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機
2024-05-15 20:58:27
作者: 蘇落名
余斗被家族放棄培養,熬到中年,都不一定能夠成為戰鋒。擱在族內,僅是家族武師的水準。
這般前景,顯然並不具備成為族長的資格。
更為殘酷的是,未來一兩年內,一旦家族之中,有同輩躋身戰鋒,余斗將會立即失去「少族長」的身份。
就連他從小居住的院子,也將被家族收回。
「余豆豆……」老李緩聲輕念,渾濁的眼裡,閃過絲絲暖意,「你娘親,一定很疼你。」
余斗擺弄著柴火,言語間難掩失意:「爹娘都疼我,只怪我自己不爭氣。」
話如此說,他心底亦是無奈。
——
據傳,覺醒戰意的種類,並非全由天定。覺醒時的心境,也占得幾分。
奈何余斗覺醒之時,才堪堪五歲,正是天真純潔的爛漫孩童。
璞玉之心,覺醒御勁、韌性極強的土河戰意,倒也在情理之中。
——
老李淡笑:「少爺在心如璞玉時覺醒,定有大好前程,天無絕人之路嘛。」
余鬥嘴角動了動,心間茫然,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踟躕一圈,才稚氣的強調說:「老李,剛才都說了,別叫我少爺!」
老李面對滿臉苦澀的少年,知他迷茫無緒,話裡有話的問聲道:「少爺是否想過,出去闖闖?」
唉,少爺少爺的,由他叫吧。
余斗翻個白眼:「出去?」
他不禁苦笑:「我初覺醒時,天才之名震動全國。被查明是土河戰意後,廢柴之名也傳遍全國。淪為笑柄之人,如何出的去?」
另外——
「我爹娘,曾經告求清瀾宗,收我入門修行,卻被當場回絕……」余斗越發苦悶。
清瀾國以宗派立國,連國內最強宗門,都認為余斗是塊朽木。他是真不知道,走出家門,能闖出個什麼名堂。
……
湖畔竹林,斑駁的光影隨風搖曳。
余斗擺弄一番灶內柴火,漸漸心淨,將雜亂的念想拋到一邊。
清秀臉龐,緩緩現出笑意:「老李,你都一把年紀了,不用替我操心。」
「咱們朋友一場,待你百年之後,我替你送終!我自個兒嘛……」余斗笑嘆,「熬成戰鋒,安心守護家族基業,不也挺好?」
再廢柴,也比普通人強!
「還能偶爾過來釣魚,陪陪你呢!」余斗語調平靜,仿佛已經做好準備,接受這平凡的一生。
老李聽之一愣,他未曾想到,一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居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心間的某些猶豫,也在這一瞬之間,被徹底抹去。
五年相處,余斗的為人,他心裡有數。
「少爺,我知道有個去處。或可引你入門,修行土河戰意。」老李關注著火候,不時撒上些乾料,沁人的香味漸漸飄出。
聽此一言,余斗忽然抬起頭來,眼裡光芒跳動:「什麼去處?」
「東南三國之地,清瀾居下、西荒在左、大圩在北。」老李到底有一把年紀,見識不少,「而在三國疆域之外的西北峽谷處,有一所不受管轄的『無為學院』。」
「無為學院?」余斗眨眨眼,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名字。
老李正色點頭:「無為學院中,戰技收藏頗豐。且『有教無類』,條件並不嚴苛。少爺若能進入無為學院,修行一途或有轉機!」
余斗聽得興起,正要細細打聽,林子的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響:「豆豆哥!豆豆哥,你在哪?」
是余霜丫頭!
余斗只和妹妹提過老李,家裡有事,只有餘霜能夠找來。
「霜兒,這呢!」他嗖的站起來,揚聲給她個方向。
沒多會兒,一襲青色裙裳,出現在竹林之下。
早間的訓練結束,余霜沐浴更衣。此時蠻腰輕扭,裙擺搖曳,生的是柳眉鳳目、雪膚俏顏,端的是百里挑一,嬌麗動人。
霜兒一直嘴饞傳說中的「老李烤魚」,終於撞著一次,卻滿臉焦急,未看那烤魚一眼。
徑直跑到余斗跟前,急道:「豆豆哥,嫂子家來人了!族長伯伯叫你回去!」
「喲呵,成親啦?」
老李完成烤魚第一步,正架起湯鍋,準備淺湯慢煮。這會兒已經可以坐下來,就著小菜,喝些小酒。
那鍋中的烤魚,則是會越煮越香!
「成個屁……」余斗咬牙哼道,「都怪我覺醒得早,那會兒客人多,我爹一時喝大了,給我定了門娃娃親。」
老李聞言,頓時樂不可支,笑得直咳嗽:「得,八成是來退親的!以前茶樓聽書,多的是這樣的橋段。」
「望族子弟嘛,定幾次親,退幾次婚,常有的事兒……」老李玩笑之間,亦有真知灼見,「利益使然!」
余斗白他一眼:「我好賴是個九星戰士,不廢吧!」
「誰知道呢。」老李好不容易憋住笑,「廢不廢的,得是對方說了算——少爺,你要走了對吧,這條烤魚……嘿嘿,老頭子吃獨食嘍!」
聽他那語氣,倒似巴不得余斗快些離開。
於鏡水湖畔的竹林之,獨享一整份烤魚,那是何等的愜意?
眾樂樂,不如我獨樂樂!
……
「想得美,這條大烏草是我釣上來的!」余斗必須回家,又捨不得眼前美味。兩難之下,他索性把妹妹按在凳子上。
狠狠的瞪眼老李:「霜兒,敞開了吃!」
哼哼,妹妹吃了,就等於我吃了!
「豆豆哥,我……」余霜想跟他一塊回去。
正欲起身時,卻見余斗滿臉嚴肅:「你吃少了,哥就虧了!你知道的,哥從不吃虧!」
余霜哪裡拗得過余斗?低頭一看,眼前正是一份火候恰好的烤魚,香氣四溢,看起來皮酥肉嫩!
小丫頭本就對「老李烤魚」嘴饞許久,只好安然坐定。
——
且說余斗得了霜兒通傳,收拾起漁具,便一道煙飛奔回家。
他猜到客人定在前院大廳,於是悄走後門,直接溜進自己院子。
吩咐家丁打來熱水,麻溜的沐浴更衣。又叫院裡丫鬟替自己拾掇一番,前後不消片刻,余斗竟從松垮頹廢少年,變成了器宇軒昂的世家公子!
幾個院裡的丫鬟看得面紅心跳,小手不禁摸來捏去。
探得少爺身子結實,滿身陽剛氣息,一個個春心萌動,芳心暗忖:咱們少爺硬氣得很,才不是廢物呢!
「誰還不是個體面人?」余斗自顧打扮得體,戲謔笑聲,才去往前院大廳——那樁娃娃親,已是傳遍全國的笑話。
人家既然找上們來,與其倉皇逃避,不如坦然相對!
……
余家前院廳內,族長余化正居主位,有大長老、二長老左右相陪。眼前的右側客席上,除了一名面善老者,另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
這兩人,余斗都不認識。
「斗兒,來啦。」見到兒子穿戴得體,余化面露喜色。心間早有揣測:今日之局定難善了,若能妥善處置,至少可讓家族擺脫泥潭!
只見兒子走上前來,躬身行禮:「爹、大長老、二長老。」
余化先抬手示意,再順勢往右一攤,介紹道:「這是鶴山宗大長老嚴海,少宗主嚴豹。」
「小子余斗,見過前輩,見過少宗主。」余斗一邊行禮,一邊悄悄打量。
嚴海端坐在側,氣度不凡,對余斗微笑點頭。而少宗主嚴豹,則是表情輕慢,鼻息輕哼,頗為不屑。
雙方見面罷,余化讓兒子先行就坐。
余家大長老看向嚴海,適時的道:「我余家經營水產,已歷百年,那些個江湖傳言,多是無稽之談,作不得真——還未曾請教,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嚴海正要開口,嚴豹卻搶先出聲:「既然如此,我便直言相告——十年前,家父和余叔叔豪飲宿醉,渾噩之際替小妹、余公子定下婚約。」
說著,他視線轉向余斗,隱含怒火的道:「假如,余公子並非土河戰意,這門親事,算我鶴山宗高攀!」
「可惜余公子的運氣,似乎差了一點?」嚴豹刻薄笑聲,視線投向余化,「余叔叔,當年的這樁娃娃親,恐怕……有待商榷!」
「唉!」余化惋惜長嘆,他跟鶴山宗主嚴澤,早年共闖江湖,情同手足。無數次風雨同舟、生死與共,掙下不少威名!
卻未想到,哥倆會因為小輩的婚事,在清瀾國鬧出個天大笑話……
嚴澤身為宗主,難免權衡利弊。
眼看余家小子長大成人,真把女兒嫁過來,怕是整個鶴山宗,都成了笑話!
……
「令尊的意思是?」余化看向嚴豹——此子年方十七,已有巔峰戰士修為,搭配鶴山宗的諸多戰技,在同齡人之間堪稱強橫!
嚴豹唇角微揚,以靈元之力,引動左手佩戴的虛界戒指,淡淡的空間漣漪過後,憑空取出一方巴掌大的寶盒。
那寶盒之中,透出縷縷藥香,叫人不禁神往。
「取消婚約,算我鶴山宗毀諾。」嚴豹揚聲道,似乎生怕旁人不知,「為此,家父願用此枚玉品賦元丹,作為對余家的賠償!」
「玉品賦元丹?」余家二長老聞言一驚,坐直身子,死死盯住嚴豹手中的寶盒,「那是能讓九星戰士,一步踏入戰鋒的極品丹藥!」
在大長老、二長老眼裡,這婚約退便退了。少那一事,余家尚能保留些顏面。
鶴山宗似乎沒有必要,拿出如此珍貴的玉品賦元丹,作為毀約賠償。
余化面露狐疑——五年前,他就想訂購玉品賦元丹,助兒子衝破土河壁壘,躋身戰鋒之境!
萬萬沒想到,曾被家族否決的訂單,今日主動送上門來。
而且,僅僅是退婚之由,余家不會為此,付出額外的代價。
……
嚴豹對余家的反應十分滿意,玉品賦元丹價值不菲,在鶴山宗內,只有天資卓然的戰士境弟子,才有資格服用。
這等小族之人,見了玉品丹藥,合該驚喜萬分。
不過,相對大長老、二長老的反應,余化卻面色冰冷——因為他已察覺,鶴山宗拿出玉品賦元丹,似乎……
另存深意?
他看向嚴海,噙著兩分笑意:「少宗主起初之言,是『有待商榷』。我想二位此來,除了退婚一途,恐怕還另有說法吧?」
「哦?」嚴海順著笑聲,想到一些江湖傳言,他話裡有話的道:「解除婚約,是長老投票決議。將賦元丹贈予令郎,是宗主個人的意思。」
余化眼皮一顫,恍然道聲:「我明白了。」
嚴豹正以為諸事順利,這困擾雙方的婚約,總算可以抹除。
不料,一語過後,廳上的余家之主,卻忽而笑聲:「嚴宗主贈予靈丹,在下卻之不恭!不過——這婚約,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