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風雨初起6

  「你知不知道我在雨兒面前都說了些什麼？」溫明珠面上的紅色漸漸褪去，緊咬著下唇身子微微顫抖，眼中是數不盡的羞愧之色。

  葉玉珩垂下眼沒有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撫著妻子的後背以示安慰。

  溫明珠苦笑，水光順著眼角連成一條細細的涓流，「我與她談了孩子，我告訴她我懷了雙胞胎..」

  在一個剛剛永久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面前，她興高采烈地說著自己對即將新出生小生命的期待與喜悅，這是一種多麼惡毒的傷害，她說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踩在好友的傷口上，每一聲笑都是在這處不可癒合的傷患處撒鹽。

  溫明珠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跳樑小丑一般，在好友最脆弱的時候，挺著大肚子去炫耀？

  如今一想到王雨兒當時破碎的笑容她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她怎麼能這麼卑劣？甚至還在提醒著對方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已經逝去的事實。

  溫明珠痛苦地閉上眼，一拳一拳地錘在男人的胸膛，發泄著自己的怒氣與怨氣。

  

  她不能替王雨兒做些什麼，但如果能預先知道其處境，最起碼能夠安心地當一個垃圾桶讓對方心裡好受一點，也好過那些自以為是的開導..

  「這都是我的錯，與你沒關係..」葉玉珩輕聲道，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情緒。

  溫明珠知道他如今雖然服軟，但這種事若是再來一次他的做法依舊會一樣，可她不願意如此。

  對於放在自己心底的人她認為自己應該有足夠的知情權，或許她的能力有限，不能夠為他們做太多的事情，可至少不要去當那個惡劣的小人，在迷茫與無知中與親朋漸漸疏遠。

  她逐漸發現，似乎丈夫的所有行為都在下意識地隔斷她身邊的人，包括父母、兄長，與朋友，這不是一個好的開端。

  發泄夠了之後溫明珠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只是那張臉卻依舊冷得凍人，「為什麼不把雨兒受重傷與翠枝死的事情告訴我？」

  如若不然，她也不會任由行程生生拖了一個月多。

  「你懷孕了。」葉玉珩淡淡道，不顧眼前女子的抗拒將她攬在懷裡。

  「這不是理由。」

  她肚子裡面雖是雙生，可有楊老的照料和她自己的上心，這胎很安穩，斷不會只聽說一個消息就出現隱患，況且她做人只會朝前看，不可能什麼事都沒做就先把自己給嚇死了。

  葉玉珩笑了笑，篤定道：「這就是理由，我不會讓任何事影響你。」

  見妻子的臉色一瞬間難看下來，他漫不經心地撫了撫她的頭髮，輕聲道：「明珠，你身邊有太多的人了..可我只有你，你懂嗎？」

  溫明珠愣了許久，房間靜謐下來，隨即心頭便漸漸蔓上一股複雜與心疼..

  或許她將當年的傷害想得太簡單了，眼前的人從來都沒有走出過當初自己死亡的陰影中，他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堅不可摧不是嗎？

  是她忽略了某一方面，才至於現如今那陰暗的一面生根發芽，滋生了難以去除的不安與心魔。

  窗外的一束陽光照在一對相擁的男女身上，須臾後，男人鬆手，痴痴地盯女子的面龐，眸中的色彩濃黑似墨，幽深不可見底。

  其實很多次，他都想殺光妻子身邊的所有人，讓她不再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浪費精力，讓她的眼裡只能裝得下自己..

  但他知道不能，也知道自己的心態有問題，他的病還沒有全好，但那不過是因為他太愛了而已，葉玉珩不覺得自己有錯，之所以從來都沒有付諸過這些想法，只不過是因為他不想讓妻子生氣而已，這樣會嚇到她的..

  「玉哥哥，你摸摸看..」溫明珠握住他微涼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臉上，柔柔的音調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樣在掃落著男人心裡的陰暗，她從來都是他的太陽，是他不可戒除的癮。

  葉玉珩沒有說話，只是仍由她將自己的手掌抬起來，嘴角有笑，卻涼得過分。

  「我沒有死，我還活著，那些事情都過去了知道嗎？」溫明珠望進他的眼，用自己的暖來融化對方心裡的寒冰與患得患失。

  「玉哥哥，我們不能活得像是在一座孤島你明白嗎？我們有親人，有朋友，以後還會有孩子，他們都是我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們在愛我們，用他們的力量保護我們，我們不能那麼自私..」

  聞言，葉玉珩垂下眼，顯然是在抗拒這句話，在他的心裡孤島並沒有什麼不好，起碼不會有那麼多人企圖分得他的寶貝。

  手動了動，卻並沒有如願抽出來。

  溫明珠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卻依舊鍥而不捨，反而抓住那隻大手放在了自己凸起的肚子上，柔柔道：「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出生，會長成軟軟的一團，你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嗎？

  他們會圍著你叫爹，會慢慢長大..這是你的血脈，是我們的愛情..」

  「不是！」

  本來聽到小時候這段話葉玉珩的態度還有所軟化，可一到這是他們的愛情之時，情緒卻忽然激動起來，略微拔高音調，蹙著眉很是嫌棄的模樣，「我們的愛情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癟著嘴控訴著，那張俊臉上竟出現一抹名為委屈的情緒。

  溫明珠看著他陡然收回手，盯著自己的肚子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抽了抽嘴角，豎著眉頭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母子！？」

  「我沒有！只喜歡你！」葉玉珩快速地反駁著，卻還沒忘記添加那個"只"字，又聳拉下頭陰鬱道：「我都好久沒碰過你了..」

  「...」溫明珠臉色變換了許久，最後只是羞惱地瞪了對方一眼，拿他沒有辦法。

  她早發現了丈夫似乎對還沒出生的兩個孩子似乎帶有莫大的敵意，也一直試圖化解這種不必要的矛盾，可效果卻是有限的。

  溫明珠有些苦惱於這樣的僵局，只能期盼著來日方長，希望孩子出生以後這種隔閡會消失..吧？

  「明珠？」葉玉珩向前一步，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她的手，見她沒有拒絕自己便放下心來，不再顧忌什麼將她重新拉進懷裡，也只有這樣，他才會感受到真實感，那種空缺被補全的滿足..

  「王雨兒的事你不要去管知道嗎？」

  頓了頓，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又聰明地趕在妻子發怒之前補充道：「她的事有王進處理，有些結也只能她自己去打開..」

  話還沒有說完，溫明珠便推開了丈夫的胸膛，陰著臉怒道：「他去處理？你看看他處理成什麼樣了？若真有能力又為何不在雨兒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又怎會讓她落到今天這樣的田地？你知道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多重要嗎？你知道當初雨兒有多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但如今這一切都毀了，翠枝也沒了！王進他這兩年為雨兒做過什麼？他只會躲在背後搞些自以為是的小動作，何時又真正保護過雨兒？」

  說起王進，溫明珠便有一肚子的火氣。

  這兩年袁善在仕途上並不如何順利，除了本身過於剛直之餘，更多的還是王進的作用。

  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袁老夫人那兒說了些什麼，導致這一年多來王雨兒的處境愈發艱難，袁善到底是做人兒子的，不可能真的與他娘鬧翻，前一次只帶著妻子到京都來便已經讓他心裡溢滿了愧疚，這件事卻是成了袁老夫人手中的制勝法寶了。

  如今是避無可避，袁善再也沒了其他地方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