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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章 刑場

2024-05-14 22:59:21 作者: 秋風瑟瑟抖

  薛平身著囚服戴著枷鎖,形容枯槁,任由一聲聲唾罵闖入耳中,恍若未聞,無一絲波瀾,面上死氣沉沉。

  他的亂發中插了幾片爛菜葉和雞蛋碎殼,混合著乾涸的蛋清和其餘的東西,污穢一片,這都是在押送往刑場路上被百姓丟的。

  圍觀的層層百姓,朝著法場中的人指指點點,時不時吐一口唾沫,若不是官兵阻攔,他們手裡的東西早就砸過去了,只恨先前砸得少了。

  日頭漸漸升上中天,跪了許久,薛平有了些許動靜,他恍惚地抬頭去看天色,帶看到光明的太陽,像不怕晃眼一般,貪婪地看著,陰曹地府可沒有這般的日頭啊,再不看就遲了。

  怎麼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步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薛平許久許久,先帝時期他便靠著家世、投其先帝所好,短短十幾年間一步步爬到高位,位極人臣,以他為首,聯合其他世家幾乎把持了整個朝政。

  那時,他在京中跺一跺腳,天下便要震三分,文武百官無不逢迎,他薛平一句話便能輕易定朝中大員前途和命運。

  就算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提到皇帝老子不好使,但提他薛平的名頭,當地的地頭蛇和官員不敢不從,就連逆王想造反,都得先來拉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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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什麼時候顯露了衰勢呢?

  從謀害皇嗣案?

  不,要更早!

  從當年他聯合其他人上奏,要立婉君為皇后開始?

  不不不,還要更早!

  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薛平不斷地思考這個問題,不停在想過往的每一步、每一件影響薛家的大事。

  他這一生野心勃勃,才智過人,若論權謀心術,當朝的文武百官無一人可與他匹敵,他自認為在官場上,便是范紹范公也不及他遊刃有餘,那老傢伙家世不足,假裝清高,在先帝時期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又怎麼能及得上他?

  那時他薛平躊躇滿志,薛家如日中天,敢在京中和天下橫著走,就是在這種情景之下,可怎麼就一步步走到如今滅九族的地步了?!

  薛平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步他的選擇都沒錯,送薛家之女入先帝後宮,未誕下皇嗣,轉而扶持勢弱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觀太子之位穩固,搶占先機將婉君納入東宮,卻出了岔子婉君的太子妃之位變成了良娣。

  接著他選擇的太子如他所望,順理成章登基成了天子,再便是逆王要造反,他選擇觀望,果然逆王失敗……

  面臨的每一次巨大抉擇,他都沒有選錯,只是總差些運道,沒有得到他預期想要的最好結果。

  可結果也不算差,他的女兒是貴妃,執掌整個後宮,不是皇后勝似皇后,還曾懷有皇嗣,只是時運不濟遭奸人所害,但經過多年調養,身子也養好了,只待生下皇嗣,便能更進一步!

  就是這一步,宛如天塹,用了薛家九族去填,也填不滿的天塹啊!

  太陽刺目,薛平盯了不一會兒,便覺目光灼痛眼前一片昏花,終究敵不過昭日之輝,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整個人麻木不堪。

  昭日與階下之囚,便如尉遲昭與他吧……

  他做得最錯之事,便是收攏了逆王的私兵吧,自作聰明以為藏得足夠隱秘,不曾想先一步被人察覺,落了個誅滅九族遺臭萬年的下場。

  只是他察覺已然太晚太晚了,晚到已無力回天的地步。

  萬壽當日他聽到皇嗣無礙的消息,又得皇帝賜的「忠義」二字反諷,他立即明白薛家完了。

  為保薛家族人,能救一個是一個,在萬壽宴皇帝走後,他尋機趕回薛家,讓人給薛家在外子弟寫信,萬萬不可回京。

  只是沒想到已然晚了,信根本送不出去,從薛家裡出去送信的人個個皆石沉大海,薛家人壓根出不去城,他這才明白皇帝早已安排人手將薛家監視得密不透風,他這些年做的事,只怕早就被洞察了。

  他再不敢抱有僥倖,欲要壯士斷腕,於次日想要進宮求見皇帝,想方設法將功折罪,可是皇帝根本不見他。

  薛家大禍臨頭,大廈將傾,他急火攻心險些中風,卻拼著一口氣,想要為薛家,至少為薛家族人拼一條生路,留下一絲希望來,莫落個誅滅全族下場。

  劉顯章、劉妃死的消息讓他肝膽俱裂,萬壽第三日他拼了性命,脫帽步履三拜九叩行至宮門,再次求見天子,要將私兵之事和盤托出,願以己身將兵禍和平化之,只求天子念在他迷途知返的份上,能放過薛家稚子孩童,他們這些老傢伙願以血洗罪。

  他願以為便是念及天下蒼生,皇帝也會見他一見,只是萬萬沒想到,他跪暈在宮門前,亦未曾見到天子一面……

  翌日禁軍直撲薛家,將同薛家嫡系旁支與有關之人,通通下獄。

  幾日後在天牢中,他才知曉他跪叩宮門何其天真,皇帝早知他豢養私兵,兵不血刃便解了他多年布的局,不過引而不發靜待消息傳回罷了,他叩宮門之時,私兵已被解除……

  後來的發展,如他所料,薛家如同一幢大廈轟然倒塌,那些得罪過的人群起而攻之,攻訐薛家的罪證如雪花一般紛至沓來,所有人都恨不能踩薛家一腳,那些從前聯手過的世家大族尤其可恨,竟趕盡殺絕,特地派人將藏匿的薛家子弟抓到刑部!

  汲汲營營一場空,薛家基業毀在了他薛平手裡……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在預感不對時,早早和他的三兒麟玉斷絕關係,讓薛三貴護著遠走高飛,只盼他的三兒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薛平低著頭恢復了些許神采,只要薛麟玉還活著,那薛家血脈便還有延續。

  他無聲笑起來,回想過往想偷天換日的野心,如今竟覺得荒唐可笑。

  如今諸事皆在今日了斷,只是直到現下,他都還想不明白,皇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布的局。

  也許從登基開始?

  也許從登上太子之位便開始了?

  若是這般,隱忍蟄伏至此,他薛平輸得不冤。

  「午時到!」

  一聲暴喝將薛平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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