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風雨初起3

  葉玉珩見此頭都大了。

  珠子自從懷孕之後，這長的可不是只有肚子，那脾氣也是成倍翻滾，可氣量卻恰好與之相反，又極其敏感。

  果然，下一秒就見其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嘀嘀咕咕地自怨自艾。

  「你凶我..你以前都不會凶我的..嗝..難怪人家都說懷孕的女人不值錢了，我..我都這麼辛苦了，你還要嫌棄我，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葉玉珩嘴角抽搐了下，卻沒有不耐煩的意思，輕輕拂去她臉上不住掉落的淚水有些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不過是讓你跑慢一點罷了，怎的就這么小氣..」

  這話若放在從前自也沒什麼不對，可對一個孕婦來說就炸了毛，只見溫明珠一把將眼前的男人推開，尖聲道：「你還說不嫌棄我！你說我小氣！那你就去找個大氣的女人吧，呸！」

  說罷也不掉眼淚了，扶著肚子惱恨地一跺腳，冷哼了一聲大步地朝前跨去。

  

  青依看了看自家公子那張陡然變黑的臉不自覺地抖了抖，連忙小跑著跟上主子的腳步而去，心頭還感嘆著，夫人真是膽兒大了，連這種話都敢說了..

  正腹誹之時，一抬頭，卻見著自家夫人一臉的慶幸之色，頓時眼角抽搐了起來。

  得，原來不是膽大啊，瞧著這飛快逃離作案現場的模樣，可機靈了呢！

  溫明珠也是一時過於得意忘形，嘴一賤就抖出了不該說的話，又怕被收拾，這才裝作生氣的模樣火速離開。

  王雨兒住的院子離這門口稍微遠了一點，偏僻了一些，當初袁善故意選了這地方，目的是讓他娘和妻子隔開，如此少起衝突。

  溫明珠在青依的攙扶下走進院子，只是過於安靜的氛圍讓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皺了下眉。

  王雨兒喜歡紅梅，所以在這處院子裡花卉的組成都以紅梅為主，只是梅是冬季才綻放絢麗的孤高之種，如今花季已過，就算樹枝上還殘留著些許麗色也不能挽回頹勢，反倒添了一抹淒涼色彩。

  兩人徑直走到那間緊閉的主屋前。

  溫明珠猶豫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扣響了眼前的門。

  「雨兒？」

  房間裡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而後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回道：「進來吧。」

  門口的兩人依言，推開了眼前緊閉的木門。

  屋內的中央燃著一盆炭火，幾不可見的煙霧從火焰中飄散出來，時不時有一聲聲微小的破裂聲，那是炭火變成粉末前最後的一道哀嚎。

  明明很暖和，可溫明珠的心裡卻微微發寒。

  側目一看，那窗戶前正站著一個身著裘衣，目含微笑的女子。明明是老友相逢，可對方那瘦削單薄的身子卻讓溫明珠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

  「你真是..明明受了傷還不好好養著，這是存心要把自己折騰嚴重了好讓我心疼不成？」她嘴裡念念有詞，忙上去握住王雨兒的手，察覺到其微涼的皮膚之時，心裡更是發酸，又接著呵斥道：「這府上是怎麼回事？怎的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乾脆把人都發賣出去算了！」

  溫明珠說著，語氣中滿是氣悶與認真。

  主家受了傷，這院子裡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這算怎麼回事？且這院子裡的風景不佳，這袁善也不知道換個院子，這麼一副蕭瑟凋零的場面，哪個養病的人心情能好起來？

  王雨兒笑眯眯地拍了拍好友的手，「不怪她們，是我不讓人進來的..」

  「可..」溫明珠不滿，煩悶地哼了一聲。

  「好了..」女子搖搖頭，見到對方隆起的腹部滿是驚訝，「喲，我說這脾氣這麼大呢，原來是我要做乾娘了？」

  其實兩人之間從來都沒有談過乾娘這回事，可王雨兒就是這麼認為的，想都不想就說了出來。

  「怎麼樣，幾個月了？孩子有鬧你嗎？」王雨兒伸手輕輕摸了摸溫明珠的腹部，不自覺地就放柔了說話的聲音，像是怕自己嚇到這小生命一樣，可在眼眸的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與灰暗，只是再抬頭之時，那負面的情緒卻又消失不見，只餘下調笑與喜意。

  「那倒沒有..」溫明珠皺了皺鼻子，目光中帶了些笑意，「約摸是被他們爹給嚇著了，我這胎倒是挺安穩的。」

  孩子們確實很乖，自她懷孕之後那是吃嘛嘛香，完全沒有孕吐的反應，如若不然，她也不會在接近兩月之時才初初發現懷孕的端倪了。

  王雨兒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到一半才終於反應過來好友嘴裡說的是"他們"，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驚喜出聲，「你說什麼？難道是懷了兩個不成？」

  溫明珠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抱怨自己因此而行動不便之時，只見眼前的女子目含淚花，一下子將她抱住，耳邊傳來一聲喟嘆，「真好..明珠，真的..」

  王雨兒在京都的時間也不短了，在此之前，只要沒什麼特殊的情況，兩人幾乎日日都要見上一面，她知道這個京都里幾乎所有女人都羨慕嫉妒的葉夫人其實並不是那麼好當的，面面俱到的圓滑背後有時候是巨大的心力付出，更何況葉家也並非一個普通官家，它還是一個巨大的商業帝國，作為家主夫人，溫明珠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無子與善妒是女人的七出之罪，而溫明珠很不幸，兩項都占全了，這使得幾乎完美的葉夫人有了讓人攻擊的縫隙，也讓她身上的負重更上一層。

  溫明珠自然知道王雨兒是什麼意思，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正想開口之際，餘光卻瞥見了書桌上那本詩集邊角露出的紙張一頭，頓時心頭沉了下來。

  可她卻淡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還打趣自己，「也是這兩崽子來得及時，如若再不出現，只怕我娘得把我吃了去！」

  王雨兒鬆開雙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這話說的，寇嬸嬸那也是關心你，為了你好..」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別再給我上緊箍咒了，我這一路可被他們給念得腦袋快炸了！你是不知道，玉哥哥和我娘那嘴可不是單純的合計，可比那寺廟裡念經的和尚嘮叨多了！」溫明珠捂住自己的雙耳，一臉的痛不欲生。

  王雨兒一邊笑一邊將她扶到床邊坐下，「生在福中不知福，人都說一孕傻三年，瞧瞧你自個兒這孩子模樣，可有當初葉夫人的氣勢？」女子搖頭，滿臉的不忍直視。

  「少給我戴高帽了，我這葉夫人如今是名存實亡，你瞧，青依這丫頭像個跟屁蟲一樣，恨不得我如廁都跟著去。」說罷，她指了指一旁瞪著大眼一副正襟危坐模樣的女子，為自己逝去多時的自由嘆了口氣。

  青依聞言跳腳，不滿地嘟囔了兩句，引得一旁的王雨兒大笑不已，臉上紅撲撲的，倒也去了幾分病氣。

  一番玩鬧之後，溫明珠四處瞅了瞅，很是莫名，「翠枝去哪兒了？怎的我來了這麼久連她影子都沒見到？莫不是尋了什么小情郎談情說愛去了？」

  她笑了笑，一臉的調侃之色，只是轉眼間觸及到好友眸子的淚意，心下一驚，面上的笑意僵住，不好的預感下一秒得到了應驗。

  「翠枝..她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