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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竹匠與竹子

2024-05-14 14:35:27 作者: 悟空嚼糖

  篾匠無論製作什麼,第一步都是選料,此次考試由縣裡統一提供竹料,就省了「選竹」這個步驟。

  所以現在第一步為「鋸竹」。這可不是指將竹稈直接鋸成一段段,而是只鋸兩端。目的是除去竹根節過短的地方(指地下莖那端),以及竹梢過細處,尤其慈竹的梢端絕大多數是彎曲的,必須鋸掉。

  第二步是「滾竹節」。用篾刀將竹子的節疤全部削平,因為這個過程中,手要一直轉動竹身,所以叫滾竹節。

  第三步是「破竹」。從竹子巔部的中間位置起口,破開一節後,就不必再用篾刀,站起來用手向下壓竹身,就能利用竹子自然開裂的慣性破竹。破的過程中如果發現不對稱了,就把變小的那半竹身轉到上面。破到最後兩節時,放下竹稈,用腳踩住底下的一半,手執另一半竹身往上提,就徹底一分為二了。

  第四步是「分層」。要點為:對稱等分。因為對稱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起竹子本身分裂的慣性,不必花大力氣就能將竹稈對劈、對劈、再對劈。這也是人們將節節勝利比喻為「勢如破竹」的原因。

  分層後的篾條粗細沒有規定,只看匠人想編織的物件要求。不過每次對劈時,篾刀始終要跟竹面保持垂直!

  王葛劈的很專心,不知不覺,重摸篾刀的手生、不適應,都一點點消失了。從適應這把刀後,它隨著每次竹身裂開的「咔」聲,開始喚醒它的主人的匠師基因。

  王南行……

  前世,她是竹編匠師王南行!

  咔!竹身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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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竹身再分裂。

  日頭在地面竹篾累積的過程中,也漸漸移向正中。氣溫急劇升高,王葛汗流浹背,臉上也是如此,但她渾然不覺。

  咔!

  咔!

  就是這種篾竹的脆響,是那樣的悅耳,每一聲都能挑起骨子裡的興奮,加速匠師血液的流淌!

  咔!咔!咔!

  篾竹的脆響,不僅代表著匠師接下來的嘔心瀝血,也寓意竹子即將鳳凰涅槃!

  竹匠與竹子,絕不是屠夫與羔羊,而是相互的成全!

  分配午食的隸妾將食籃默默放到王葛的區域,她這時才知道已經晌午了。

  午食是一張蒸餅,還有一個裝滿水的竹壺。竹籃、竹壺是贈給匠員的,可循環利用,渴了去找隸臣妾加水。

  吃飽後,加水的路上,她去了趟茅房,或許是女娘少的緣故,茅房不算髒,牆根豎著兩根可疑的竹片。王葛腹誹,這誰呀,才半天就拉粑粑!

  回來後繼續篾竹,這就是竹編手藝的特性,頭兩天幾乎就是篾竹絲,每根都要用刮刀打磨數遍,令竹絲更均勻、光滑。

  黃昏時分,淘汰匠員的鼓聲響了,是此場考試的第一聲「不如鼓」。

  所有匠員的心都隨鼓聲劇烈跳了一下,這證明考官進場巡視了!

  咚!第二聲鼓響。

  距離剛才的淘汰才隔了不到半刻時長!

  因為什麼淘汰?不是至少三名考官同時評出「下下等」的分數麼?考官評定等級如此果斷麼?

  王葛也免不了胡思亂想,她所在的區域還看不到考官們的身影,只看到隸臣妾們推著獨輪木車開始送晚食了。

  她不再篾竹絲,挑出一些細的竹管,製作此場考試,她的第二件作品:連發雙排吡啪筒!

  在前世,盛產竹子的地方,很多小孩都會自製吡啪筒這種玩具。在懂得氣壓原理後,製作起來甚至不需要什麼技巧。

  充當「吡啪子」的小球用泥丸就行,打出去不用心疼的揀回來。

  九個考官簇擁而來,七男二女,全部為木技能之「匠師」,他們有的擅長木工,有的擅長竹編。來到張青小郎的區域,他們大多頷首微笑,讚揚幾許。

  張青的作品中規中矩:竹蓆。

  但越是中規中矩之物,越能比較出匠功高低,還有-技藝傳承!

  主考官的匠師等級為「中匠師」,見多識廣,認出張青的編織手法,跟其餘匠師考官講道:「這是會稽山趙氏獨有的鏡篾編織法,篾絲極細,待竹蓆編好後,光滑似鏡。」

  張青聽到考官提起傳承師門,立即放下手中活,起身。

  主考官欣慰一笑:「你繼續。走吧,咱們再看看別的。」

  他們來到王葛跟前時,天色已暗。

  王葛將篾的竹絲整整齊齊堆疊,眾考官的眼都毒,一下就看出這個匠員篾竹絲的速度有多快了!而且竹絲細度一致,這得是長年累月才能篾出來的經驗!

  個別考官甚至輕輕「咦」了一聲,可見有多驚訝!

  主考官在竹絲上正、反一摸,光滑無竹刺,更證明此匠員絕非表面功夫!

  「考生叫何名字?」

  王葛剛才就乖乖站在一邊了,立即回道:「考生王葛。」

  「你手裡拿的什麼?」

  早等著此問!她雙手托舉著吡啪筒,回道:「嚇唬老鼠用的,我自己亂琢磨的物件。」

  「嚇老鼠用的?演示一下。」

  其實這時候,只有包括主考官在內的三個考官,對這個看起來像個「井」字的竹管支架感興趣。

  「是。」王葛早在筒前端塞好了泥丸,往雙排豎管(漏泥丸用的通道)各塞幾個泥丸,然後左手把住下排豎管,對著側方空地,右手使勁推雙排活塞。

  兩聲不分先後的響亮之聲:啪!

  兩個泥丸以肉眼根本看不到的速度,打到地面,砸出倆小坑。

  眾考官……

  「咳咳,請考生再演示一遍。」

  第二天「打鼠筒」就被呈到桓縣令處。

  桓縣令試驗了幾把,說道:「此物蘊含的道理其實不難,難在誰先思考、運用到!這個匠員記錄下來,只要其餘製品達到中中等,錄其為匠童。」

  門下掾史是桓縣令上任後辟舉的吏員,此人意味深長的一笑,多了句嘴提醒:「這名匠員是個小女娘,姓王,名葛,來自瓿知鄉賈舍村。」

  「賈舍村,王葛?是阿真私自找中匠師,作弊錄取的那個?」

  「是。」掾史趕緊又說:「屬下已經將那位中匠師送離咱們踱衣縣了,如今此考場的主考官姓鄭,沒有問題。」

  「我所求,是考試的公平、公正!不因阿真的關係,放任一個匠技不足者濫竽充數,也不會因為阿真的關係,令有匠技天賦者埋沒於鄉野。」

  「是,屬下這就去告知鄭考官。」

  「等等!」他斜倚憑几,微蹙著眉,慢悠悠的思索道:「王葛既知道此次匠童考試改了規則,要比三場,那她為何選擇在第一場……就制出這種絕對能吸引考官的巧物?莫非……呵呵,跟鄭考官說,讓他在此考生面前,透露出想淘汰掉對方的意思。我倒要看看,她是否還能制出比這……還要好的巧物!」

  「屬下明白了,這就去。」

  桓縣令又試玩了幾把,難得勾起幾分童趣:「打鼠筒太難聽了,此物一推一打,應該隨其聲音,叫……吡啪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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