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網吧·放映廳·百年

  X市這兩年傳得最玄乎的都市傳說，就是這家仕蘭中學邊上的黑網吧。

  年輕的網吧老闆一般只接待熟客，據說有的新客人進去後就再沒出來過。

  老闆平日裡常常趴在桌上無所事事，耷拉著眉毛，從來沒人敢惹他。實在是他那身肌肉的威懾力太強了。

  據說，他的產業還包括網吧旁邊的小超市，和正對面的報刊亭，但他只在天氣好且睡得好的時候才去看攤子。

  「師兄，那邊忙完了？」

  「早呢，永遠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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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頭開始建設一個新世界，工程量實在大得可怕。

  其次，即使有四位初代種配合，建立混血種和龍類的相處秩序依然困難。

  管理兩個世界之間的人員和物品流通，更是讓羅隱重溫了肝硬化。

  不少激進派的混血家族至今仍對路明非設下的諭令耿耿於懷。但事到如今，一切已經沒有逆轉的可能。

  「象龜今晚有應酬，五點就要走。機會哦。」

  那個死妹控！他和繪梨衣打兩盤遊戲都會被源稚生指指點點。

  繪梨衣另一個哥哥更是重量級，而她老爹簡直是地獄難度的關底boss。

  成神的儀式解決了路明非的壽命問題，獻祭生命之樹後殘留的權能，將他的血統維持在超A級的水準。

  但面對龍骨狀態的黑道影皇，只有被拿捏的份。

  他當時就該順手禁了這幾位的皇血，否則也不至於現在請繪梨衣吃個飯都像拍諜戰劇。

  「謝了，師兄。說起來，你那天到底看到什麼，發生什麼了？」

  生命之樹誕生的那一刻，羅隱吞噬白王龍骨，在沖入黑色光翼時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在其中發生了什麼。一段時間後，黑色光翼慢慢消逝遠去，但羅隱也沒有歸來。

  「完全不記得。如果不是你成神時的一點私心，我可能是回不來了。」

  「人總有一點自己的小想法嘛。」

  路明非第一次擲出聖槍時，並未徹底摧毀舊世界樹。

  舊樹的根系中還存儲著最後三份靈魂信息。老唐，芬格爾，和羅隱。

  路明非不清楚黑色光翼是什麼，但本能地覺得那後面的東西很不妙。

  他的另一點私心，就是這家網吧。

  它的位置極好，挨著學校，報刊亭和小超市。

  路麟城的遺產並不多，但足夠買下它們。喬薇尼搬到了嬸嬸家隔壁，那裡是他的家。

  網吧最深處的倉庫大門，連接著另一個世界，並且不受神諭的限制。

  無論有無龍血都能穿過這扇門，而且不限制往返的頻率。

  這扇門是留給他的朋友們的。他多多少少，依然會害怕孤單吧。

  「約會順利。」

  羅隱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騎上單車在這座熟悉的城市裡晃悠。

  「Sakura君！來十台機子！」

  鐵門後傳來繪梨衣興奮的聲音，估計她今天的冒險挺順利。

  路明非打開網吧後門，在異世界開了大半天荒的繪梨衣從倉庫大門走出，大口喝著冰鎮的橘子汽水。

  等等，他揉了揉眼睛。

  兩個繪梨衣，三個，四個......九個，十個繪梨衣，喝著十罐橘子汽水。

  「她們和我一樣，都是為獻祭聖骸製造的不同批次的人造混血種。我們就組隊了，暫時叫紅髮巫女團！

  她們都是遊戲社的新社員哦。」

  「我是繪梨2號機。」

  「繪梨3號機。」

  ......

  路明非看著店裡十個紅髮女孩同步打著遊戲，默默到前台看著，又是只接待熟客的一天。

  等等，哪個是1號機...繪梨衣來著？如果等會邀請錯了一定會被做掉吧？

  ————————————

  「試驗型人造龍軀，啟動！駕駛員神經接入！

  鍊金領域300%負荷，作戰開始！」

  摩尼亞赫號滿速駛向破開江水的赤色龍王，風暴魚雷蓄勢待發。

  暴雨傾盆的深夜中，兩台18米高的人造龍軀睜開赤金色雙瞳，火光映照的龍鱗充滿鈦合金質感。

  最終的屠龍武器握起炙熱的鍊金刀劍，從摩尼亞赫號上起跳，向著火焰的君主揮刀！

  放映廳中響起裝備部矮人們狂熱的歡呼聲，簡直要掀翻天花板。

  導演和編劇都堅決抵制在屠龍題材的電影中加入機甲，這是他們一哭二鬧三上吊，用一片真情和無數炸彈爭取到的結果。

  「用這種東西來殺我們不是送菜嗎，我們是青銅的王座啊。」

  「電影啦，哥哥你當成娛樂就好。」

  諾頓不爽地抱怨著，這也忒欺負龍王了。

  「七宗罪，我打造的七宗罪！它怎麼會被人類偷走了？

  改編不是亂編啊！」

  后座的羅隱努力繃著臉，沒有笑出聲。

  重活一次的龍王說話就是硬氣。

  「蘇茜，快到我們的戲份了。」

  女孩拿起一顆爆米花，作勢丟向羅隱，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嘴。

  熒幕上的畫面給到C級鍊金系後勤路人甲，羅某。

  他沒有及時躲過龍王言靈的衝擊波，出血量非常浮誇。

  「繼續戰鬥吧......」

  他將新鑄的刀劍遞給黑長直女孩，寄了。

  五秒戲份。

  「Sakura，這電影還能拍幾部啊？」

  上杉繪梨衣嘟著嘴，沒有她的戲份啊。

  「很多部吧，拍完所有的故事，下次就能出場了。」

  「錯！下一部是本王的主場！」

  夏彌可恥地劇透著，她偷看了第二部的劇本。

  戰爭結束，黑王不再歸來，耶夢加得終於坦然接受了真實的自己：

  夏彌就是耶夢加得，耶夢加得就是夏彌。

  與其他初代種不同，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世活成不同的樣子，而不僅是漫長生命的延續。

  她希望自己能體驗不同的生命，認識不同的世界，每次新生就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因此，耶夢加得活著，貝希摩斯死去。

  舊世界樹在復活最後三個生命後徹底消亡，夏彌成為耶夢加得的最後一世。

  這次生命，她與一個人類共同邁向死亡，一同照顧笨笨的芬里厄。

  熒幕上的義大利金毛開船向龍王撞去時，愷撒正在和諾諾貼貼。

  衰仔一邊感嘆世風日下，一邊恨不得給不爭氣的自己兩巴掌。

  愷撒離開了加圖索家，陳家在陳君和路麟城死後分崩離析。

  他歸還了所有公司，股份，房產，證券......跑車，定製西裝，各種亂七八糟的終身會員。

  他從加圖索家帶走的東西，只有古爾薇格的遺物，還有那輛陪伴了他十幾年的哈雷摩托。

  愷撒以1元的價格，將他在鍊金工坊25%的股份賣給羅隱，在羅隱的勸說下保留了最後的1%，作為一次成功投資的紀念。

  諾諾存了點錢，還有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突然成了包養愷撒的富婆。

  他們正在新世界完成第一場環球旅行，尋找新的歸屬。

  時長三小時的電影落下帷幕，熒幕漸漸黯淡，響起柔和的片尾曲，《龍族敘事詩》。

  安靜，溫柔，淡淡的孤獨。希望。

  像是結束了一年的辛苦疲憊，漫步在新年的街頭。

  天空中飄著小雪，街上霓虹閃爍，獨自駐足仰望。

  純淨的鋼琴聲中穿插著各種語言的念白，來自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們。

  【出品：派拉蒙影業·卡塞爾影業·撒瑪利亞傳媒】

  【龍族·火之晨曦】

  【聯合執導：史蒂文·斯**伯格，李*，克里斯多福·*蘭，詹姆斯·卡*隆......】

  【編劇：匿名】

  【主演：

  楚子航飾楚子航

  愷撒飾愷撒·加圖索

  韓離飾康斯坦丁

  羅納德·唐飾諾頓（回憶）

  路明非飾路明非

  ......

  蘇茜飾蘇茜

  ......

  羅隱飾羅隱】

  【特效：Double Negative，瓦特阿爾海姆工作室】

  【配樂：埃尼奧·*里康內，坂本*一，漢斯·*默......】

  【本片採用動作捕捉和表情捕捉技術，通過後期合成完成拍攝，情節純屬虛構】

  報幕表中間時常冷不丁地插入一幀模糊的彩色畫面。

  黑龍。

  死侍軍團。

  冰海銅柱。

  龍骨十字。

  古羅馬城的龍族遺蹟。

  高天原。

  阿瓦隆島。

  ......

  FIN

  鋼琴落下最後一個音符，熒幕黑暗下來，放映廳里亮起燈光。

  人們停留在座椅上，久久想不起離去。

  「《起源》的公開版本，下個月就全世界發售了。等後面試著做成VR的。」

  「奧莉薇婭說，要虧很多錢？」

  「它做出來就註定虧錢。

  龍族和混血種的電影，這個遊戲，都是我們送給世界的禮物。」

  觀眾們逐漸離場，羅隱和蘇茜依靠著彼此的肩膀，黑髮間有淡淡的梔子花香氣。

  「你那一天，看到了什麼？」

  如果是你的話，我沒辦法閉口不言。

  「真正的黑王。」

  「打了一架？」

  「記不清了，那段記憶在復活後丟失了不少。但應該沒打過。

  我記得不少零碎的畫面。長著六對翅翼，沒有負面情感、只有美德的天使。

  由懸浮金屬構成的巨人，電流、水體構成的群體思維生物，堆滿深淵的骸骨。」

  「之後呢，那些是什麼？」

  「祂們是造物主啊，希望我成為祂們的使者，引導新的文明。」

  「你拒絕了。」

  「我說日祂們先人，祂們說自己沒有先人。」

  蘇茜不禁笑了出來。

  「我說現在的世界很好，我們不需要祂們，生命渴望的是自由意志。

  祂們否定了。」

  「原因呢？」

  羅隱搖頭，後面的記憶都只是破碎的畫面。

  最後，黑王離開了。

  「我只記得幾個零碎的字詞。

  江南，斷更，沒有結尾之類的。」

  「那是什麼？」

  「誰知道呢。」

  羅隱聳聳肩，擁抱著蘇茜。

  「我很清楚，此刻即是真實。」

  ————————————

  無數攝像頭對準著一家廢棄的網吧，實時畫面傳向全世界，傳向月球，火星，太陽系外。

  大地和星空中的上百億人同時觀看著這家老網吧的拆遷。

  按照常理，這麼古老的建築早該拆除了。

  23世紀的人類，難以理解為什麼要去專門的店面付費使用老舊的電子設備。

  在地球的自然資源即將枯竭之際，人類邁向星空，最初的家園開始長達一個世紀的自然恢復計劃。

  再次回首時，他們發現了這家頑強存在著的網吧。

  「讓我們緊隨探索隊的腳步，進入這家神秘網吧。」

  21世紀10年代，隨著相關的電影、遊戲和其他藝術作品面世，全球掀起了關於龍族的熱潮。

  一個多世紀後，關於那股熱潮的討論和猜測仍舊層出不窮。儘管沒有任何切實證據，無數中二病依然堅信著龍族真實存在。

  「這家網吧，符合《龍族》中關於尼伯龍根的描述。

  我們在它的倉庫中發現了物理參數不穩定的異常區域，倉庫的構成材質具有反物理的特性。」

  路明非的網吧，在當了大半個世紀的釘子戶後，終於被成功拆遷了。

  只剩下最後一堵鐵門，孤零零地矗立在瓦礫之間。

  鐵門上留著一張便簽：這扇門，留給我們的朋友。

  開門。

  世界。

  生命之樹支撐著它的天穹。

  無邊無際的森林，山脈，海洋，雪原。各類流淌著龍血的生物，在其間自由地生存繁衍。

  探索隊和記者們抬起頭，看見一座巍峨的浮空城。

  他們步入城市的陰影，自然而然地飄向天空。

  「歡迎來到第一座鍊金浮空城，它的名字是朝歌。」

  虛幻的熒藍色少女出現在人們面前。

  在進入朝歌城時，所有電子設備恢復了正常運作。

  「你們可以叫我諾瑪，我是她留在這裡的子程序。」

  他們穿過寬闊的街道，四周高大的建築與人類世界的藝術風格迥然不同，完美糅合著古樸與現代之美。

  人們步入白色大理石構建的市政廣場，廣場四周矗立著一座座雕像。

  「新世界第1任執政官，羅隱。

  任期2012~2020，2028~2030。

  因勞動待遇標準等問題遭到財政大臣奧莉薇婭·施密特彈劾，經議會表決，提前結束了第二個任期。

  我們永遠銘記他的貪婪，和他的貢獻。」

  「朝歌城鍊金工程首席設計師，康斯坦丁。」

  「第一位純血龍族執政官，耶夢加得。」

  「偉大的冒險者，愷撒，陳墨瞳，紅髮巫女團。」

  「零，零號基金會的創立人之一。」

  ......

  諾瑪的子程序向百年後的來訪者介紹著每座雕像的身份。

  「他們呢？混血種和龍族，他們在哪裡？」

  「歡迎你們的到來。」

  一個戴著銀面具的黑色幻影出現在諾瑪身旁，用某個人的聲音念著簡短的留信。

  「當你們來訪時，我們已經遠走。

  人類踏入星空，我們前往精神世界的深處。我們終會尋找到黑王的故鄉。

  當我們前往更廣大的世界，曾經的生存矛盾，被悄然阻止的戰爭，都已自然消弭。

  這個世界是最後的禮物，請善待他。

  某一天，我們的後裔也會回到這裡。

  願這扇門永遠不會關閉。」

  世界樹下，人類和無數生命眺望著無盡的遠方。

  ————————————

  2012年，西伯利亞進化派覆滅，所有克隆混血種前往新世界。

  2013年，芬格爾在古巴海岸度假，碰到了正在放長假摸魚的奧莉薇婭。

  2014年，昂熱退休，回到英國生活。

  他和伊莉莎白·洛朗在倫敦開了一家美術館，在故友之女的陪伴下終老。

  昂熱終身都未踏過新世界的門扉，這裡就是他追求的世界。

  他的所有遺產用於設立信託，委託長期維護德國的卡塞爾莊園和故人的墳墓。

  卡塞爾學院停止授業，改造後成為對外開放的著名景點。在世人眼中，劇組專門為拍電影建了所大學。

  秘黨在新世界重建了卡塞爾，守夜人終於繼任了校長之位。

  夏彌和楚子航過著平靜的生活，按時打卡上下班，每周去新世界看望自由撲騰的芬里厄。

  他們一直在平靜的世界膩歪到六十多歲。楚子航陪母親走完最後一程後，他們才前往新世界。

  他們成功生下了一個女兒，楚彌，她後來成為了卡塞爾的第四任校長。

  愷撒和諾諾滿世界亂跑，最終在新世界的最高峰交換了結婚戒指。

  他們後來鬧過很多次離婚，分分合合，但終歸陪伴彼此到了最後。

  源稚生為蛇岐八家龐大的黑道事業鞠躬盡瘁，在櫻的陪伴下過著社畜的生活。

  源稚女成了世界知名的歌舞伎演員，之後出演了很多電影和電視劇，最知名的角色是風間琉璃。

  上杉繪梨衣和其他九個繪梨共同完成了大學學業，十天摸九天。

  那間網吧是她最常去的地方。每次累了，就在那裡玩遊戲，或是看動漫。

  2025年，路明非宣布網吧歇業關門，進入新世界生活，從此成為世界第一釘子戶。

  奶媽三人組成立了零號基金會，保護孤獨落單的混血種，在自由選擇的前提下引導他們穿過門扉。

  她們在新世界建立了第一座混血種和純血龍類共同生活的城鎮。

  貝奧武夫家族因為薇拉的存在，從屠龍家族變為人與龍的溝通大使。

  2048年，朝歌城浮上天空。

  羅隱再未告訴過任何人他與黑王的見面，包括他和蘇茜的孩子。

  他卸任執政官，又賺錢賺到無聊後，有時就到卡塞爾的鍊金學院教幾節課，蘇茜則是學院的劍道教官。

  朝歌城市政廣場中央的立柱，是屑系統的新家，他們記錄著嶄新的歷史。

  鍊金術在數十年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發展著，他終於為蘇茜打造出了超越天叢雲的刀劍。

  沒人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解開所有秘密。

  他沒有嘗試修復舊樹，或是尋找精神永恆的方法，只是和蘇茜一同旅居於兩個世界，在星空與世界樹下一同慢慢老去。

  終有一天，他們的後裔會找到黑王的故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