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分道揚鑣
2024-04-25 18:29:22
作者: 梁羽生
「四大金剛」哪裡知道,如果他們逕自跑到呂東岩家裡,倒是可以見著耿電,如今繞這麼一個圈子,到山溝里找呂東岩的女兒,卻是和耿電失之交臂了。
且說呂東岩在婁家莊脫險之後,便和凌浩、秦虎嘯、時一現三位老英雄以及轟天雷、黑旋風、耿電三個少年好漢,連夜趕回家裡。他知道女兒已經在他之前逃出了婁家莊,只盼一回到家裡,就可以見著女兒。
呂夫人看見丈夫帶領這許多客人回來,其中還有轟天雷在內,不禁又驚又喜,又是滿腹疑團,一面接待客人,一面問丈夫道:「你們是在哪裡遇上的?這幾位貴客是——」
呂東岩道:「說來話長,我先給你們介紹,這兩位就是我常常和你說起的凌大哥和秦大哥了。這位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神偷時一現!」跟著依次給她介紹黑旋風與耿電二人。
耿電笑道:「我和伯母已經見過了。我記得有一位丘大哥,不知是否還在府上?」
呂夫人道:「不錯,你說的是我內侄,他名叫大成,昨天回家去了,明天還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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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浩特別向呂夫人再行一禮,說道:「小兒在貴府,多蒙賢嫂照料,愚父子感激不盡。」
呂夫人甚是尷尬,勉強笑道:「哪裡,哪裡,我還怕令郎怪我招待不周,所以才要走呢。好在你們現在回來,我這才放了心。」
她裝作十分高興,心裡其實是在暗暗埋怨丈夫:「這些人都是不見容於官府的江湖人物,和任何一個來往,只怕都有禍殃,你卻把他們一起帶回來!」
知妻莫若夫,呂東岩生怕妻子露出不滿的心情,說道:「我這次出門遭了一點意外,若不是得凌、秦兩位大哥救護,我只怕已是埋骨他鄉,不能回來見你了。」
呂夫人道:「對了,聽說你是在凌大哥家裡養傷,是什麼人傷了你的?現在痊癒了麼?」
呂東岩道:「早已好了。傷我的人,現在還未知道是誰。這件事情,慢慢我再告訴你。」說至此處,忽地覺得有點奇怪,接著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凌大哥家裡養傷,是誰告訴你的?」
呂夫人望了秦虎嘯一眼,說道:「這個,這個——」一時之間,不知好不好當眾來說。原來她以為女兒是和秦龍飛私奔的。
凌浩笑道:「這些不太緊要的事情,慢慢再說吧。你也應該問問令嬡了。」
呂東岩其實也是早就想問女兒的了,只因客人剛到,和他妻子相見,不能不有一些客套,聽了凌浩的話,笑道:「多謝賢父子對小女的關心,未知究竟,只怕鐵威賢侄比我還要心焦呢。」說罷回過頭來,便即向妻子問道:「咱們的瑤兒回來了沒有?」
呂夫人道:「你已經知道了麼?」
呂東岩道:「你是指瑤兒離家之事?不錯,我知道她曾經到過婁家莊,我以為她回到了家裡了?」
呂夫人道:「你還知道什麼?」
呂東岩怔了一怔,不覺有點奇怪,問道:「還有什麼?」
呂夫人忽地向秦虎嘯襝衽一禮,說道:「秦老英雄,請恕冒昧。我想請問,你是否有位令郎,名叫龍飛?」
秦虎嘯大為吃驚,心道:「莫非那不肖的畜生來過這裡?」說道:「不錯,小兒正是名叫龍飛。賢嫂是如何知道的?」
果然便聽得呂夫人說道:「令郎前天才到過這裡,他說,他說——」
秦虎嘯忙問:「他說什麼?」
呂夫人道:「他說是奉了父親之命,來給我們報訊的。是以我才知道瑤兒的爹是在你們那裡養傷。」
秦虎嘯大為著惱,說道:「這畜生竟然敢來撒謊!」
呂夫人佯作吃驚,說道:「令郎不是你叫來的麼?」
時一現勸道:「秦大哥不要動氣,他來報訊,也是一片好心。」
呂東岩忽地省起,說道:「時大哥,你說小女給人救走,那個人敢情就是龍飛?」
時一現道:「我當時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過依理推測,他們兩人既是同往婁家莊,呂姑娘失慎被擒,飛侄當然是要救她的。」他怕秦虎嘯火爆的脾氣,心想:「若是給他知道真情,他不把兒子打死才怪。」是以只好善為說辭,替秦龍飛說說好話。秦龍飛那晚在暗室中企圖非禮呂玉瑤的事,他可是半點口風也不敢露。
凌浩忠厚老實,凡事總是往好的方面設想,聽了時一現之言,連連說道:「不錯,不錯。情形一定如此。飛侄大概不知從何得知小兒陷落在婁家莊,故此他才來找呂姑娘作幫手的。秦大哥,縱然他是偶爾說謊,你也不可太過怪責他了。」
秦虎嘯可不敢這樣相信自己的兒子,他冷眼旁觀,忽見呂夫人的面上似乎現出鄙夷的神色,再想起她剛才對自己凝視的奇怪目光,心裡就更不禁生疑了。
「這小奴才分明知道呂東岩就快傷好要回家的,為什麼還急巴巴地跑來報訊?那青袍怪客既然強迫他做徒弟,何以又肯輕易的放走他呢?」秦虎嘯不禁滿腹疑團,隱隱感到有些什麼不對了。
呂東岩也在想道:「助瑤兒脫險的那個人倘若真是秦龍飛,即使他們不知道婁家莊昨晚發生的事情,瑤兒也應該與他回家才是。」
由於尚未得知他們的下落,這晚的接風酒大家也吃得有點不大開心,失了預期的歡樂了。
酒闌席散,安頓了客人之後,呂東岩夫妻回到臥房,呂東岩道:「你好像有些什麼事情還沒有講出來,是不是?」
呂夫人道:「不錯,當著你的那些客人,我怎便說?」
呂東岩老於人情世故,心裡已猜著幾分,說道:「那你現在說吧。」
呂夫人道:「你覺得秦龍飛這個人怎樣?」
呂東岩道:「武功人品似乎比不上凌鐵威。」
呂夫人道:「不過,他可長得比凌鐵威英俊得多呢,一張嘴巴又會說話。」
呂東岩心頭「卜通」一跳,說道:「是不是咱們的瑤兒上了他的當了?」
呂夫人道:「家醜不可外揚,客人面前我不便說,瑤兒和這小子是私奔的。」
呂東岩大吃一驚,說道:「他不是光明正大的邀瑤兒作幫手的嗎?」
呂夫人道:「本來是說好了,由瑤兒和大成跟這小子去接你的,哪知當天晚上,他們兩人就悄悄溜走,瑤兒連一張字條都沒留給我。」
呂東岩強自寬解,說道:「或許是瑤兒怕你阻攔,才和他偷偷去婁家莊的吧?瑤兒喜歡鐵威,我是知道的;秦龍飛是他師弟,急於救他,也是理所當然。可不能把他們想得太壞。」
呂夫人冷冷道:「你以為秦龍飛和凌鐵威是親如兄弟的嗎?你知不知道這小子一到咱們家裡,就大說他的師兄的壞話!」
呂東岩大為詫異道:「他說了些什麼?」
呂夫人道:「他說凌鐵威受了一個蒙古公主的誘惑,已經投降了蒙古,要跟那位公主到和林去做駙馬啦!」
呂東岩道:「哪來什麼蒙古公主?」
呂夫人道:「就是近年來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的那個綽號雲中燕的妖女,前些時候,聽說還在婁家莊的。」
呂東岩哈哈一笑,說道:「哪有此事?我在——」呂夫人忙輕輕一噓,說道:「小聲點兒,別給客人聽見了!」
他們夫婦哪裡知道,在這間臥房的屋頂上,正伏著一個天下第一神偷時一現。時一現一來因為對秦龍飛之事頗感不安,想要知道秦龍飛在呂夫人面前還說過什麼謊話;二來也是因為他感覺到呂夫人的神色有點不對,故此特來偷聽。
呂東岩小聲說道:「哪有此事?我在婁家莊也曾見過這個雲中燕呢。」
呂夫人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假的,否則凌鐵威焉能和你一起回來?我說給你聽,只是要讓你知道姓秦這小子捏造謊言,假傳消息,騙咱們的女兒!」其實「捏造謊言,假傳消息」的還有一個她的侄兒丘大成,她可就沒有說了。
呂東岩又驚又怒,說道:「這小子竟敢打咱們女兒的壞主意?我在凌大哥和他爹爹的面前也曾談過鐵威和瑤兒的婚事的,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
呂夫人冷笑道:「這小子一來,我就知道他不懷好意。那對色迷迷的眼睛,老是盯著瑤兒,怎能瞞得過我?所以我要大成跟他們一齊去接你,不料他們半夜就偷走了。」
呂東岩心煩意亂,說道:「這怎麼辦,秦虎嘯於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他的兒子做出對不起咱們的事情,我可不能拿他怎樣。」
呂夫人道:「那麼咱們女兒的虧是吃定的了?」
呂東岩道:「瑤兒雖然不知人心險惡,卻也是個頗知自愛的女子,大概不至於就和那小子做出什麼壞事來的。」這話其實也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
呂夫人冷笑說道:「但願如此。其實你想把瑤兒配給凌鐵威,我已經是不能贊同的了。如今又出了這樁事情,咱們的女兒,就更不能嫁給凌家啦。你想想看,他們秦、凌兩家是世交友好,瑤兒嫁過去和姓秦這小子是要朝夕見面的,好意思麼?」
呂東岩經過不知多少大風浪,卻從來沒碰到這樣一件令人尷尬的事情,不由得心中焦躁,說道:「如今最緊要的是先把瑤兒找回來,婚事以後再說!」
呂夫人道:「這事可是不能張揚開去的,明天把大成喚來,叫他幫忙咱們打探,好麼?」呂東岩沒了主意,漫聲應道:「也好。」他可不知,他沒主意,他的夫人可是有了「主意」。
呂夫人又道:「你和這班客人回來,有沒有外人知道?」
呂東岩惱道:「婁家莊的人都知道的,怎麼樣?」
呂夫人道:「婁人俊是金盆洗手的大盜,他說的話,官府未必相信。你最好設法把這班客人送走,將來查究起來,咱們還可以抵賴!」
呂東岩怒道:「我這條性命都是他們救的,這話我豈能說得出口?」
呂夫人冷冷笑道:「你有家有業,有妻有女,你拼著自己不顧,與朋友講義氣,難道你的家業妻女你都不顧了?」
呂東岩心裡想道:「女兒都已走了,你要顧的只是自己。」可他又不敢和妻子吵架,吵起架來,難免就要給客人聽見。
呂夫人又道:「咱們好不容易才積聚了這點家業,你也曾說過,江湖險惡,你早已不願意在外頭跑了,只有送走這班客人,咱們後半世才有安逸的日子過。」
呂東岩道:「你別再說了好不好,你也得讓我仔細想想!」心裡想道:「唉,怎的她越來越是不明道理了,安樂的日子誰不想過,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做了出來,我呂東岩還有臉皮見人嗎?」
時一現伏在屋頂偷聽,聽到這裡,想道:「果然給我料中,他的妻子是不歡迎我們這班不速之客。這也難怪,『欽犯』二字,婦道人家,哪有不害怕的?為朋友著想,我們也不該連累他。」又想:「龍飛的事情,還是暫時瞞著秦大哥和凌大哥吧。」
第二天一早,秦虎嘯忽地帶頭來向呂東岩辭行。呂東岩大吃一驚,心道:「難道昨晚瑤兒的娘說的話他們已經知道?」連忙極力挽留。
秦虎嘯悄聲說道:「風賢侄得了一部兵法,我們要幫忙他儘快送給義軍領袖。所以深思熟慮之後,我們覺得還是早些走的好。反正你這裡我們還是可以再來的。」原來秦虎嘯他們的確是因為聽了時一現的勸告才決意離開的,他找這個藉口,乃是避免令得呂東岩難堪。
不過這個藉口合情合理,呂東岩已經知道那部兵法之事,是以心中雖然還是思疑不定,也就不勉強留了。不過還是說道:「鐵威賢侄讓他留下吧。他的傷也還需要調治呢。」
凌浩說道:「多謝呂大哥好意,小兒的傷我已驗過,並不礙事。他師父要他回去幫忙結束武館,他師弟的下落也得他幫忙尋找。」
呂東岩見凌浩的態度比昨天冷淡許多,心裡好生難過,但轉念一想,自己既沒決心把女兒嫁給轟天雷,妻子又是最巴不得他早走的,那也就不如讓他走吧。
呂東岩前門送走了客人,丘大成後門就進來了。
呂夫人把侄兒喚進內室,悄悄和他說道:「你的表妹已經有消息了。」丘大成大喜道:「什麼消息?」呂夫人道:「原來他們是去了婁家莊。」丘大成又驚又妒,說道:「表妹這樣膽大,居然敢跑去救凌鐵威這小子!唉,婁人俊的武功非比尋常,表妹是不是失陷在婁家莊了?」
呂夫人道:「這倒沒有。聽說他們是已經逃出來了,你看見姑丈送走的那班客人麼?其中就有凌鐵威的爹爹和姓秦那小子的爹爹在內。」當下將秦、凌等人昨晚大鬧婁家莊,以及時一現發現呂玉瑤之事一一告訴侄兒。
丘大成道:「但表妹不敢回家,卻怎知他們是逃向何方?」
呂夫人道:「有一條線索,你不妨去試一試。」
丘大成連忙問道:「什麼線索?」
呂夫人道:「秦龍飛這小子那日謊言奉他父親之命來的,料想他也不敢回家。你表妹的性情我知得清楚,她如何膽大,也不會跟一個男子亂跑。或許她還未曾知道凌鐵威已經給她爹救出來,但她也要探聽消息的。是以你不妨試一試到她奶媽那裡找她,除我之外,這個奶媽是最疼她的人,她逃出婁家莊,一時無處投奔,說不定會在這奶媽家裡。」
姑侄密商妥當,呂東岩送客回來,丘大成見過了他,就出門了。但他們剛才的說話,可沒有告訴呂東岩。
凌浩等一行人離開呂家,大家各忙心事,凌浩尤其鬱鬱寡歡。
秦虎嘯勸他道:「這門親家做得成固然最好,做不成也沒什麼。不是我稱讚我的徒兒,鐵威的武功人品都是人中少有的,大丈夫何患無妻?」
凌浩說道:「我不是可惜這門親事做不成功,我是可惜呂大哥,他這樣的英雄好漢卻偏偏耳朵軟。唉,我為威兒向他求親,也當真是一廂情願了。」
俗話中的「耳朵軟」是怕老婆、一切聽信老婆的意思。時一現笑道:「呂東岩也未必是對老婆都言聽計從,不過女主人既然不歡迎咱們,咱們才不好意思住下去罷了。我昨晚偷聽他們的談話,呂東岩倒是很歡喜鐵威這孩子,這門婚事也未必無望。」
凌浩說道:「討不得丈母娘的歡喜,這女婿不做也罷。鐵威的婚事,以後我也不想再提了。」
轟天雷不便插口談論自己的婚事,他是個傲氣的人,覺得父親的話很對。驀地呂玉瑤的影子浮上他的心頭,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玉瑤曾經衣不解帶、目不交睫的服侍我幾天幾夜,難道我只為了和她母親賭一口氣,就可以不再理睬她了?」轟天雷再又想道:「她是她,她的母親是她的母親,呂伯母對我不好,與她何關?只要她喜歡我……」想起呂玉瑤在他病中對他的溫柔體貼、細心呵護,想起呂玉瑤和他分手時候的依依難捨、脈脈含情……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證明她是真心的,轟天雷又不禁怦然心跳,隱隱覺得他父親的話也未必全對了。
凌浩不願意多談呂東岩夫婦的事,轉過話題向黑旋風和耿電說道:「風賢侄,耿賢侄,你們兩位如果沒有別的緊要事情,請到舍下小住如何?你們年輕人難得意氣相投,小兒趁這機會也可以多向你們領益。」
黑旋風道:「我是想和鐵威兄多聚幾天,不過目前我要趕往大都去見丐幫的陸幫主,報告梁山之行的經過,並把那部兵法交給他,請他代為處置。只好留待他日,再來拜訪老伯了。」
凌浩一想這是一件大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
轟天雷忽道:「爹,我想跟風大哥同往大都,見識見識,你看好不好?」
凌浩說道:「不是不好,我只是怕你閱歷太少,身體又未完全復原,一下子到了金國京城,那可不是當耍的!」
轟天雷笑道:「我又不是一個人去,有風大哥照顧我呢,我的傷已經好了七八分,剩下的只是一點外傷,並不礙事的。從這裡到大都,總得一個月吧。一個月的時間,還愁不復原嗎?」
秦虎嘯道:「陸幫主也是咱們多年未見的老友,鐵威趁這機會,替咱們去拜候他,也是一舉兩得之事。」
凌浩笑道:「你師父也這樣說,那我就放你去歷練歷練吧。風賢侄,小兒多多拜託你了。」
轟天雷喜道:「耿兄,你呢?」
耿電說道:「我卻另有事情,恐怕不能陪你們一起去大都了。」
說罷,回過頭來,說道:「三位老前輩,請問你們可知道有個青龍幫的幫主,名叫龍滄波的麼?」
秦虎嘯道:「你和龍幫主相識?」
耿電說道:「他是家父舊屬,小侄和他卻未見過面,也不知青龍幫是在何處?」
秦虎嘯道:「龍滄波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不過我多年不走江湖,卻不知道他的青龍幫是在什麼地方了。」
時一現道:「青龍幫的消息我倒略有知聞,它的總舵本來是在伏牛山的,聽說去年已遷移到祁連山了。」奏虎嘯道:「啊,搬得這樣遠!」要知伏牛山是在中州河南,祁連山則在西陲甘肅,兩地相隔數千里之遙。秦虎嘯因為青龍幫是個抗金的幫會,如今把總舵搬到了遠離中原的祁連山,豈非很難開展工作,是以感到詫異。
時一現道:「就因為青龍幫的秘密已經給金虜知道,金虜的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要調兵遣將去對付。龍滄波得到風聲,知道在伏牛山暫時站不住腳,這才遠走祁連,徐圖再起的。」
秦虎嘯道:「你的消息倒很靈通,這樣重大的秘密,你是從哪裡打探來的?」
時一現笑道:「說起來這個秘密我比龍滄波知得還早呢。袞州將軍的小老婆有一串夜明珠,是花了十萬兩銀子從一個波斯胡經營的珠寶店中買來的,有行家告訴我,我本來想去偷那串夜明珠的,不料夜明珠沒偷到手,卻偷到了完顏長之給那袞州將軍的機密文書。」
秦虎嘯哈哈笑道:「那可比夜明珠更值價了。」
時一現道:「我立即把這消息送到伏牛山去,龍滄波那時剛聽到一點風聲,不過沒有我知得清楚,他是看了那封機密文書之後,才決定把總舵搬移的。但當時只是決定搬移,尚未選好地方。搬到祁連山之事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他手下的四大金剛之首楊守義,兩個月前碰見我,說是龍滄波很惦記我,想請我到他那裡作客呢。」
耿電喜道:「時老前輩和龍幫主有這樣深厚的交情,和晚輩一同去那就更好了。」
時一現笑道:「我還有一宗大買賣要做,龍幫主之約恐怕得在半年之後方能考慮了。老弟,你見了龍幫主請代我致意吧。」
耿電想多知道一點青龍幫的情形,問道:「我對青龍幫只知道有個龍幫主,不知還有些什麼重要人物。」
時一現道:「就是我剛才說的四大金剛了。」當下將四大金剛的名字、相貌、年歲等等告訴耿電,說個清楚之後,眾人便即分道揚鑣。
耿電急於見到龍滄波,日夜兼程趕路,這一天來到一個小鎮。小鎮上只有一個客店,耿電正要到那間客店投宿,不料來到門前,只見一隊公差騎馬跑來,把那客店圍住,看這陣仗,竟似小客店裡窩藏有江洋大盜似的。
客店對面恰好有一間小茶館,耿電便躲進茶館喝茶,靜觀其變。
此時已有一部分公差進入客店,開始搜查客人和盤問店主了。耿電坐在對面的茶館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得陡地一聲大喝,一個沙啞的聲音叫道:「王老三,你知罪麼?」耿電看不見裡面的人,心裡想道:「這人想必是公差的頭子了,他來勢洶洶,卻原來是個外強中乾的病鬼。嗯,聽他說話的聲音,似乎是不久之前才受過內傷的。客店中倘若當真藏有強盜,這樣的捕頭如何濟事?」
隨即聽得那個「王老三」顫聲說道:「小民開這小客店,一向都是規規矩矩的做生意,實不知犯了何罪。」
那捕頭喝道:「你睜開眼睛瞧瞧,看我是誰?哼,哼,認得了吧?我親眼看見你窩藏青龍幫的賊人,還敢狡辯?」原來這間客店正是雲中燕與青龍幫四大金剛日前投宿的那家客店,這個捕頭就是那天晚上給雲中燕打傷的那個捕頭。他養好了傷,明知青龍幫的人決不會還在那間客店,但也要來出口惡氣,順便訛詐那個店主。
耿電聽得「青龍幫」三字,不禁又驚又喜,心想:「這店主人若是青龍幫的朋友,我倒是不能不管了!」
那店主人說道:「大人明鑑,小的開這間客店可不能不讓客人投宿,那天我只道是四位尋常客官,怎知道他們是什麼青龍幫還是黃龍幫?」
那捕頭冷笑道:「你當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那麼那個黑衣妖女呢,你也不知道麼?」
耿電更是驚奇,想道:「青龍幫來的四個人?前兩天時老前輩才和我說起四大金剛,難道就是他們?恐怕沒有這樣巧吧?我正要打探他們的消息,若是真的,這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但那個什麼『黑衣妖女』又是誰呢?」
心念未已,只聽是那店主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我更不知道了。」原來他已嚇得抖不成聲。
那捕頭又冷笑道:「你和她若沒交情,怎肯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單身女子投宿?哼,哼,我還聽說你接了她的賊贓了呢!真人面前你別說假話了吧!」
店主人牙關打戰,說道:「哪、哪有此事,哪、哪有此事?」
那捕頭道:「還說沒有?黃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可有人目睹那女匪交給你的!」
耿電聽得那捕頭盤問的口氣越來越凶,心裡想道:「那『黑衣妖女』不知是什麼人,但既然是和青龍幫的人一道,想必也是個俠義道的女俠了。青龍幫的人決不會有什麼『賊贓』留在這客店的,不用說自是這鷹爪孫誣賴或者栽贓的了。哼,只怕這鷹爪孫就要嚴刑逼供,該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耿電正想跑出去把那隊官差打個落花流水,出乎他意料之外,客店裡的說話聲音突然聽不見了。耿電是練過暗器的人,豎起耳朵來聽,隱約聽得那捕頭的笑聲,笑得也是很輕很輕。
鄰桌的兩個茶客接耳交談,一個說道:「你看王老三是不是當真發了橫財?」一個道:「哪會有這等事,王老三是個怕事的糟老頭子,貪小利或許會有,接賊贓他怎敢?」「那他為什麼不分辯呢?」他的同伴雙手一攤。笑道:「你問我我又怎知道?總之我是信得過王老三罷了。」
耿電也是大惑不解,心道:「怎的這捕頭忽然不盤問了,又不聞拷打之聲?」
原來這店主人忽地「福至心靈」,想起了「破財擋災」這句老話,想道:「想必是他知道那位姑娘曾給了我一顆金豆,以為不知還有多少賞錢與我呢。唉,其實也只是一顆金豆。」當下把那顆金豆拿出來,悄悄塞在捕頭手裡,告以實情,又答應把客店裡所有的現錢都拿出來,這捕頭料想也榨不出什麼油水了,這才罷手。
錢銀過手之後,那捕頭虛張聲勢地喝道:「這麼說,你是當真不知道賊人的去處了?」店主人道:「小人委實不知。」他吃了顆定心丸,聲音也鎮定許多了。
捕頭大聲說道:「好,那就饒過了你。店裡的客人卻有嫌疑,一齊給我帶回去再加審問。」
此言一出,客店裡又嘈嘈雜雜的亂成一片,結果還是那店主人代客求情,每個客人都把身上的錢財拿出來賄賂了捕頭方始了事。
這隊官差鬧了半夜,雖然分得無多,也算小有斬獲,搜過這間客店,也可以向上司交差了,於是捕頭一聲令下,收隊回城。
耿電目送那隊官差走出小鎮之後,跨出茶館,便進那間客店投宿。
店主人沒精打采的上來招呼,心裡亦是有點奇怪,想道:「剛才的事,難道他沒看見,怎的卻不怕事。」當下小心翼翼地詢問耿電的姓名、行業,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耿電笑道:「官差不會再來的了。你放心,我是個正當客商,不會少你房錢的。」店主人雖然餘悸猶存,但一想生意總還是要做的,於是也就答應耿電之請,給了他一間上房。
店主人循例問道:「這間房合意嗎?」耿電漫聲應道:「不錯,很好。」說話之際,忽地關上房門。
店主人吃了一驚,說道:「客官,你、你幹什麼?」
耿電說道:「沒什麼,咱們聊聊。你請坐呀。」小指頭一勾,把一張椅子提了起來,放在他的面前。小客店的椅子是用厚實的粗木做的,雖然不是很重,但一根小指頭就把它提了起來,卻也不是常人所能。
店主人更是吃驚,但轉念一想:「店子裡剩下的就是一些家具和衣物了,就算他是強盜,我還能有什麼給他搶的?」於是半邊屁股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客官有何賜教?小店剛剛遭了不幸,小老兒都還未曾收拾呢。」
耿電說道:「我正是要和你談剛才的事,你的損失可不少吧?」
店主人訥訥說道:「沒、沒什麼!」
耿電笑道:「我不是白道的人,你不必害怕。天下哪有貓兒不吃腥的,這班如狼似虎的官差進了你的店子,你還能沒有損失嗎?」
店主人嘆了口氣,說道:「客官明鑑,小老兒收了幾位客人的房飯錢,明天還不知道哪裡去找錢來給他們開飯呢。」言下之意:「你的房飯錢最好先付。」
耿電笑了一笑,說道:「不用擔憂,這裡是張銀票,當作是我的房飯餞,你拿去吧。」
店主人做了幾十年生意,可從沒見過客人用銀票來付帳的,接過來一看,不由得張大了口,給嚇呆了。原來這是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
耿電說道:「你怕是假的嗎?你瞧這是通濟隆銀號的銀票,在這北五省任何一個縣城的銀號都可以交換的。」
通濟隆總店設在大都,分號遍及北方各省,是當時規模最大的一間銀號。店主人雖沒收過這樣大數目的一張銀票,但在與他有往來的一些商號里,十兩八兩通濟隆的銀票還是見過的,他仔細一看,印鑑、式樣全都不假,不能不相信它是真的了。
大驚之下,店主人抖抖索索的把那銀票遞迴去道:「客官,你別害我,小老兒可不敢要。」
耿電笑道:「你怕是賊贓嗎?」
店主人道:「不,不,不,但房飯餞要不了這許多。」其實他的心裡正是害怕這是賊贓。
耿電輕輕一推,說道:「放心,收下吧!」另外又掏出幾兩碎銀。
店主人更是吃驚,哪裡敢要。耿電把銀票和碎銀塞進他的袋子,笑道:「坐下來,聽我說,你有親人麼?」店主人道:「小老兒沒兒沒女,本地也沒親人。只有一個侄兒,卻在袞城謀生,幾年難得見上一面。」耿電說道:「你這侄兒可靠嗎?」店主人道:「這娃兒倒是挺老實的,就是沒出息,二十多歲了,可還是討不起媳婦兒。」他見耿電十分和氣,心裡也就沒有那麼驚慌了。但卻不解耿電何以與他絮絮閒話家常。
耿電這才笑道:「我怕你手頭不便,幾兩碎銀是給你作零用的。過兩天你把這客店歇了,到袞州去另開一間,叫你侄兒主理。到了袞州,你也不用害怕這裡的公差再來羅嗦你啦。五百兩銀子的本錢大概也夠了吧?」
店主人道:「夠了,夠了!開一間小客店,二百兩銀子的本錢已是差不多了。不過——」
耿電笑道:「剩下來的,你可以給侄兒討個媳婦。」。
店主人一想,他遭遇公差的勒索,正好趁這機會歇業不致引起別人的疑心。說道:「多謝相公給我設想得這樣周到,但小老兒無功不敢受祿。不知相公有何吩咐,還請明言。」
耿電說道:「不錯,我正有一樁事情要向你請教。」
店主人又慌起來,說道:「不知這是不是小老兒做得到的。」
耿電笑道:「你莫害怕,我只是問你幾句話,我也不會告訴外人。那天晚上來貴店投宿的那四個客人,和你說過什麼話?」
店主人道:「他們要了兩間上房,後來讓了一間給一個黑衣女子。小老兒可沒有和他們多說什麼。」
耿電心想:「看這情形,這店主人和青龍幫沒有關係的了。」說道:「好,那你把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給我聽。」
聽他說了那天晚上的經過,耿電問道:「他們是上哪兒去的,你知不知道?」
店主人道:「小老兒委實不知道。」
耿電笑道:「你還害怕我是白道的人嗎?」
店主人道:「相公對我這樣好,白道的人豈會如此?但那晚小老兒嚇也嚇得慌了,哪裡還敢問他們。」
耿電好生失望,正自想道:「五百兩銀子就當作做一場好事吧。」那店主人忽道:「啊,我想起來了。」
耿電喜道:「想起什麼?」
店主人道:「我聽得那黑衣女子說起浙東一位老英雄的名字,叫那四個漢子去找他的女兒。」
耿電說道:「那老英雄是誰?」
店主人道:「好像是名叫呂東岩。」
原來呂東岩的大名在數百里內是無人不知的,店主人那天晚上在公差走後,驚魂未定,本是無心聽他們談話的,只因聽得雲中燕提起呂東岩的名字,方始引起他的注意。但因他多少還有點顧慮,是以不敢說得太過確鑿,在呂東岩的名字之前,加上了「好像是」三字。
耿電瞿然一省,心道:「不錯,那黑衣女子想必就是雲中燕了,她從轟天雷口中知道呂東岩曾經護送過我的事,是以叫『四大金剛』到呂家打聽我的消息。但為何不說是去找呂東岩,卻說找他的女兒?難道雲中燕早就知道呂玉瑤不會回家?」這件事他可說是猜中了一半,另一半沒猜中的是:四大金剛本來就是奉了幫主之命要找呂東岩的。
耿電說道:「你再想想,他們還說了些什麼。」
店主人道:「那女子好像還提到一個地名,叫做、叫做鳳凰山的。」
耿電眉頭一皺,說道:「呂東岩好像不是住在鳳凰山的呀!」他套用店主人的口頭禪,也加上了「好像」二字。
店主人道:「鳳凰山是青田黃岩兩縣交界處的一座山,那是一座荒山,山上沒有幾家人家的。小老兒年輕時曾做過貨郎,走過幾條山溝子。」又說:「當時我也有點奇怪,呂家不是住在鳳凰山的呀,那女子為何叫他們去鳳凰山呢?所以你剛才問我,我想起了也不敢說出來,怕說錯了,你反而疑心我不是說實話了。」他最後終於是說了實話了。
耿電暗暗好笑:「早知如此,我寧可惹呂東岩妻子的討厭,就在呂家等候他們,倒省得多走一個來回。」
謝過了那店主人,耿電安心睡了一個大覺,第二天一早,又從原路趕回去。
呂玉瑤到了她的奶媽家中,已經有四天了。
奶媽年老體弱,不巧得很,呂玉瑤來到她家,剛好碰上她的哮喘病發作。她雖然有個兒子和媳婦,在山上開了幾畝梯田耕種,這幾天又正是農忙時節,呂玉瑤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們,只好說是來探望奶媽的,心想待奶媽病好一點再說。不料到第四天,她的表哥就來了。
呂玉瑤正想知道家中的消息,看見表哥來到,自是十分歡喜,可又有點奇怪,問道:「表哥,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丘大成道:「姑父說有人曾見到你從婁家莊逃出來,卻又不見你回家,是以叫我來這裡打聽打聽。」
呂玉瑤喜道:「啊,爹爹回家了,他沒事吧?」
丘大成道:「他的傷早已養好了,就在你逃出婁家莊那天晚上,他和幾位朋友也在婁家莊大鬧了一場呢,凌鐵威也救出來了。」
呂玉瑤喜歡得幾乎要跳起來,說道:「他怎麼不和你一起來?」
丘大成道:「凌大哥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走了。」
呂玉瑤好生失望,連忙問道:「為什麼?」心想:「莫非他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對媽媽仍然存有芥蒂,可也該等我回家呀。」
丘大成道:「我不知道。我也曾勸他等你回家的,他黑著臉一聲不響。」
呂玉瑤道:「這就奇怪了,他因何惱我?」
丘大成道:「我看未必是因為他惱你,是他自己不好意思見你。」言下之意,自是暗示凌鐵威負心別戀了。
呂玉瑤道:「他並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啊,什麼他與雲中燕私奔之事,那是別人造他的謠。」
丘大成道:「你在婁家莊已經打聽清楚了?」
呂玉瑤因為雲中燕的身份是個秘密,不願意和表哥說出她曾經見過雲中燕,當下說道:「用不著打聽,我相信他。」
丘大成也怕說下去自己的謊言會被拆穿,說道:「你相信他那就很好,恕我多嘴了。」
呂玉瑤道:「爹爹回家之後,婁家莊的人未來過惹事嗎?」
丘大成:「沒有呀。」
呂玉瑤笑道:「早知如此,我早就回家了。咦,表哥,你在想什麼,咱們和奶媽告辭吧。」
丘大成忽道:「表妹,你只一個人住在這裡麼?」
呂玉瑤道:「她的兒子和媳婦還在田間耕作,尚未回來。」
丘大成道:「我不是說她的兒子媳婦。」
呂玉瑤道:「你是說那姓秦的小子?」
丘大成聽她叫秦龍飛做「小子」,笑道:「不錯,那天晚上,你不是和他一同到婁家莊的嗎?怎麼你們鬧翻了?」
呂玉瑤道:「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以後別再提他。」丘大成應道:「是。」心中卻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想道:「凌鐵威這小子走了,秦龍飛這小子也沒討得表妹歡心,這兩個障礙一去,我倒是大有指望。只是我那番布置卻落了空,不知如何交代?」
呂玉瑤道:「咱們也走了。表哥,你跟我進去和奶媽說一聲。」原來她的奶媽哮喘發作,臥病在床。丘大成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此際剛剛醒來。
奶媽聽得他們說話的聲音,扶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出來說道:「表少爺,你也來了。怎麼不住一晚,就要走呢?」
呂玉瑤道:「我爹回來了,叫我回去。過兩天我們再來看你老人家。」
奶媽道:「唉,難得你來這一趟,我可真捨不得讓你走呢。」
丘大成忽道:「奶媽這樣疼你,你就多住兩天吧。我回去替你稟告姨父。」
呂玉瑤有點奇怪,說道:「表哥,你剛才不是說我爹很是著急,等著要我回去的麼?」
丘大成訥訥說道:「這個、這個,我想他知道你在奶媽這裡,總可以放心得下,那麼你遲兩天回去,也沒有多大關係。」
呂玉瑤道:「不,爹對我放心得下,我可記掛著他。他是剛剛養好傷回來的呀!」還有一件令她記掛的事她沒說出來的,是她急於要知道轟天雷的消息。
奶媽聽她這麼說,倒是不便挽留她了,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
呂玉瑤道:「是。那你老人家多多保重,過兩天我請個大夫來看你。」
奶媽咳嗽幾聲,笑道:「這點小病用得著什麼大夫,我吃點草藥,過兩天也就好了。」
呂玉瑤向奶媽告辭之後,便和表哥一同回去。一路上丘大成東張西望,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呂玉瑤走在前面,偶然回頭,發現丘大成這個神態,不覺「咦」了一聲,說道:「表哥,你在張望什麼呀?」丘大成來不及掩飾,支吾說道:「沒什麼,我是許久未到鄉下,看看風景。」呂玉瑤噗嗤一笑,說道:「這個連樹木也沒多少的山溝子有什麼風景好看?」
從奶媽的家出去,要經過一條四五里長的山溝方能走出山口。還沒走了多遠,忽見山坡上茅草叢中人影綽綽,呂玉瑤吃了一驚,心道:「荒山里怎的來了這許多人,埋伏在茅草叢中,難道是強盜?」心念未已,只見那些人紛紛鑽了出來,卻原來是一隊官兵!而且人人都是刀出鞘、箭在弦,如臨大敵!
轉眼之間,那隊官兵已是把他們圍在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喝道:「秦龍飛這小子呢?」
丘大成呆若木雞,好一會子才稍定心神,訥訥說道:「秦龍飛並沒來過這裡,我是來接表妹回家的,和秦龍飛毫不相干,請官長讓我們回去吧。」
那軍官冷笑道:「好呀,那你是拿我們消遣來了?你曾經說過什麼來著?」
呂玉瑤怔了一怔,說道:「表哥,你和他們是相識的嗎?你說了些什麼?」
「沒,沒有呀!」丘大成一面向那軍官打眼色,一面說道。
那軍官可不理會他這套,逕自說道:「還說沒有,你不是來向我們通風報訊,叫我們到這裡來捉梁山泊餘孽秦虎嘯的兒子秦龍飛的嗎?哼,如今不見了這小子,你可逃不了關係!把他拿下!」
原來丘大成以為秦龍飛是和他的表妹一同住在奶媽家中。他是把秦、凌二人都當作情敵的,為了除去這個「障礙」,先到縣衙通風報訊。那個軍官是完顏長之的部屬、駐紮在這個縣城裡的總兵官。
他本來和這個總兵官說好,到時只捉秦龍飛一人,讓他假意抵擋一陣,就放他和表妹逃走的。不料這個總兵官不見秦龍飛,卻要在他的身上把秦龍飛找出著落來,連他通風報訊的秘密,也當著呂玉瑤的面說出來了。
呂玉瑤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叫道:「什麼,表哥,你,你,你怎能做出這種事情?」要知她雖然是對秦龍飛甚為痛恨,但丘大成勾結官府來捉人,那卻是比秦龍飛更可惡了。
話猶未了,那些官兵已是一擁而上,丘大成不知是抵抗的好還是不抵抗的好,掙扎了幾下,給那軍官一刀柄拍暈,登時就縛起來。
另外幾個官兵跑到呂玉瑤面前,一個笑道:「這女娃兒倒是長得不錯呀!」一個說道:「先別魯莽,她是呂東岩的女兒。咱們先請示總兵大人。」
那軍官道:「管它呂東岩呂西岩,一併拿下!」
呂玉瑤一聲冷笑,拔劍出鞘,斥道:「不給你們一點厲害,你們只當姑娘是好欺負的。」刷刷幾劍,面前的幾個官兵登時變成了滾地葫蘆。這還是她手下留情,不願濫開殺戒,故而只是用劍尖刺官兵的穴道。
那軍官喝道:「好個潑辣的丫頭,且叫你知道我的厲害。」這個軍官是完顏長之手下的勇將,武功倒是非同泛泛,一口大砍刀又重又沉,呂玉瑤劍走輕靈,可也沒法刺得著他。一碰上他的大砍刀,手腕就是一陣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