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豪氣干雲
2024-05-15 08:03:31
作者: 西子情
老尼姑很快便找來了幾個布包,同時端來了一碗紅糖水,一碗薑糖水。
花顏驚喜於老尼姑的和善,連連道謝,「深夜打擾,本就慚愧,多謝老師傅了,承蒙您照料得周到,感激不盡。」
老尼姑笑著搖頭,「人老了,覺本就不多,姑娘別客氣,紅糖水補血,薑糖水驅寒,姑娘和公子每人用一碗,好好睡上一覺,明日早起趕路便不會太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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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笑著頷首。
老尼姑走後,花顏拿了布包快步出了房,再不換,她就先血漫自己了。
蘇子斬見花顏轉眼就匆匆沒了影,想起她身上的狀況,一時間竟忍不住發笑。
他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就連七公主刁蠻厲害,但也不敢如此不遮掩葵水這種事兒,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拘泥拘束自己。
花顏換了布包,找了一盆水淨了手臉,回屋後見蘇子斬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什麼,她走到他對面坐下,挪過紅糖水,又將薑糖水推給他,「喝吧,我們都暖暖。」
蘇子斬瞥了一眼薑糖水,嫌惡地推開,顯然不屑一顧。
花顏瞪著他,又推回去,惡聲惡氣地說,「喝掉,我可不想照顧病人,你若是染了風寒,我可背不動你。」
蘇子斬聲音一寒,「不用你背。」
花顏盯著他,見他面色是真真正正的白,想著他身體的畏寒之症怕是不一般。軟了口氣,笑著問,「你背了我三十里路,我如今無以為報,要不然我餵你喝?算是報答你今晚辛苦背我?」
蘇子斬目光一頓,沒了話。
花顏笑吟吟地問,「真打算讓我餵你啊?」說完,見他不語,她放下手,拿起那碗薑糖水,用湯勺攪拌,舀了一勺,隔著桌子遞到他唇邊,「來,張嘴。」
蘇子斬低頭,看了一眼,忽然劈手奪過,硬邦邦地說,「我自己喝。」
花顏撤回手,埋怨,「早這麼聽話不就得了?」
蘇子斬額頭突突跳了兩下,沒言聲。
花顏不再理他,端著紅糖水,一口一口地喝著。
一碗薑糖水下肚,蘇子斬發白的面色似乎終於染上了點兒煙火氣,他放下碗,忽然開口,「我從沒背過人,今日背著你走了三十里,你剛剛說無以為報,在我看來,餵我喝一碗水怎麼能夠抵消?你覺得呢?」
花顏暗嘆,那個難對付的蘇子斬又回來了。抬頭瞥了他一眼,笑問,「那子斬公子打算讓我如何報答呢?」
蘇子斬盯著她,「但凡此等,似乎大多說法,都該夠以身相許了。」
花顏失笑,「那少數說法呢?」
蘇子斬眸光凌厲,「能讓我蘇子斬背的人,普天之下,目前只你一個。除了以身相許,你與我說說,你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與我親自背你的價值相抵的?」
花顏聞言當真認真地琢磨了起來,「也是,讓我想想。」
蘇子斬看著她,見她歪著頭,似乎十分認真在想的模樣,明明身嬌體弱,偏偏覺得她骨子裡的剛強不同於任何女子。即便今日發生了這些事兒,也不會讓他忘記面前的這個女子是破了九大賭神賭技,砸了順方賭坊招牌的人。
片刻,花顏笑著說,「那兩百多萬兩的銀子我不要了,怎樣?」
蘇子斬眯起眼睛,危險地說,「你拿我親自背你的價值跟那些黃白之物相較?」
花顏「唔」了一聲,為難地說,「你也知道,我頭頂上如今扣著准太子妃的帽子,做不到以身相許。那兩百多萬兩銀子雖然抵不過子斬公子親自相背,但勉強也還算真金白銀有價值的。再別的嘛,我這一手賭技,雖然冠絕天下,但真正計較起來,也是不入上流,想來想去,除了這些,我真是一無長處啊。」
蘇子斬看著她,她面上的為難神色一覽無餘,偏偏語氣漫不經心,他仔細地盯著她眼睛看了片刻,似乎要看透她眼底。半晌,忽然笑了,「天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太子妃寶座,你似乎不屑一顧,我想知道為何?」
花顏笑了笑,「太子妃寶座有什麼好?入得東宮,入目儘是巍巍宮牆,方圓尺寸之地,滿是規矩禮數。宮裡哪裡有宮外好,尺寸之地焉能與海闊天空相較?我就是一個俗人俗物,不喜歡當太子妃,有什麼稀奇?」
蘇子斬聞言瞅著她,她這樣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會令人意外,他點點頭,挑眉,「那雲遲呢?無論太子的身份,單單這個人,你如何評他?」
「雲遲啊……」花顏想了想,雲淡風輕地說,「身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品貌是世所難及,可是身份好不能當飯吃,長得好看也不能不吃飯,就那麼回事兒唄!」
蘇子斬愕然地抽了抽嘴角,須臾,哈哈大笑,「你這話,真該讓雲遲來聽聽。」
花顏眨眨眼睛,「可惜,如今他估計還在半壁山的酒香里困著呢,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裡,自然也就聽不到了。」
蘇子斬收了笑,「我會告訴他的。」
花顏瞅著他,忽然開口,「對於京中貴裔府邸的關係,我知道的不多,聽聞你與他也算是兄弟?」
蘇子斬瞳孔縮了縮,聲音驟然沉冷,「我的祖母是當今聖上的姑姑,他的母后是我母親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姨母。我與他,勉強算是沾親帶故。」
天!花顏欷歔,「怪不得武威侯府屹立不倒,你蘇子斬可以在南楚京城甚至天下橫著走,不怕得罪雲遲。」
蘇子斬冷嗤,「所以,你找上我這一塊擋箭牌,想用來毀了與雲遲的婚約,也算是找對了人。讓他過得不如意,我樂意之至。」
花顏默了默,伸手扶額。
蘇子斬看著她,見她不再言語,揚眉問,「那半壇酒,你還要不要喝?」
「自然要喝!」花顏站起身,拿起兩個空碗,說,「你等等,我去用清水把這兩個碗涮涮,沒有琉璃盞,也能喝出美酒香醇,就用它們盛酒。」
蘇子斬沒有異議。
花顏走出門,很快就將兩隻碗涮洗乾淨,然後擺在桌子上,打開酒罈,各自倒了滿滿的一碗酒,霎時,屋中溢滿濃郁的酒香。
花顏端起酒,豪氣干雲地說,「來,幹了!」
蘇子斬忍不住細挑眉梢,難得笑問,「幹了?你確定?」
花顏吸吸鼻子,點頭,「那一日,你送那一壇醉紅顏,我是用頂級的琉璃盞,一口一口地品的。還沒試過用這大碗一口喝乾,也想體驗一回。人生百味,哪有什麼非要固守一定之規?你說是否?」
「有道理。」蘇子斬頷首,也端起大碗。
花顏與他以碗相碰,之後,端回唇邊,揚脖一飲而盡,咕咚咕咚聲不絕於耳。
蘇子斬瞅著她,眸底忽然綻開點點星華,也端起大碗,揚脖一口氣喝下。
醉紅顏,從釀成以來,流傳三年,封存五年,他從來只用琉璃盞,未曾用過大碗,也未曾這般一口氣喝乾一碗。
喝完,花顏放下大碗,用袖子抹了一下唇角酒漬,大呼,「痛快,暢快!」
蘇子斬也放下大碗,身心愉悅,「我自己釀的酒,從不知原來也可以這樣喝。」
他看著花顏,天下便有這樣的一個女子,可以淺笑盈然地小口喝茶,也可以豪氣干雲地大碗喝酒。
他終於明白,雲遲為何寧可封住御史台的嘴,氣病皇帝,惹太后不滿,即便朝野沸騰,他說什麼也不悔婚了。
太子云遲選妃,雖然是一本百人的花名冊,但他隨手一翻,選的那一人也必定是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