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職責

  東秦務觀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之色，他迫不及待想要追尋先輩們的腳步，離開這片星域。

  

  臨走之際，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伸手一捏——

  『咔嚓。』

  那太昊天書碎裂，化為一團透明的光暈，被他手輕輕一送，緩緩沒入宋青小的身體。

  宋青小的神魂之中，九字秘令中的六令齊齊震鳴，隨著光芒的湧入，仿佛接納曾經分離的力量回歸。

  新得的『行』字令出現在她的識海中，與其餘六令相聚，發出共鳴以及強大的光輝。

  「行字令——」

  宋青小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睛，帶著笑意輕聲說了一句。

  她的眼睛此時化為一種深深的藍，像是星空的投影，使得她的面容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震懾力量，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對，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當年傳聞中東秦務觀九字秘令只收集了八令，如今看來，有一令被他封印，制為太昊天書，支撐著『仁』、『義』、『道』、『德』四字的力量，等待著有緣之主。

  『行』字令其實一直都掌控在東秦氏手中，可惜他們一直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反倒還四處搜尋失落的字令。

  若東秦氏的人知道真相，不知會做何感想。

  「其餘二令，都在東秦氏的手裡，你回去之後，可以找他們要回。」

  宋青小點了點頭。

  實際東秦務觀不這樣說，她也是準備這樣做的。

  東秦無我手中有九字秘令，而當日妙筆先生手中也有一令，一旦集齊這兩令，她便能將九字秘令全部收集齊全了。

  「對了。」牽繫在身上的責備一旦脫下，東秦務觀的表情顯得無比的輕鬆：

  「你可以去與昔日的朋友、親人一一見面，做個告別。」

  他提醒著：

  「無論神獄還是現實，你都不能再輕易的過多插手。」

  她的力量過於強大，私慾一旦壓過理智，便相當於打破了平衡的法則。

  雖說東秦務觀對於宋青小已經認可，但依舊強調：

  「歷史自有其發展規矩，萬物生長自有規則，尊重即可。」

  宋青小並沒有因為他再三的強調而不耐煩，聽了這話，只是點了點頭。

  說完了正事，東秦務觀臨走之前，又微微一笑：

  「不過你說的對，我們始終是『人』，而非真正的神明。」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在規則之外，也未必沒有空子鑽的。」

  他理直氣壯的道：

  「就如同當年我將太昊天書交到後世子孫手上一樣。」他入大道，自然可以有一定的私心，優先考慮自己人的。

  只是他把握了這個度，給了自己人一個機會，東秦氏的人卻沒有抓住，反倒便宜了宋青小罷了。

  不僅是如此。

  「你可以看看有什麼適當的好處，可以為你的朋友所謀取的。」

  宋青小的眼皮微微一跳：「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他毫無愧疚之色：

  「當年我掌控神獄之後，就製作出了獵魂玉，以供試煉者積分之間的換取交流。」

  他頓了半晌，補充道：「這樣不算插手試煉者之間的事務，也不算打破公平法則。」

  其餘的事情，就需要宋青小自行去摸索了。

  「我走了。」

  說完這話，他揮了揮手，身影在即將消失之前說道：

  「期待下次與你再見面的時候。」

  他的身影逐漸散於空中，氣息也在遠去，唯留聲音清晰無比的傳入宋青小的耳里：

  「希望再見面的時間，不會在很久。」

  「會的——」

  宋青小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目光之中露出一絲嚮往與期待，接著化為堅毅，最終慢慢的所有情緒沉澱，繼而眼神平靜無波。

  這座小院失去了原本的主人，顯得一下冷清了許多。

  「我們也該離開了。」

  宋青小摸了摸手腕上纏成一圈的小金龍，接著對阿七、銀狼說道：

  「先回去，與昔日的朋友告別。」

  了結曾經結下的塵緣，以及完成自己應允的承諾。

  阿七點了點頭，緊緊的拉住了宋青小的手，仰起小臉道：

  「無論娘在這裡呆多久，阿七都會陪娘的。」

  他聽到了東秦務觀先前說的話，作為神獄出身的他，隱約猜到了宋青小的應承意味著什麼：

  「娘不會孤單的。」

  宋青小忍不住摸了摸他小臉，露出笑容，點了下頭。

  她轉過臉，望向了此時站在她身後的巨大銀狼王。

  就算東秦務觀已經離去，這個忠誠的同伴仍然警惕的豎直了耳朵，那雙灰藍的眼睛保持著理智，仿佛一有對宋青小不利的風吹草動，它便會迅捷兇狠的猛撲，撕碎來者的喉嚨。

  它曾與宋青小是不死不休的敵手，卻最終因為她的一絲憐憫之心，被帶出神獄，相伴左右。

  她對它曾防備著、懷疑著，與它相互磨合，成為了不可或缺的同伴、朋友。

  星空之海外，她願意自爆金丹，阻住魏敏芝二人，放它離開。

  而天外天一役，她陷入險境之時，這頭巨狼王卻再也不離不舍。

  因為出身、環境的影響，她的性格疏離而冷漠，心中防備極深。

  她不認為自己擁有什麼，也不認為銀狼是屬於她的。

  一人一狼相伴多年，銀狼一直跟隨在她身側，她卻從來沒有想過給這頭巨狼王起個名字，讓它擁有一個真正的歸宿。

  可能內心深處，她還是總認為它會離去，始終會與自己分離的。

  她沒有賜予它名字，就不會對它感情太深，不會有過多的牽絆，它隨時可以來，隨時可以走。

  但是現在，她的想法又不一樣了。

  「小銀。」

  她努力想了半天，終於乾巴巴的憋出了一個名字：

  「你叫小銀吧……」

  『嗚——』

  銀狼王的神情變了。

  宋青小給它起名字的剎那，便如同在它身上打下了所專屬的特殊烙印。

  那種烙印勝於妖獸與她之間的血契，來自於情感、神魂的牽絆，證明她的內心終於真正對它打開心防，這是對它的認可。

  妖獸敏銳的本能令它捕捉到了宋青小這一瞬間情緒的波動，這頭孤傲的狼王終於低下了頭顱，將腦袋靠在了宋青小的手腕處，呼出的氣息噴在她掌心，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表示對這名字的認可。

  『啊——啊啊——』

  小金龍不會說話，卻睜大了一雙紫色的圓眼，發出幾聲細稚的呼喚，仿佛在提醒宋青小——『我呢？』

  「小金！」

  她安撫似的以指頭壓了壓小金的腦袋，露出笑意：

  「你是小金。」

  有了名字之後，這些陪伴在她身邊的同伴對她來說意義又將不同。

  那顆自小孤獨的心，不知為何，隨著銀狼、金龍之魂名字的一定，好像逐漸被彌補。

  「我也有名字的，娘親……」

  「我跟娘姓，叫宋阿七，娘起的。」阿七也仰起了頭，獻寶似的笑：「嘻嘻……」

  這其樂融融的場景沖淡了東秦務觀離去的冷寂，也令得宋青小暫時的遺忘了神獄的職責。

  而此時神獄之中的無數個場景中——

  老道士從一場奇妙的夢中醒來，接著聽到了門外倉促的腳步。

  來者心情極為激動，進他房屋時甚至來不及敲門，『砰』的一聲將門撞開了。

  宋長青瘦高的身影出現在老道士的面前，他雖然還是很瘦，可是臉頰已經在開始恢復血色，也在重新修煉，且已經進入悟道之境，未來必定能接過老道士的衣缽。

  「師傅！」

  他進屋之後，就興奮的大喊：

  「我夢到小師妹了，我夢中見到小師妹了！」

  當日沈莊之事一了，宋青小就離開了。

  等他甦醒過來之後，已經不能再見宋青小一面，這使得宋長青格外的遺憾，並為此鬱鬱不樂。

  只是他從老道士、二師弟口中聽說，師傅大壽之日，興許小師妹會感應到。

  所以近來，他除了修行之外，一直跟著二師弟在忙師傅的大壽，務必要將老道士的壽辰辦得風風光光的。

  昨夜他累極入睡，卻沒料到做了一個無比奇幻的夢。

  「我夢到小師妹要成——」

  他話音未落，老道士就將他打斷了：

  「是不是夢到有人請你做評判，判斷青小能不能成為庇護我們的神明的夢？」

  「——神了……」

  宋長青呆滯著將話說完，末了有些不敢置信：

  「師傅，您也知道？」

  老道士『呵呵』笑著，滿臉紅光的點了點頭：

  「我也夢到了。」

  他低聲的道：

  「夢到我們家的青小成『神』，要守護著我們呢。」

  兩師徒相互一望，都露出驚喜交加的笑容。

  另一邊——

  已經在九龍窟內當了多年導遊的品羅這一晚睡得十分的香甜，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許多年前的一些往事，夢回多年前重回九龍窟內的一幕。

  那時九龍窟還不是現在的九龍窟，玉侖虛境內也不是觀光聖地，還住著鎮魂一族。

  他夢到了當年見過的意昌，夢到了宋青小，還夢到了一個威嚴的男人問他，宋青小成為眾生之主，合不合格。

  「你在傻笑什麼？」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過來，見到坐在床上呆笑著的丈夫，不由也笑著問了他一句。

  眼角已經有了褶子的品羅笑得更歡喜了：

  「我夢到了多年不見的朋友，跟她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

  還夢到了，我們這個世界，有她守護。

  ……

  接收了神獄之後，宋青小也準備離開此處，回到當年，了結俗世的塵緣。

  她心念一轉間，那屋舍、竹林、水池，便一一在她面前消失。

  回去的時光之路出現，她重新踏上了旅途。

  數千年的時間裡，她再度看到了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

  只是隨著她真正邁入大道境，掌控了神獄之後，她的神念已經強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這六千年間發生的種種，都一一傳入她的腦海中。

  曾經許多隱匿的細節，此時都顯現出當時發生過的完整一幕。

  時光匆匆而過，很快四千多年的時間彈指即過。

  在經歷過一個曾經熟悉的府門前時，宋青小原本前進的步伐一下頓住。

  「你們兩個兔崽子鬧夠了沒有！」

  隨著一個老頭兒中氣十足的暴吼，一掄巨錘飛天而起，重重砸落：

  「武道研究院就要殺上門來了，還敢嘻皮笑臉的！」

  『轟隆』的重響聲里，巨錘落地，熟悉的一幕再一次發生，巨錘撕裂時空裂縫，短暫的將宋青小的時空與這群人相連通。

  相同的事件再一次發生，只是這一次的宋青小沒有再為老頭兒的力量而感到意外了。

  她稍猶豫了半晌，並沒有隱匿的打算。

  時空裂縫被鑿開，掄錘的壯碩老頭兒開口：

  「我感應到混沌珠……」

  話音示落，就見眼前似是時空被劈開，一個女孩的身影出現，牽著個半大的孩子，跟了一頭銀色巨狼，站在離眾人不遠處。

  老頭兒的聲音頓時止住，雙目瞳孔震動。

  原本兩個吵鬧不休的兄弟，見到宋青小出現的剎那，都極有默契的停止逃逸，躥到了老頭兒的身側。

  巨錘落下，碎裂的石子如同暗器，『嗖嗖』亂飛。

  碎石挾帶著強大的氣流，飛躥至她的面前時，無聲的穿過她的身影，打入她身後的石壁中。

  正當老頭兒以為這一切只是幻覺的時候，宋青小往前邁了一步，走出時空的裂縫，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幾個手持陣旗的年輕人如臨大敵，攔在了幾個老頭兒的前頭。

  「走開！」

  那最初掄錘的老頭兒冷哼了一聲，將攔在面前的晚輩推到一側，伸手一握——

  被他砸出去的巨錘感應到他的召喚，『嗖』的從地面飛起，掀起大塊碎石殘渣，飛回了他的手中。

  「師伯……」

  幾個被他推開的年輕人聞聽此言，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老頭兒雙手一握錘柄，雙腿微分，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這種情況，不是小孩出頭的時候！」

  「神機一族，沒有要到令小孩來保護我們幾個老傢伙的地步！」

  為首的老者話音一落，其餘幾個老頭兒也都閃身上前，將所有的年輕人護到了身後。

  他們的目光如臨大敵，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