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白髮
2024-05-15 08:24:10
作者: 謝安年
周昊天的身世不是秘密,沈鳳舒也從未發話要隱瞞,他曾是太子,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無論是生還是死。
等他長大了,他也會從各種人的嘴裡去聽他的故事,免不了又是一番怨氣。
不過,就算他怨天怨地也要識時務,他沒那個本事翻天,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皇上更不會。
公孫玉默默品著茶,見沈鳳舒若有所思的神情,莫名不安。
她一直覺得,沈鳳舒不說話的時候都是在算計人算計事。
周昊天和周安慶一處練習射箭,周昊天明顯比他力氣大,拉弓拉得滿,射勁十足,可惜,他急於求成,射中靶心的不多。反倒是周安慶不急不躁,很沉得住氣,目光如凖,牢牢盯住目標。
他不止瞄準目標,格外用心,一呼一吸間也在慢慢調理。
周昊天連射五箭的功夫,周安慶只是從容不迫地射出一箭,一箭正中紅心。
周昊天看了不禁淡淡一笑:「太子殿下,箭無虛發,果然厲害。」
周安慶笑笑:「我是慢工出細活兒,真到了戰場上還了得。」
周昊天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他道:「太子殿下,聽說滄州一帶又不太平了。」
周安慶點點頭,又緩緩拉弓,再度瞄準紅心,一字一頓道:「胡人進犯,狼子野心。」
他明明說話做事都很沉穩,一言一行間卻難掩凌厲的霸氣。凝眸不語的時候,更帶幾分殺氣。
周昊天默默觀察他的臉,不再多問。
突然,外頭有公公揚聲稟報:「皇上駕到。」
周昊天聽得這三個字,莫名緊張,雙手下意識地攥緊成拳,藏於袖中,他低頭跪地,屏息靜氣。
周安慶收起弓箭,邁步上前,並不著急跪地行禮。
周漢寧背著雙手,端著一臉嚴肅。
「兒臣給父皇請安。」
「兒臣給皇上請安。」
周漢寧見他們在庭院射箭,沉聲道:「要練習怎麼不去靶場,在你母后宮裡折騰什麼?」
「回父皇,兒子和兄長也是臨時起意,而且,兄長一會兒還要回去呢。」
周漢寧垂眸看看周昊天,他一直跪在地上不吭聲。
「都起來吧。」
周漢寧看了看對面的靶子,問周漢寧哪個是他的。
周漢寧指了指左邊:「兒臣近來疏於練習,有些退步了。」
一個靶子上被射中了十支箭,另外一個靶子只有兩支箭。
周漢寧拿起兒子的弓箭,手指輕輕拉了一下弓弦,聽了聽聲音道:「弓弦太鬆了,松油也不夠。」
他單手拉弓,眨眼間射出一箭,那支箭硬生生射破了紅心那支箭,取而代之留在靶心。
周安慶早就見識過父皇的厲害,周昊天卻是一臉震驚。
周漢寧還不到三十歲,面容俊朗年輕,鬢角卻有好幾縷白髮,格外刺眼。
周漢寧不忘提點兩個孩子,他對兒子周安慶道:「反應要快,不要猶豫,如果沒有一箭中心的底氣,那就勤學苦練。」
「是,兒子知道了。」
周漢寧又看向周昊天:「你心浮氣躁,如果在戰場上,你錯得越多,死得越快!」
「兒臣知錯了,謝皇上提點。」
「明兒午時三刻,你們一同去校場練習。」
「是。」
周昊天從小沒有父親教導,嫌少有人會對他這般嚴厲命令,他緊張的同時又覺得莫名新奇。
他看向周漢寧的眼神,複雜中又充滿敬畏。
是夜,公孫玉見他遲遲不肯休息,掌燈夜讀,卻一頁書都看不進去。
她不禁好奇道:「今兒怎麼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因為白天見了皇后娘娘的緣故?」
周昊天回過神來:「沒什麼,皇后娘娘溫溫和和,沒有難為我。」
公孫玉輕嘆:「她從來不會難為別人。」
「那您還擔心什麼?」
「我不擔心她為難你,皇后娘娘出了名的會做人。我怕她算計,心裡合計,面上卻不露。」
周昊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算什麼,我有什麼值得別人算計的?」
功名利祿,他是一樣都不占。
公孫玉欲言又止,給他端了清茶:「時辰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與此同時,沈鳳舒和周漢寧也在一起說話。
沈鳳舒按著習慣給他梳頭,她總能發現他新長出來的白髮,忍不住微微蹙眉。
周漢寧望著鏡子裡的她,淡淡道:「別費心了,每天對著我的頭髮發愁,何必呢?」
沈鳳舒一臉心疼:「皇上近來太操勞了。」
周漢寧笑笑,拉過她的手,帶著她坐到自己腿上,下巴輕輕磨蹭她的肩膀:「以前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還詫異過,你為什麼總喜歡給我梳頭,還熬那些補湯給我喝。現在我都明白了,你一番苦心瞞著我,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今兒拉弓的時候,我手臂明顯少了三分力,幸好孩子們沒看出來什麼。」
沈鳳舒聞言垂眸,睫毛彎長,難掩心酸。
周漢寧親吻她的耳垂,又親吻她的臉頰:「我不怕老,也不怕死,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是老天爺額外賞給我的,我不能貪心!我只擔心手頭的事情沒有安排好,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回頭傷及你們。」
沈鳳舒不喜他說這樣的話,微微搖頭:「有你在,沒人傷得了我們。」
誰知,周漢寧又道:「當然,就算我不在,也沒人敢傷及你們分毫。」
沈鳳舒無奈嘆氣,抱住他的脖頸,與他依偎。
她的目光越過窗欞,看向窗外明亮的月亮,心事重重。
不到半個月,朝廷和親的謠言,不攻自破。
朝廷舉兵十萬,直奔滄州。
張灝年親領帥印,浩浩蕩蕩,第一仗就是勝仗。
朝廷士氣大振,再也沒人敢說什麼勸和和親的話了。
周慕雪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重新又有了笑容。
徐太妃看在眼裡,找了個時機問她:「你是不是一直在擔心你的婚事?」
周慕雪是她看著長大的,自然不隱瞞:「前陣子的風言風語那麼多,我有點害怕。胡人兇殘,吃人不吐骨頭的。」
徐太妃伸出一根手指,點點她的鼻尖:「傻孩子,別聽別人說的,要自己學會去用心看。皇后娘娘也許不是什麼聖人,但她絕不會對你下狠手,當年你是唯一一個保留皇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