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八節 宿命
2024-05-15 08:02:34
作者: 方想
巴格內爾強忍心中的衝動,沒有與陳暮他們匯合,而是直接帶著部隊,悄然掩至敵人的側翼。
不得不說,巴格內爾的戰術素養,比起其他人要高几個等級。當他帶領隊伍悄然掩至敵人的側翼時,敵人沒有絲毫察覺。他卻沒有立即發動,而是耐心等待時機。
對方雖然前線潰敗,但是並未曾傷及根本,當他看到嚴陣以待的敵陣時,便心中瞭然。如果現在衝下去,對方在初期的混亂之後,戰鬥很有可能陷入拉鋸戰,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心中有些焦急,表面卻沒有表露分毫,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
灰濛濛的天空如今漸漸暗了下來,隱約可見遠處遮天蔽日的沙暴。
時間不多了……
如果沒有機會,他寧願等到下次。今天這一場戰鬥,對方也是元氣大傷。今天雙方的戰鬥很短暫,卻讓他意識到前段時間的失誤。
小隊伍的絞殺是對方最擅長戰鬥方式,大規模成建制的戰鬥反而是對方最薄弱的地方。
之前的失誤是他對摩哈迪域太過於陌生,手上的信息太少所導致。今天的戰鬥,讓他看明白了不少東西。
對他這個級別的指揮者來說,對方的一個弱點,便足以讓他們找到致勝的方法。他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打敗摩哈迪域無卡流。即使今天不能畢其功於一役,他也不會遺憾,因為老闆回來了!
回來就好!
他心中念得最多的就是這句。難道是自己老了?巴格內爾有時會這樣想。
當年老闆就是為了救自己,才被風暴颳走,他責無旁貸。一直以來,他都固執認為,老闆一定會回來,哪怕理智告訴他,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就是這份固執,他拒絕回到聯邦,堅守在條件艱苦的大裂縫基地。
沒想到,老闆真的回來了!
他心中被喜悅填滿,甚至連帶著,殺氣都淡了許多。
老闆的回歸,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他們因為老闆而走在一起,創下這番基業。除了老闆,沒有人有足夠的威望,能夠領導大家。這些年,東衛採取的聯合決議方式,沒有出大問題,實際只是無奈之舉。可是,當他們漸漸老去,尤其是奚平和他,到時局面失控的可能性極大。
可是現在,老闆回來了!
一直壓在他心頭的擔擾終於不翼而飛,腳步似乎都輕了許多。
當看到老闆岌岌可危時,他第一反應也是憤怒,但作出一名最頂級的指揮者,他很快冷靜下來。除了維阿,就數他跟著老闆的時間最長,他對老闆的了解也遠比其他深刻得多。
而且,在掌握各個部隊的動向之後,他便完全不擔心。哪怕只有維阿四人,老闆就絕不會有性命之憂,更何況還有桑寒水和肖波率領的青年衛,還有盧小茹一字眉領銜的護衛營!
善於捕捉戰機是一名指揮者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之一。
更何況巴格內爾?他現在出現的位置,基本就確立了足夠的優勢。哪怕今天不能擊潰敵人,也能衝殺一陣,大大降低敵人的實力。換句話,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驅趕潰兵的陳暮一行人,終於出現在敵人的視野中。
天空中的陳暮視野廣闊,他第一時間發現了悄然埋伏的巴格內爾。心中暗贊巴格內爾厲害,他也立即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在他身後,桑寒水肖波等人都亢奮至極,他們不僅看到老闆的回歸,還能和老闆並肩作戰,此中的暢快,實在難以用語言描述!剛剛大勝的卡修們,士氣無不大振。
卡修中的老人看到陳暮時的激動,也迅速讓後加入的卡修明白這個神秘強大的男人究竟是誰!
他們沒有見過陳暮,但是當年萬眾矚目之下,那句「白總管這個名字,你聽說過麼」,曾經掀起的風暴,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曾寫下的傳奇,但凡是加入東衛的人,又怎會不知道呢?
無論是在東衛,還是在外界,都流傳著陳暮失蹤的流言。一直以來,這也是影響人們對東衛信心最大的因素,所有人都清楚,當年那個叫白總管的男人才是東衛真正的領袖。
可誰能想到,就在今天,這個叫白總管的男人,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而且帶領他們戰鬥!
瞥了一眼下面嚴陣以待的敵人,陳暮不為所動。
王緩緩走出帳蓬,看到天空的敵人,不悅道:「我們在前面就這麼多人,就被麼點敵人打得這麼這一敗塗地?」
王左右無不面帶愧色,的確,天空中的敵人不到三千,這實在算不得多。
「可能是敵人高手比較多吧。」一位部落首領吶吶道,只是聲音越來越小。
「哼!」金色面具下傳出一聲冷笑:「什麼精銳勇士,全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這就是各部落流傳千家的勇武嗎?嘿,祖先在天上看到子孫們如此怯懦,心中不知會作何感想?」
周圍所有部落首領全都是羞愧欲絕。這次的聯軍中,總共有九個部落,最大的部落的戰士數目便不止三千人。被對方不到三千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們面子上也實在難看。
王就在身後,前線的士兵無不打起精神。
最前方的小隊長,大概估測了一眼雙方的距離,猛地高喝:「天空敵陣,寬翼標槍!擲!」
寬翼標槍是在標槍的槍身加上兩翼,能夠增加標槍飛行的穩定性和飛行距離。
「擲!」
五百名戰士齊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他們臉龐漲得通紅,用盡全身力氣,擲出手中寬翼標槍。
寬翼標槍的飛行聲音極為獨特,就像蛇群發出的嘶嘶聲。
這五百名戰士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無卡流,力量駭人,而且精擅投擲。這些黑色寬翼標槍在他們手上,射程之遠,令人瞠目結舌。
五百支寬翼標槍像一蓬黑雨,倏地便到眾人面前。
對方的攻擊也讓陳暮感到意外,不過旋即釋然,無卡流雖然不能飛行,但是在力量和力量控制方面,強過卡修不知多少等級。
普通卡修初遇這樣的攻擊只怕會手忙腳亂,但是對於和這些摩哈迪域無卡流戰鬥過許久的東衛卡修來說,他們並不吃驚。
「攻!」肖波殺氣騰騰。
「封!」桑寒水面無表情。
無數橘紅高爆彈,像一顆顆小太陽緩緩升起。而與此同時,一張巨大無比的銀色能量電網出現在眾人面前。
寬翼標槍狠狠撞在能量電網上。
啪啪啪的爆音中,夾雜著滋啦滋啦的電芒聲,寬翼標槍紛紛被彈開,有的甚至被炸成數截。
下面小隊長臉色微變,急聲怒喝:「寬翼標槍,擲!」
其他隊伍此時也按捺不住,怒喝聲此起彼伏。
一時間,標槍如雨!
電網再也撐不住,啪地粉碎,化作無數電芒,湮滅在空中。
桑寒水臉色微變,急聲怒吼:「封!」
又是一張電網!
兩秒後,啪!再次粉碎!
「封!」
第三張電網,第一組青年衛卡修此時已經臉色蒼白,這種超大型的防護能量網消耗極大。
只聽得肖波一聲帶著幾分瘋狂的怒吼:「幹掉他們!」
升騰而起的一千多顆橘紅色高爆彈,就像一千多顆流星,鋪天蓋地轟然砸下!
這下輪到對方大驚失色,第一線小隊長駭然失色,聲音都變調,扯著嗓子喊:「攔下它們!」
剛才幾輪的投擲,每一輪都是用盡全力,這五百名戰士也有些脫力。好在此時,其他隊伍的戰士也瞧出不妙,紛紛出手!
標槍破空聲、空氣斬撕裂聲、空氣錐尖嘯音不絕於耳。
轟轟轟!
天空已經炸成一片,被攔截的高爆彈在半中直接炸開!
橘紅的焰團染紅了天空。
但是還是有許多漏網之魚,它們落在陣地之中。
噩夢開始。
無卡流擅攻不擅守,尤其是面對這樣的能量攻擊。每顆落在陣地的高爆彈,都炸起無數血肉殘肢。這些無卡戰士不是沒見過殺戮,但是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如此避無可避的殺戮!
個人的力量此時是何等渺小。
他們不知道在爆炸中如何保護自己,他們屬於不同的部落,沒有配合,沒有掩護,沒有默契。
就在他們被這波高爆彈炸懵的時候,巴格內爾發動了!
【歐迪燒】釋放的詭異陰損的火焰,是第一波攻擊。
藉助爆炸的掩護,這些小朵小朵的火焰,直飄到陣地前端才被發現。任誰看到漫天飄揚的火焰雨,都情不自禁地泛起頹然無力之感。
絕望之下,他們瘋狂地釋放空氣技,希望消滅些詭異的火焰。
然而,凶名赫赫的【歐迪燒】就算在聯邦,也是人見人畏的東西,又豈是如此輕易被撲滅?
火焰可以被切成兩團,可以被擊碎成一蓬更小的火花,但卻極難被撲滅。哪怕再小一點火焰,如果沾在身上,都會燃燒起來。
士兵們從來沒見過如此恐怖如此詭異的東西,當看到自己的同伴在自己面前燃燒起來、變成火人、在地上翻滾著,嘶喊哀嚎著,他們的意志終於崩潰了。
這些火焰的速度並不快,只要他們轉身逃跑,這些火焰就追不上他們。
他們選擇了逃跑!
側翼失守,情勢立即一面倒。
咚!咚!咚!
沉悶如雷的爆音就像密集的鼓點,在嘈雜紛亂的戰場竟然清晰可聞,不絕於耳!
噗!最前線一直怒目圓睜的小隊長太陽穴突然爆出一團鮮紅的血花,他動作一滯,直楞楞倒下。
低層指揮者像割麥子,在這陣密集的爆音中,成片成片的倒下。
【螺紋狙梭】!
天空中,陳暮看到這裡,心中便已經清楚,贏了!巴格內爾出手的時間讓他讚嘆不已,果然薑是老的辣。巴格內爾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動,占據了絕對的優勢,這樣的優勢如果他還不能取勝,那他就不是那頭「狼」!
他忽然瞥見一道身影,是維阿!
維阿在往陣地里突進,陳暮心中有些疑惑,維阿突進的姿態在他眼中是如此堅決,甚至與小步默他們拉開距離。
心中若有所悟,想起維阿曾對他說起的事。朝維阿前進的方向望去,那張金色面具進入陳暮的視野。
難道……
來不及細想,陳暮身形一動,像一隻獵鷹般,開始向下俯衝!
【邪君瞳】!
上百道紅色光束從他手上迸射而出,籠罩著維阿前方的空間。
慘叫聲不絕於耳,血花迸濺,紅色光束群就像一把梳子,把維阿前方的道路一下子梳了個遍!
維阿看了一眼陳暮,兩人之間的默契不需要廢話,他的速度不曾降下半點。
收回目光的維阿緊緊盯著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人!
「維阿!」
「是維阿!」
「他還活著!」
……
部落首領們驚惶的聲音,維阿充耳不聞,他眼中只有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人。
「保護王!」護衛們嘶聲力竭,卻充滿絕望!
「維阿!」「維阿還活著!」……
驚惶的聲音像瘟疫般在陣地間擴散,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王屠滅維阿全族,追殺他的事跡在摩哈迪域並不是秘密。普通士兵並不認識維阿,但維阿占據摩哈迪域最強者十年的影響力,卻早就深深刻在每一位戰士心中。所以當那些部落首領喊出維阿的名字時,士兵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跑!
維阿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瘋狂。陳暮第一次在維阿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到憤怒!
還有悲涼,陳暮感受到這種他以為不會在維阿身上出現的情緒。
看著狀若瘋魔的維阿,陳暮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不知為什麼,他覺得此時的維阿不需要幫助,他只需要不被打擾。
喀嚓!喀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維阿沒有用空氣技,只是單純用他的拳頭。他只是一步步逼近,眼睛沒有別人,只有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男人。
沒有護衛能夠擋下他一擊!那些絕望瘋狂的護衛,也沒能阻擋他前進的步伐。
他就這樣,一步步朝王逼近!
王周圍空無一人,他卻沒有退縮,相反,他眼中露出嘲笑的味道。
「之前我就在猜,你肯定沒死。」王笑了笑:「死在你手,一直是我的願望呢。」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陳暮,有些遺憾,有些蕭索:「只是可惜,沒有在死之前,殺到聯邦。」
「你是誰?」維阿盯著王,仿若野獸從喉嚨深處吐出來的咆哮。
「呵呵。」王輕笑一聲,伸出手,揭下臉上的面具。一個像學者般的中年人,臉上掛著淡淡的譏笑。看不到半點驚惶,神情輕鬆,仿若見友人。便是陳暮,不由心中折服。
「我是誰很重要麼?」王臉上譏笑意味更重。
「為什麼?」維阿似乎恢復平靜,他冷冷地問。
「呵,你是把好刀,不過,不是我的刀,扎手啊。」王似笑非笑地看著維阿。
維阿拳手陡然捏緊。
王是又是一聲輕笑,他忽然轉過身,朝陳暮招手。陳暮心中有些敬佩,能夠在死前如此從容,這人真是個厲害人物。見對方向自己招手,他也不懼,坦然飛落。
「你從聯邦來,我向你打聽一個人。」王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讓人無法拒絕。
「誰?」陳暮有些好奇地問。
「他叫唐含沛。」
這一句話,和他之前的任何一句話都絕不相同。之前的每句話,有淡然,有嘲諷,很禮貌,很從容,可讓人聽不出半點感情。可是這五個字,陳暮卻聽出其中蘊含的感情。
陳暮這才恍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和唐含沛頗有幾分酷似,難道……
「你是他兄弟?」陳暮問。
「我是他哥哥。」王有些驕傲道,他為這個身份而驕傲。
「他很好,是現在聯邦綜合學府的校長,聯邦第一卡修。」陳暮雖然大概猜到,依然有些吃驚。
王點點頭,這些名頭沒有引起他一絲波瀾。
陳暮補充一句道:「他是我的敵人。」
王眼中陡然一亮:「很好!」
他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維阿:「你動手,還是我自己動手?」
維阿一拳!
沒有看倒下的屍體一眼,他轉身離去,臉上掛著淚水。
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的巴格內爾神情呆滯,像石頭人般立在那,一動不動,臉色慘白。
一滴淚,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