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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母子

2024-05-15 23:37:54 作者: 尋找失落的愛情

  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女的畫像。

  可一眼看去,少女的面容竟有些奇異的眼熟。

  

  六皇子心中有些訝異,忍不住問道:「母后,她是誰?」

  裴皇后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聲道:「她是你四姨母的女兒,姓程,名錦容。自小便住在永安侯府。」

  六皇子對早逝的「四姨母」裴婉如毫無印象,隨口笑道:「原來是程表姐。」

  從血緣關係而論,確實是嫡親的表姐弟。

  不過,身為天家皇子,六皇子身份矜貴。平日住在宮中,極少出宮。便是偶爾出宮,也是御林侍衛重重守護隨行。

  裴家人丁興旺,裴皇后的庶妹有六個,各自嫁人生子。攀得上表親關係的同輩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六皇子壓根不清楚,還有這麼一個程表姐。

  此時順口喊一聲,是為了讓親娘高興罷了。

  果然,裴皇后神色驟然柔和,對著六皇子笑了一笑:「她比你年長五歲。我還是在她幼時見過她,十幾年未見了,今日閒來無事,看一看她的畫像解悶罷了。」

  難得母后心情這麼好,和他說了這麼多話。

  六皇子心中喜悅,笑著說道:「母后想見程表姐,易如反掌。讓舅母領著程表姐進宮請安便是。」

  青黛忍無可忍,柔聲插嘴道:「殿下別怪奴婢多嘴。娘娘體弱,需安心靜養。宮外之人,不通宮中規矩,進宮怕是會擾了娘娘清靜。」

  任憑菘藍如何使眼色,青黛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裴皇后微微蹙眉,目中的些許笑意迅速消失不見。

  六皇子有些不快,瞥了青黛一眼:「我和母后閒話,是不是也擾了母后清靜?」

  青黛:「……」

  青黛暗暗咬牙,只得跪下請罪:「奴婢多嘴!奴婢該死!」

  菘藍心裡暗道不妙,一併跪下:「青黛一時口快,是為了娘娘的鳳體著想,絕無他意。請殿下饒了她這一回。」

  宮中幾位皇子,個個不是好惹的主。好武尚武的皇子們,對身邊宮人動手不是什麼稀奇事。

  溫和好脾氣的六皇子,此時板著小小的俊臉,也散發出凜然的威壓:「你們兩人,伺候母后多年,有功勞也有苦勞。此次我便不做計較。日後若有什麼刁奴欺主的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青黛菘藍一起磕頭謝恩,起身後垂首束立。

  六皇子又道:「我要和母后單獨待上片刻,你們都退下。」

  這怎麼行!

  青黛身體一僵,菘藍已搶著恭聲應下:「是。」

  一邊扯了扯青黛的衣袖。

  青黛咬咬牙,和菘藍退到門外。

  厚實的門,頓時將門裡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

  「青黛,你太莽撞了。」菘藍笑容一斂,低聲責備。

  私下裡「提點」裴皇后言行無妨,當著六皇子的面,焉能多言?

  青黛目中露出憂急的忿色,壓低聲音道:「你也聽到殿下說的話了。我若是不攔下話頭,娘娘她……」

  「此事自有侯爺和夫人操心。」菘藍眉眼未動,褪去了溫和的笑容後,秀麗的臉孔顯得冰冷無情:「你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青黛:「……」

  兩人自十歲起被挑至主子身邊伺候,相識相伴三十載。表面看來,青黛更精明口齒更伶俐,實則,菘藍才是外熱內冷心機深沉的那一個。

  這十三年來,裴婉如做著裴皇后的替身,一直未出差錯,大半都得歸功於菘藍。

  青黛有些泄氣,聲音又壓得低了些:「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萬一,裴皇后對六皇子和盤托出隱秘……

  菘藍淡淡道:「娘娘鬱結於心,一病多年。和殿下母子疏遠,並不親近。有什麼可擔心的。」

  十幾年來,裴皇后被折磨得意志消沉,早有死志。能撐到今時今日,皆因心中有程錦容這個牽掛。

  以裴皇后的性子,對著六皇子,根本張不了口。

  再者,裴皇后也不敢吐露實情。否則,秘密一旦曝露,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六皇子和程錦容父女!

  青黛見菘藍一臉篤定,驚惶不定的心總算稍稍安定。

  ……

  不出菘藍所料。

  相對而坐的母子兩人,既未抱頭痛哭,也未掏心置腹。兩人相隔六尺,相對而坐。竟有一絲尷尬。

  六皇子努力尋找話題:「母后,我現在已開始研讀四書五經。錢太傅常在父皇面前誇讚我。」

  錢太傅,大楚朝最聞名的治學大儒,三品的國子監祭酒。亦是上書房裡教導皇子們讀書的三位太傅之一。

  另外兩位太傅,分別是翰林院的顧掌院及禮部的周尚書。周尚書曾中過探花,顧掌院則是狀元出身。

  宣和帝是重武輕文沒錯,不過,為皇子們挑太傅,絕不肯將就一星半點。這三位太傅,堪稱朝中最博學的文臣。

  裴皇后嗯了一聲。

  六皇子沒有泄氣,又笑道:「大哥二哥四哥五哥都喜騎馬射箭,可我更愛讀書。父皇常笑我快成了小書呆子。」

  父皇兩字一入耳,裴皇后腦海中閃過宣和帝霸氣懾人的臉孔,面色微微泛白,下意識地垂眸,掩去眼底的痛苦和驚懼。

  六皇子早已習慣裴皇后的沉默,未曾留意到她神色間的異樣,絞盡腦汁,說了許多趣事,想搏裴皇后開懷一笑。

  可惜,裴皇后的展顏如曇花一現,再無影蹤。

  六皇子到底還年少,不擅隱藏情緒,眼底很快流露出委屈和失落。

  裴皇后心中一陣刺痛。可心結已深,隔閡重重,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六皇子。她將目光移開,輕聲道:「我有些倦了。」

  這是嫌他聒噪了。

  六皇子鼻子一酸,擠出笑容:「既是如此,母后好生歇著,過兩日,我再來給母后請安。」

  裴皇后點點頭。

  六皇子行禮告退,轉身時,忍不住看了裴皇后一眼。

  裴皇后卻沒有看他。

  她的目光,又飄到了窗外的海棠樹上。

  海棠樹到底有什麼好看的?每日都看,還沒看夠嗎?

  在母后眼裡,他還不如一顆海棠樹!

  六皇子又委屈又無奈,神色怏怏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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