不近人情的神明。

  但是變故也在這時候發生。

  時衍的母親被因為帝國戰敗的憤怒沖昏頭腦的帝國人民以叛軍家屬的身份架在了中心廣場的十字架之上，那天她一身白裙蹁躚，火焰從裙擺慢慢地灼上女人的身軀，她自始至終都只是平靜地開口。

  

  「我丈夫沒有叛國。」

  時衍站在中心廣場最邊緣角落的位置，他近乎漠然地看著這一切，他看到了一個柔弱又堅韌的生命，火焰躍然至女人臉上的時候，她朝著男孩的位置看了過來。

  時衍看不清她的口型，只是遠遠地似乎看到——

  她笑了。

  瘦弱的小男孩身旁慢慢地瀰漫起一點菸霧，唐璉出現在他的身旁。

  他是被世界意志從一開始就選定的，在時衍甚至並不了解自己所要遇到的是什麼時，他就已經認識了唐璉。

  他偶爾會往返於神殿與帝國之間，在對世界的認知尚且不清晰的時候，世界意志就已經將他的道路完全規劃好，從始至終世界需要的都只是一個聽話的傀儡。

  母親被架上十字架的那一天，時衍罕見地主動離開帝國去往了神殿。

  他一直是沉默寡言又聽話的性格，唐璉也不在意他是否出了什麼問題，時衍在山上山下的路途中一直往返著，他站在山下的河邊，垂著眼一言不發盯著河流的表情就好像是想要鑽進去。

  直到河流邊緣的位置飄過來一個不明的東西，四周圍似乎都被鮮血染紅，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孩。

  時衍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瞬。

  他一直沒有動作，直到那個襁褓慢慢地飄到了時衍不遠處的位置，小男孩頓了一瞬，他猶豫著伸出手去，將那個小孩從河裡撈了出來。

  小孩子的生命跡象已經變得有些微弱，連哭泣的聲音都發不出來，臉色慘白慘白，就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腳腕處有被啃咬過的傷口，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小孩子緊緊攥住了時衍的手指。

  就像是抓住了世界上最後的救命稻草。

  時衍怔然地看了一會兒。

  他其實並不在意世界上的大多事情，按照所有人設想好的那樣去成長生活，然後失去所有。

  從始至終，他都一無所有。

  如果說，他能夠抓住一些什麼東西的話，迄今為止，只有這個趴在他懷裡呼吸微弱的小孩。

  唐璉站在時衍身後的位置，表情似笑非笑：「是個小孩啊？」

  時衍將懷裡的小孩子抱緊些許，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輕輕按壓著讓小孩將水吐出來，他頭也不回。

  「是我的。」

  世界意志並不理解時衍莫名帶個小孩子回來是做什麼，時衍只是說，多個靈魂供其驅使不好麼？

  之後的神明候選也都是個巨大的幌子，幾乎是以一種養蠱的方式收集了很多優質的靈魂，為的只是碎裂靈魂以利用於遊戲副本的承載。

  唐璉看不上一個弱小的殘缺的小孩子，但是時衍堅持，他也懶得去管。

  世界意志只是按照想當然的方式來塑造一個人，所以他們其實並不明白——

  時衍對於世間大多數事情都冷漠，他不在乎很多，也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跟世界擁有著什麼樣子的羈絆，世上的物件東西萬萬種，沒有一件是只屬於他的。

  但是撿回來的這個小孩不一樣。

  她跟他一樣，世上所有的羈絆都已經被斬斷，他是第一個將她撈起來的人。

  如果世界上可以有一樣東西屬於他，那麼在小孩子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的時候，有些事情就已經註定了。

  只是後來，唐璉隨意又冷漠地對待這個小孩子，卻在小女孩慢慢長大的時候發覺……

  她是一張白紙，而且似乎天生就自私狠戾，幾乎不用如何塑造，她就已經是很理想的模樣。

  唐璉第一次用贊同的語氣跟時衍說話：「這是個很優質的靈魂。」

  時衍慢慢地將玩鬧著的小姑娘往身後擋了擋，他出聲道：「這是我找到的，她的去向未來應該由我來決定。」

  唐璉無所謂地聳肩。

  所以一直到之後，時衍冷冷淡淡地開口說想要將小姑娘放下山的時候，唐璉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

  「你在開玩笑？」唐璉道：「保持她目前的狀態，靈魂碎裂之後至少可以散落在三個副本之中。你讓她離開，那麼空缺的這些碎片你打算怎麼辦？」

  時衍表情冷然地抬起頭來，他輕聲道：「我來不就好了嗎？」

  他的人生沒有選擇，從一開始他就跟神殿，跟世界意志的羈絆深的不可思議，到現在位置已經無法分割，他只能沉默著被改變雕刻。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個小孩子可以有的選擇。

  小女孩趴在時衍的腿上，仰著腦袋看著他，沖時衍彎著唇笑一下。

  「卿卿，今天開心麼？」

  時衍其實並不知道小女孩叫什麼名字，只是帝國那邊對待親近的人向來這樣喊，所以他學著這般去喚小女孩，慢慢地在小女孩身上多了一絲羈絆。

  小女孩彎著唇：「開心！見到哥哥我就很開心！」

  時衍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來，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輕聲道：「卿卿會覺得神殿無聊麼？想不想下山去玩？」

  小姑娘便抬起頭來，「哥哥跟我一起麼？」

  時衍不語。

  小女孩便搖頭：「那我不想。」

  ……

  ps：因為有的寶子們可能沒搞清楚時間線，這幾天大概解釋一下關於過往事情，之前卿卿幻境當中看到的東西是有篡改痕跡的記憶，現在的這些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