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神明的祈願【26】

  「其實，你不用太過擔憂。」容貌年齡看起來都更大些的女子彎著唇微微笑著，眉梢間掛著的弧度是精心計算過的，柔和又具有親近感，就算是並不相熟的人也很難在這種毫無攻擊性的表情中升起敵意。

  言卿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這種表情模樣她太熟悉了，有時候根本就不用思考，唇角一彎所露出來的弧度就是這個模樣。

  言卿不無遺憾地想，這個女子是她日後的模樣的話，那還真讓人覺得有點可惜。

  這說明以後的言卿仍然是那副虛偽的模樣，是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樣子。

  沒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女子只要一轉頭看到言卿這副表情，她就能猜出來這個階段的自己是在想什麼，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仍然帶著溫和的微笑，用輕鬆的口吻告訴言卿：「我出現在這裡，不是想要告訴你未來是什麼樣子，只是向你陳述一種結局。」

  「但是很多事情發生的走向都起源於細枝末節里，一個微小的舉動就有可能引起未來的變化，結局並不是固定的，非要說的話，我選擇的大概是一種最糟糕的結局吧。」

  言卿微微抬眼：「為什麼這樣說？」

  成為了神明，拿到神位，成功地擺脫了穿書管理局。

  這明明是她最開始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這些事情都已經完成了，為什麼……會說這是最糟糕的一種結局。

  女孩微微抬起頭來，她忽然想起，在女子所描述的未來當中，一切都變得非常美好，幾乎是言卿理想中的未來，但只有一點。

  時衍。

  所有人都在，除了他。

  他就像是黎明到來時註定會在海上消逝的泡沫，在所有人都走入幸福結局的時候，他看著海平面上到來的太陽，在光線照射過來的時候慢慢地融化在了第一縷陽光之中。

  靈魂化作的泡沫融合在了海平面之上。

  他無處不在，又不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女子轉過頭來跟言卿對視著，她打量著面前縮小成六七歲模樣的自己，唇角輕輕地彎了彎，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輕聲道：「在問為什麼之前，你心裡應該有這個答案的。」

  「我什麼都有了，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神，我甚至按照古籍里記載的那樣，成為了很多人的救世主，我努力地讓每個人的記憶都變得美好起來，我成為了以前我最不屑於成為的好人，我幫助了那麼多那麼多的玩家。」

  「但我最終還是弄丟了一個人。」

  「很早以前，我認為他並不重要，他只是我計劃當中的一環，是一個可以被我利用的，而他剛好也願意被我利用的棋子。我笑他笨拙又幼稚，明明再清楚不過我是個什麼樣子的爛人，卻捂著耳朵對我說願意相信我，到死他都是這樣說的。」

  「所以後來我發現，我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唯獨無法變動時衍的死。」

  女子的視線逐漸下移，她輕輕地彎了彎唇：「你不是我找到的第一個過去的自己，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在此之前，我找到過很多過往的自己，規勸並且幫助他們躲避未來會發生的事情，但是無論我改變了什麼，只有一點無法改變。」

  「如果我想活，那麼時衍就註定會死。」

  「我和他是處於一個天平的兩端，無法存在共生的現象。一邊的砝碼加的重了，另一邊就會被高高地翹起，我試過了多少遍呢，其實我也記不清了，每一次每一次，他最終的結局都是消散於世間，甚至連輪迴的機會都不會有。」

  言卿沒有出聲，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女子將話全部說完，女孩慢慢地歪了歪腦袋，問她：「你剛才在所有人都在玻璃罐子裡面試煉的時候，把我按進了那些液體裡面，為什麼？」

  「這個啊……」女子臉上剛才悲春傷秋的神色正了正，她輕輕地咳了一聲：「這不是重點，我只是想要讓你看到你出事之後會發生的事情，重點是後來時衍的反應。」

  言卿的神色微微凝滯。

  時衍的……反應？

  他在這裡的時間可比言卿久的多，言卿剛剛到來，尚且知道將罐子打破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時衍不可能不清楚這件事情，但是他仍然這樣做了。

  而且言卿並沒有得到任何的懲罰，她用膝蓋想也能猜出來，時衍絕對不會在那些人面前說她任何的過錯。

  「所以，你是想要說，其實我對時衍並不是完全沒有觸動的，對麼？」言卿道。

  女子摸了摸下巴，「可以這樣說。」

  「好吧，我承認。」言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承認我有心動，有好感，但也僅限於此了。」

  女孩彎了彎唇，露出一口白牙：「我知道你說的事情了，結局如此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控制，而且——」

  「我想活。」

  女子怔然了一瞬，隨後她低下頭去笑了下。

  「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的回答啊。」女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自私的涼薄的小姑娘，一心一意自然都是念著自己。

  「我的話已經帶到了，其他的都不是我能夠插手的事情。」女子站起身來，她完全沒有繼續勸說的意思，她太了解自己了，尤其是這個階段只要能夠完成活下去的任務可以做任何事情的自己，完全沒有勸說的必要。

  女子轉過頭來，定定地望著言卿，像是透過言卿在看過往的自己：「我只是希望，你不會成為下一個我。」

  她有了神位，有了眾人的擁戴，有了無數人給她的感謝。

  她什麼都有。

  但是她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將未來點到為止地告訴以前的自己，走過無數個一樣的相似的，可以說是平行時空的地方，只是希望世界上有一個角落裡，那個對她說我相信你的少年能夠有一個不錯的結局。

  但是迄今為止，從來沒有做到過。

  言卿不會為其他任何人放棄自己，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