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放下

  靜雨微瀾工作室。

  夏聽蟬的歌聲繚繞在錄音棚里，空靈、優美、清澈，像是山間潺潺的幽泉，又像是黃昏海灣的晚風，有一種幽謐獨語的意境。

  季雨微帶著耳機，閉著眼睛，聽得如痴如醉。

  她的這位老同學，真的擁有天籟之聲，嗓音、唱腔、音準等等，都拿捏得妙到毫巔，沒有一點瑕疵，堪稱天生的歌姬。

  

  一遍唱完，樂隊樂手們拍手鼓掌，季雨微也摘下耳機，對著夏聽蟬豎起了大拇指。

  然而，夏聽蟬放下耳機後，卻眉頭輕蹙，目光沉凝。

  季雨微有些意外，問道：「聽蟬，怎麼了，你對剛才這遍不滿意？」

  「嗯。」夏聽蟬輕輕點頭。

  「哪裡不對？我剛才在耳機里，聽得都挺好，一切都挺完美的啊。」季雨微還是不解。

  夏聽蟬搖搖頭，「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哪裡不對。」

  季雨微看著神情認真的夏聽蟬，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沒有去跟夏聽蟬爭辯，而是拿起耳機，閉上眼睛，重新聽剛才錄下來的音頻。

  第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問題。

  當她把播放按鈕，推回去，再聽一遍的時候，終於感覺出來了。

  她放下耳機，說道：「感情不對，雖然你已經投入了感情，唱得很細膩了，但是總體基調，還是與歌詞和曲子本身的意境，有些微的差別。」

  「尤其是第二段，副歌部分，歌詞與第一段相同，但是曲子卻要更明朗一點，讓人聽起來少了幾許苦悶，多幾分抽離。」

  「你就抽離這部分，沒有完全把握好。」

  夏聽蟬點頭，「不錯，是這裡。」

  她自己也回過味來了。

  「那咱們再來一遍？」

  「好。」

  第二遍錄製開始。

  不過這一次，還沒等唱到第二段的副歌部分，夏聽蟬就停下來了。

  感覺更不對。

  不對就不行。

  錄音棚里錄唱片，跟演唱會上唱歌不一樣，演唱會上，或者其它音樂現場，允許出現一些微小的失誤，這是實力再強的歌手，也難以避免的。

  但是錄音棚不一樣，在這裡必須追求完美，不能容許有一絲瑕疵，要不然歌曲、唱片的品質就上不去。

  對於夏聽蟬這樣的高水準的歌手，唱片是決不能潦草了事的。

  否則那些耳尖的大V樂評人，以及音樂圈的一些異議人士，發出來的口水，能把你淹沒。

  最主要的是，夏聽蟬對自己的要求也很嚴格。

  歌可以不是好歌，但是唱出來的品質，必須儘可能完美無缺。

  「聽蟬，先休息一下吧，過一會兒咱再錄。」季雨微提議。

  「好。」夏聽蟬同意。

  小艾趕緊上前，把準備好的水，遞給夏聽蟬。

  夏聽蟬喝完水，坐到休息室里的小沙發上。

  閉目休息了一會兒，她突然拿出了手機，找到柳婕轉發給她的，蕭楚在蘇夜酒吧唱歌的那段視頻。

  昏暗的場景，靜靜飄閃的旋轉燈光，蕭楚抱著吉他坐在舞台上，慢慢吟唱。

  憂傷的眼神，沙啞的聲音，陰鬱、滄桑的面容，再加上泠然的旋律，仿佛一隻失偶的天地沙鷗，獨自飛行在幽暗蒼茫的天空里。

  茫然，失措，形單影隻……

  夏聽蟬一遍又一遍地看。

  小艾不敢打擾她，安靜地等在邊上。

  半個小時後，夏聽蟬從休息室里出來，又錄了一遍。

  還是感覺不對味。

  下午，又錄了兩遍，還是不行。

  季雨微說道：「聽蟬，今天就先到這裡，明天再錄吧。很少有歌手，錄歌第一天就能完成的，一般都需要好幾天，才能找到最佳狀態。」

  夏聽蟬沒有反對，頷首道：「行，明天再錄。」

  又對小艾說：「小艾，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我一個人出去散散心。」

  小艾知道夏聽蟬心情不好，也沒有反對，點點頭，「嗯嗯，蟬姐路上小心，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就扣我。」

  隨後夏聽蟬便一個人，開上寶馬530，出去兜風去了。

  她先上了高架，還不到晚高峰，高架上車不算多，但到底是有限速，不夠盡興。

  她又開車去了外灘，靜靜地在車裡待了一陣。

  最後去了青雲路桃源小區。

  蕭楚還在橫城拍戲，沒在，她開門進去，輕車熟路地拿出了蕭楚儲存的零食，然後窩在沙發上。

  夜色降臨，夏聽蟬沒有開燈。

  出租屋裡一片漆黑，只有小區小廣場裡的路燈，遠遠地通過窗戶照射進來，帶來幾許光亮。

  夏聽蟬在幽暗中啃著堅果，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夜裡偷吃松子的花栗鼠。

  啃著啃著，想起錄歌不順利的事，她的柳眉擰了起來，嘴裡的零食它就不香了。

  她把零食放到一邊，拿出手機，登上了微信。

  剛要點開蕭楚的頭像，眸子轉了轉，最後還是放棄了。

  她退出微信，再次打開了蕭楚唱歌的視頻。

  這次她沒有去看，而是把手機放到茶几上，閉上眼睛聽。

  出租屋裡的環境，與那晚酒吧的環境不一樣，但有一點相同，都幽暗，而且安靜。

  夏聽蟬沒有看，蕭楚抱著吉他唱歌的身影，卻在她的腦海里慢慢浮現，先是有些模糊，漸而越發清晰，那頹唐、滄桑的面容，也躍然呈現。

  她關掉手機的聲音，蕭楚吟唱的歌聲，卻在她的腦海里響起。

  「我被愛判處終身孤寂，不還手，不防守。筆下畫不完的圓，心間填不滿的緣，是你……」

  「為何愛判處眾生孤寂，掙不脫，逃不過。眉頭解不開的結，命中解不開的劫，是你……」

  「啊~~失去你……」

  「啊~~我失去你……」

  蕭楚的歌聲，一遍遍在夏聽蟬腦海里響起，越來越快，越來越響。

  霍地，夏聽蟬坐了起來，雙眸在黑暗中盈盈發亮。

  她拿起手機，退出視頻，撥通了季雨微的電話。

  「雨微，我知道該怎麼唱了。」

  「咱們再錄一遍吧。」

  「我保證，這次一遍過！」

  電話那頭，聽著夏聽蟬清澈又篤定的聲音，季雨微有些驚訝，隨即回道：「好的，我這就通知樂隊，再錄一遍。」

  ……

  四十分鐘後，靜雨微瀾音樂工作室。

  樂隊重新準備好。

  夏聽蟬打開手機，把蕭楚唱歌的視頻放給季雨微看。

  等看完後，她問道：「雨微，你說蕭楚唱這首歌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季雨微思索。

  夏聽蟬卻微微一笑，直接走進了錄音棚。

  她沒說，但她知道。

  蕭楚唱這首歌的時候，有留戀，有掙扎，有不舍，但最後是釋然，還有放下。

  對那段感情的徹底放下！

  夏聽蟬開始唱，這一次，果然十分完美。

  一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