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揣摩,帝王心思你別猜!
2024-05-14 12:56:30
作者: 爆更小熊貓
數日後,涇陽。
清晨的陽光灑在大地,雞鳴聲不絕於耳。三兩隻肥鵝橫行無忌,在村寨內攆著稚童亂跑。偶爾還能看到有黃犬咬著碩鼠,找自家主子邀功。
太陽初升,便有諸多裹著黑布的黔首正在辛勤勞作。耕牛拉著曲轅犁,甩著如鞭子的牛尾巴慢悠悠的慌著。便看黔首手裡揮著柳枝,卻也只是輕輕拍在牛屁股上,不敢用力。
牛的命,比人更值錢。田牛每日皆有定額的牛廩,換而言之就是芻稾。耕個十畝地左右,就需要休息個兩三天。如果說連續耕作,導致耕牛瘦了那就得挨笞刑,這不比人舒坦?
除開耕牛外,還有專門的車牛,簡單來說就是拉車的牛。卓草是鄉嗇夫,按規矩就會分配到一輛牛車。沒錯,他這種小吏就只配乘牛車。
不論是駑馬還是戎馬,那都是極其稀缺的戰略物資,甚至比耕牛還重要。卓草那日的矮腳馬都有人開價五兩黃金,只是他沒賣而已。
有人挑著木桶,裡面就是漚好的糞肥。其實以糞施肥老早就有,甚至還被玩出了新花樣。比如說針對不同的土壤,用不同的糞肥。當初知道的時候,卓草都驚了。別看古人不懂什麼氮肥鉀肥,可他們有千百年的耕種經驗,知道該如何施肥。
至於漚肥堆肥其實也不難,除開糞水外再將雜草穀殼河底淤泥這些攪和在一起,通過微生物自然發酵而成。通過這種手段施肥,往往能令產量增加不少。
今年涇陽改頭換面嘞,全都種的是紅薯。反正現在禁令解除,他們完全可以自由耕種。到時候卓草會代表秦國來收田畝稅,並且通過一定比例給他們換成糲米。這些糲米大部分都是糧倉積壓數年之久的,好的精米是輪不到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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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種紅薯,他們都瞭然於胸。這麼多年的經驗積攢,比別的人要強太多。就說隔壁頻陽就經常會有官吏來此,專門請教他們種植的法子。卓草雖說獻上了種植心得,可卻有著諸多突發的問題。除開詢問這些有經驗的老農,別無他法。
正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往年涇陽其實沒頻陽混的好,頻陽好歹是老將軍王翦的封地,那日子肯定比他們好過。再加上頻陽出了王翦這位牛人,頻陽人出門在外那鼻孔都是對著天的。
可現在就徹底反過來嘞,他們還得過來求教。隔三差五便會有小吏乘坐牛車而來,一呆就是大半天。渴了就討點涼水,餓了自己還帶有鍋盔之類的乾糧。
河水之畔,韓信捧著一把花生米。面前圍著十來個稚童,衣服上都打著補丁。個個都墊著腳,直勾勾的望著韓信手裡的花生米,有幾個饞的拼命沿著唾沫。
韓信腰間佩劍,穿著簡單的葛布麻衣。他雖說是當地求盜,可實在是太平的令他發慌。偶爾還得去隔壁亭湊熱鬧,看看能否抓幾個不長眼的蟊賊。他也已有了爵位,現在是上造爵位,佩玄色頭巾。
秦國爵位前面三級其實非常好升,特別是對韓信這種有能耐的牛人。過不久當地青壯便要前往驪山服役,卓草便準備讓韓信帶著去。他有爵位傍身,過去也不會幹苦力,屬於是監工的類型。吃的也都是精米,還有菜羹肉醬。
歷史上的韓信極其有才能,他不能被困在這小小的涇陽。好說歹說他也算是對韓信有知遇之恩,以後韓信混的好也能罩著。
這年頭掌握軍權在軍中有名望的,那說話都硬氣。就說王翦老爺子,隔著老遠就有一大票人簇擁著。就算是三公九卿見了,那都得乖乖尊稱聲王公。就算是急流勇退了,誰敢輕視王翦?
跺跺腳,大半個咸陽怕是都會被驚動!
當初王翦說六十萬滅楚,李信說只要二十萬。秦始皇便把兵權交給李信,最後結果都知道自然是李信敗了。秦始皇沒辦法,只得親自乘坐馬車來至頻陽,禮賢下士希望王翦出山。
卓草對兵法這塊是完全不懂,期間他其實也看過諸多書籍。但讓他帶兵打仗,那簡直是在開玩笑。這玩意兒要是這麼好學,就不會有趙括這麼號人物了。可他今後若想入朝出仕,免不了要與將軍打交道。思來想去,他順手提拔個上來不是用起來更好?
韓信現在也不愁沒吃的,他依舊是亭內最為慵懶的人,甚至比卓草起來的還晚。每日上工他都是磨磨蹭蹭的,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只不過他做起事來麻利的很,沒事殺個野豬抓個盜匪那都是順手的事。上次有稚童墜入河中,也是韓信跳進去把人救起來的。
久而久之,他在涇陽這塊也算是小有名氣。上次去小澤城,他還專門送那屠戶赤臀三斤豬腿肉。這幾日草堂也已修好,卓草沒事也會教他們點算學。而韓信則是會教他們些拳腳功夫,排兵布陣。帶著他們搞實戰演練,玩的是不亦樂乎。
本來韓信是不如人扶蘇的,奈何扶蘇坑過卓草。所以,韓信的地位是扶搖直上。哪怕他懶惰些也沒事,鄰里街坊見了他還是照舊尊稱他為先生。
「來,你們都排好。」
「以後從軍入伍,隊列極其重要。」
「你們看一排是四人,總共三排有幾人?」
「十二人!」
「不錯,這花生米給你嘞。」
韓信滿意點頭,他現在也如蒙毅那樣隨身帶著花生米。全都是炒制過的,閒著無趣的時候還能吃兩顆。他很喜歡釣魚,經常一邊釣魚一邊吃花生。往往魚沒釣到,花生吃沒了。
按卓草的說法,他這就是正宗的人菜癮還大,次次空軍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擅釣的?反正說他他還不服氣,各種找理由。上次說是因為涇河水質不行,還有次說釣到兩條大的,念在它們長這麼大不容易就給放了。
我呸!
……
「韓信?」
秦始皇自馬車走了下來,看著正在演練的韓信頓時蹙眉。他的事跡,秦始皇自然都有所耳聞。說是極其擅長練兵,他專門讓玄鳥衛打探過,發現也就那樣。現在的韓信,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火洗禮,也就比軍中百將之流強些。
「見過家長。」
韓信抬手隨意行禮。他有著屬於他的傲氣,在他眼裡看來秦始皇便是那卓正。不過是個做買賣破產,沒什麼本事的賈人罷了。如果他不是卓草的父親,韓信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必多禮。」
「他們用的耕犁似乎有些古怪?」
「是卓君所制。名為曲轅犁,家家戶戶都有。吾聽他們說,此物能省不少力氣。就是以人力背犁,也不會太累。」
不用問,肯定又是前任亭長哀背鍋。
秦始皇頷首點頭,而蒙毅則是自覺記下。等回卓府了去翻翻書房,看看有沒有圖紙。蒙毅作為管事,有的時候還得幫著打掃書房。這活他可都是搶著乾的,隔三差五他就能發現點新鮮玩意兒。
上次他還留意到桌上擺著張紙,是卓草所畫。似羊非羊,也不知是何異獸。最後還是問了卓草後方才知曉,原來是叫草泥馬。看,卓草這見識就是廣!
「你在這作甚?」
「教他們些排兵布陣之法。」
「呵,汝倒是有趣的很。」秦始皇來了幾分興趣,「草與額說過,說你想當個將軍?」
「嗯。」
韓信是愛答不理的點了點頭。就個吃白食的胖商賈,肯搭理他那都是給卓草面子。秦始皇倒是沒往心裡去,淡淡道:「額上面有人!汝若是真想從軍,額能幫你一把。」
「算了算了,你還是幫卓君的好。」
韓信不耐煩的揮手。
秦始皇也很識趣,就這麼慢悠悠的朝著前方走去。望著刑徒推著糞車,本能的朝著邊上讓步。這股子臭味,實在是刺鼻。各種各樣的味道摻雜,讓人說不上來。
「蒙卿,汝以為這韓信如何?」
「有些本事。好好磨練番,興許能有所成就。」
蒙毅如實相告,反正他是這麼覺得的。
可能會有帥氣的讀者問了,這時候扶蘇在哪?
秦始皇自咸陽來此,自然是坐的馬車。至於扶蘇,為了避免他的身份被人懷疑,他坐的是牛車。自然,他肯定要在後面方能趕到。扶蘇開始可是據理力爭,覺得到了涇陽再更換牛車也不遲,可秦始皇不答應。
「你要不肯坐牛車,那就走過來罷!」
扶蘇有理由懷疑,他可能不是親生的!
……
秦始皇回頭看了眼韓信,揚起抹笑容。秦國尚武成風,武將一抓一大把。只不過能如王翦這般的,卻是再也瞧不見了。當初的李信是個好苗子,偏偏因為昌平君作亂而導致戰敗。
秦國對敗軍之將幾乎是零容忍,即便後續秦始皇贈玉環令他們回來,李信也是終究落了心病。後來為裨將軍,追隨王賁平定燕齊。秦滅六國後,李信被受封為倫侯隴西侯留在了隴西,遠離咸陽中心。他自己的心態也出了些問題,致使一夜白髮。
在秦始皇看來,國家昌盛穩定必須要有絕對的武力。當然,這個武力是要牢牢掌握在皇帝手裡頭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誰伸手就砍誰的手。真理,永遠只存在於劍鋒之上。沒有足夠的武力,只會受人欺辱,國無寧日!
所以,秦始皇也有意扶持新的武將上任。比如說本來征伐百越的屠睢,屠睢立下三年平定百越的軍令狀。雄赳赳氣昂昂,都準備動身了結果被他一道敕令勸了下來。
而後就是蒙恬,現在算是他最為看好的。蒙恬自幼熟讀兵書,蒙氏三代為將,為秦國開疆闢土立下諸多功勞。蒙恬也參與進滅六國之戰,能力出眾。只是他有自己的任務,無法輕易調動。
「既是如此,那以後便找機會試試。」秦始皇淡淡開口,似笑非笑道:「朕倒是覺得以這層身份來至涇陽等地,能看的更為透徹。朕記得兩年前,九江郡洪澇。當地郡守與監御史橫瀣一氣,謊報受災黔首,險些導致民變!若非朕假冒商賈,又怎會知曉哀的事?」
蒙毅在旁附和點頭,「此舉的確有用,今後可命監御史效仿。喬裝打扮至各地暗訪,興許能有所收穫。特別是鄉亭一級,本就以當地宗族為先,不尊秦法者頗多。」
「大善!」
「其實卓草先前與臣提過個法子。」
「什麼?」
「釣魚執法。」
「釣魚?」
蒙毅點點頭,略顯尷尬道:「按其所言,可假裝成罪人去賄賂官吏。若官吏收了,則判以受賄之罪。」
「……」
秦始皇聞言不住咋舌,這小子真是夠陰的啊!
按這辦法又有幾人能抵得住誘惑?
當然,辦法的確是好辦法。
……
兩人就這麼沿路暢聊,偶爾也會捧腹大笑。
來至卓府門口,看到緊閉的大門當即敲了敲。
「慫娃慫娃,你大回來咧!」
「快開門,再不開門額就撞門咧!」
敲了大半天,卓草方才把門打開。
「暗號。」
「暗號?」
「少小離家老大回,下句是什麼?」
「……」
「記住了,下句是安能辨我是雌雄。」
「記住了。」
蒙毅用力點頭,跟著卓草進門。
卓草這可真是隔三差五整點新花樣出來。
還搞暗號?
老夫真是信了你的邪!
「草,你搞這暗號做甚?」
「噓,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別外傳。」
「什麼?」
卓草左顧右盼壓低聲音,「我這幾日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我,恐怕還是高手。我讓韓信阿彘暗中觀察,發現的確是有些蹤跡在府宅四周徘徊。我和你說,我估摸著是什麼六國餘孽之流。」
「放肆!」
秦始皇頓時大怒。
tmd,誰敢來傷害卓草?
他留在這看守的玄鳥衛呢?
死了嗎?
蒙毅輕輕咳嗽,朝著秦始皇擠眉弄眼。
老大,卓草說的可不就是玄鳥衛嗎?
各種飛檐走壁,沒事還暗中窺視。
「咳咳咳!」秦始皇方才回過神來,「看錯了吧?」
「不可能!我要看錯了,我把腦袋給你當球踢。」卓草堅定的搖搖頭,「你這也是書看的太少了,所以不懂。我這麼說,我獻上紅薯給皇帝的那刻,我就被這票傢伙給盯上了。好傢夥,大晚上我還能感覺門外頭人有人,差點沒把我嚇死。」
「原來是這樣……」
秦始皇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合著他一番好心辦了壞事?
不成,待會吩咐玄鳥衛散去些便可!
「小蘇呢?沒和你們一起來?」
「咋咧?你和他關係這麼好?」
「屁!這狗日的又坑我!他來信告訴我,說是他放孔明燈的時候被長公子發現,然後我這孔明燈的辦法讓長公子學走了。給皇帝賀壽的時候,長公子藉助孔明燈可是力壓群芳,摘得頭牌!」
「嗯?」
「我是說力壓群雄,令皇帝龍顏大悅。」
「哦——」
卓草無奈嘆氣,「就是中車府令倒霉了些,他弟弟沒了,府邸也被長公子的孔明燈給燒了。我這還沒放呢,結果李斯這老匹夫又是一道禁令下來,說是禁止燃放孔明燈。我真恨不得把他掛孔明燈上!」
現在小澤鄉來來往往的賈人可不少,經常會有從咸陽出發路過小澤鄉的。在當地客舍住個一晚,消息自然也就傳過來了。只不過,他們知道的都是改編過的。
「你們知道最倒霉的是什麼嗎?」
「什麼?」
「我竟成長公子的友人了?我壓根不認識他啊!」卓草無奈扶額,痛苦道:「按照我的猜測,他應該是聽蘇荷提起我,然後順勢把我招攬至他的門下。唉,我就這樣糊裡糊塗的成了他的人。」
「少主,這樣不好嗎?」
「好個屁!我這不明擺著是站隊了嗎?以後扶蘇當上皇帝還好說,要是換別人當上皇帝,還能容得下我?我tm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咳咳,興許以後就認識了。」
「那也是以後。」
卓草也沒再吐槽,畢竟事已成定局。他這時候要再跳出來說自己和扶蘇真不熟,那結果會如何?旁人會覺得他是牆頭草,兩邊討好處。扶蘇那邊則會覺得他這是不識抬舉,然後兩邊都落不到好。
他走至廚房,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出來。這麵條是他一大早親手鞣製的,因為石磨不好的緣故,導致麵條有些粗糙,還有些稻殼在裡頭。
「今日是你的壽辰,這麼多年來我也沒給你過壽。你也真是能掐會算,恰好壽辰這天回來。我給你下了碗長壽麵,你嘗嘗看。」
「長壽麵?」
「對,你這第一口千萬不能斷,得全吸了。如此方能保證你福壽綿延,多活幾年。不過我估摸著你應該活的挺長的。」
「為何?」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秦始皇左顧右盼。
卓草則是輕描淡寫的揮手,淡然道:「你不用找咧,你棍子被額燒咧。」
「……」
秦始皇是差點沒被卓草給氣翻過去。
這小子,夠絕!
「這什麼長壽麵,額不吃咧!」
秦始皇放下筷子,滿臉窩火。
「不吃是吧?成,我拿去餵豬去。」
「咳咳。」
秦始皇又重新拿起筷子,他這一路走來還真有些餓了。這麵條倒是和咸陽的湯餅有些類似,只是一根根的晶瑩剔透很獨特。
「哧……溜!」
嗦面聲響起,秦始皇差點是一口氣憋死。
慢慢咀嚼著,眼前頓時一亮。
真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