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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秩干匠肆

2024-05-14 14:45:50 作者: 悟空嚼糖

  叔侄倆冒雨趕路,是因為野山江水泛濫上岸,周圍良田全淹了,以致村里人心惶惶。王二郎當機立斷,把值錢的糧、醬、幾床好鋪蓋裝到牛車上,飯沒顧上吃便和王竹逃回葦亭。

  一家人擔憂著千萬別有洪災,唯王葛犯嘀咕,以前二叔給她講前兩世經歷時,可沒提過賈舍村有洪災,只言自家霉運接連,不得不自賣於賈地主家做佃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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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瞧二叔現在對洪澇的恐怕勁,不似裝的(裝也沒能耐裝這麼像),所以要麼他把前世經歷忘了?要麼,他以為天災這種事,會隨這一世大晉的皇帝變化而變化。

  後種可能……王葛搖下頭,二叔是憨直,憨直不是傻。忘記前世,倘若真有這可能,不就跟沒重生一樣麼?

  「虎寶?虎寶!」王二郎抬高嗓門。

  「啊?」她回神。

  「明天你咋去野山河?道全淹了。」

  「這樣我更得去了,總不能新匠肆受沒受災、有無被淹,我這做主吏的全不知情。」

  王二郎犯愁,侄女說的在理。「那明天帶上我,哪裡水深水淺我知道。」

  「你在家吧,我比你熟悉野山江。」王翁說道:「阿葛,我跟你一道走。」

  王葛心中溫暖,這樣的家人,她怎樣付出、保護他們都不為過。「縣署安排了臨水亭吏在村口接應我,你們都放心。還有,二十八那天我回家,我問過了,虎頭月底休歸。」

  那可太好了。賈嫗從孫兒那奪回蒲扇,屋裡悶熱,她慢慢給王葛扇涼,一邊感慨:「野山江周遭的好田,都是賈地主家的,這回遭的災真是麻煩了。」

  王翁:「嗯,那些田裡種的全是粳稻。」

  五穀里屬稻米的價貴。

  王竹:「村里人傳,賈地主家把氣撒到佃農身上,罵佃農的時候還說……這場災雨晚下半個月就好了。」

  一家人唯王艾不明白,晚半個月,粳稻就能收穫,這是說賈地主家只顧自己,不管別的農戶死活。

  王翁:「沒根據的話聽聽就算了。管好自己的嘴,別跟著亂傳。」

  王竹:「是。孫兒絕不跟著亂說話。」

  既然王竹回來了,王葛次日啟程,就只帶上給兩戶佃農的糧。昨天倒騰出的空車全要帶去新匠肆,還有幾輛滿載的,是護衛、匠徒的行囊和食糧。

  羅娘子跟在隊伍尾,借著告別家人看向王二,不知為何,心裡的結突然鬆了。

  一路小雨轉停,停又小雨。快到賈舍村時,五騎披蓑戴笠者駐於道邊。

  「任亭長。」王葛記得對方模樣,下馬揖禮:「我是秩干匠肆主吏王葛。」

  「秩干」是野山河這所新匠肆的名,寓意山壠之水。

  任溯之:「王主吏,道不好行,咱們邊走邊說。前天我遣吏去匠肆看了,那裡地勢高,雨水順坡入江,木料、竹料都沒受損。現有匠工二十人,隸臣三十人,都住在草棚里,沒有傷病者。就是屋舍、圍牆得緩建了。」

  「人無恙、連木料也能保住便是萬幸,建屋建牆不急在一時。這次出來我等帶了油布帳,行囊齊全,只需亭長指條穩妥的道,我們自行至匠肆。」天氣不好,若對方同行至匠肆,根本沒法返回臨水亭。

  任溯之粗嗓門一「哎」,說道:「那可不行。有一長段難行的路,傷到坐騎、損壞車就麻煩了。」

  「有勞了。」王葛不再客氣。

  「那個……王主吏,還記得我外甥麼?」任溯之清楚記得數年前賈舍村修路時,劉泊去王家送過吃食。

  「我阿弟也在清河莊念書,怎會不記得。半月前我見過劉郎君的同門,說起劉郎君去洛陽的事,只是再詳細的消息就不知道了。」

  「考進太學了。」

  王葛趕緊道賀。她不多問,任溯之自然不好繼續講劉泊的事。過了壽石坡,視野內儘是微蕩漾的污水,草枝、各種污濁橫飄,難聞的氣味充斥著整個村落。

  任溯之長長嘆氣,自認倒霉,這兩年他吏績剛有起色,災雨又來了。「唉,溝渠灌滿無法排澇,好在臨水亭地勢高,受災情況不重。葦亭如何?」

  王葛:「剛栽下蔥和芥菜,雨便下個沒完沒了。且從今年起葦亭正式成為野亭,開始繳租,縣署不再給糧,亭民愁上加愁啊。」

  到坡田與野山的分岔路了,一名去過坡田的郡兵帶著兩名勇夫、阿蘆和阿蔞,去給佃農送糧。王葛囑咐這五人,送下糧在坡田的棚屋湊合一宿,明天去三房宅院修補屋漏,然後直接回葦亭。

  這種天氣舍家的時間一長,屋子、院牆更易塌壞。

  離開官道後,馬蹄漸被泥濘裹纏,這種靠腳力走出的小道被渾水覆蓋,只能靠經驗辨別了。

  羅娘子坐在牛車裡,不時四顧打量,偶爾也偷看隊伍前方的幾騎。她一路的自滿已被打消掉,知道倘若換成她帶路,可能真會把隊伍帶進淤泥地。

  另外,那個和王匠師並騎的人,身板真寬,是誰啊?比王二威風多了。

  秩干匠肆建在野山下,實際上離山體有段距離,既與江岸接邊,又高出將近一丈,估計雨災後落差能到一丈半距。地面跟江岸相接處築著長土堆或插竹籬,防備有人離近掉到江里,每隔二十步距空出一缺口,應是給觀察江水留出的位置點。

  匠工管事姓呂,帶著數名匠工快步過來,雨不大,他們只戴竹笠。呂管事告訴王葛,每堆木料處都搭有草棚,現在的分工是……匠工看守材料和工具,已經制出十幾個筏了。隸臣妾干雜活,沒發現有多言抱怨的。

  任溯之指著西南方向:「三里地外便屬於潯屻鄉地界。」

  呂管事:「是。我就是潯屻鄉人。」

  任溯之眼一瞪,呂管事心慌垂頭,明白自己多言了,等對方和王主吏走出三步遠,中間再隔上兩名護衛,他與諸匠工才重新跟隨。

  任溯之問王葛:「縣官長跟你說了麼?隸臣妾全由郡署挑選,從山陰縣過來的,此三十人為首批,後續再增。匠工皆出自本縣。」

  「告訴我了。縣令還說下個月初由郡署遣鄉兵來,正式搭建匠肆,到時免不了向臨水亭借人。」

  任溯之一臉愁苦望山,這裡借臨水亭的人,他忙不開向哪處借人?又想,才幾年啊,那時王葛還是尋常農家女,可現在……跟自己吏級別一樣了。如此看,自家外甥也沒那麼值得炫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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