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服喪
2024-05-14 12:19:45
作者: 予方
太后薨了,趙夫人和陸氏都是三品誥命,自然要回京服喪,而齊莞以前跟太后情分不一般,更是不可能繼續在鼎湖山繼續度假。
只好就這麼打道回府了,只在鼎湖山住了一個多月。
京都此時大雪紛飛,到處一片素白,夾道兩邊的大樹樹枝都結了冰凌,在陽光下散發出晶瑩的光芒。
他們在當天晚上就啟程趕回來,晟哥兒和寶兒都比較小,跟著奶媽和丫環慢慢趕路。
城門已經掛上的白幡,整個京都陷入悲慟的情緒當中。
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就已經深受百姓愛戴,二十年前京都曾經大旱,是她帶頭在宮中縮減用度,親自出宮施粥給百姓,在護國寺茹素一個月祈求天佑大周,也不知是她的心聲讓上天聽到了,還是天氣原因,一個月後真的下雨了,因此,記得當年這事的百姓都深深尊敬著太后。
齊莞不知道這件事,是在回京的時候,陸氏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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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四皇子那件事,其實太后真的是個很仁慈寬厚的人,齊莞傷感地想著,對於太后的逝世她早有預料,卻沒想到這麼快。
本來應該還能活得更長命,是因為四皇子那件事後,心裡不好過吧。
進城之後,她們就各自分開了,百姓的家門前自主地掛上白幡,不少家中還設了香爐祭拜哭喪。
齊莞看得心酸。
回到趙家,才發現家裡所有人都換上素色的衣裳,齊莞和趙夫人也趕緊回屋裡換了一身淡色的衣服。
趙夫人明日要進宮去哭靈,齊莞沒有誥命,自然不需要進宮,她只能朝著皇宮的方向設香案,縱然太后曾經利用她,可恩情仍在,且人已逝去,過錯更不需要計較。
回到家中沒一會兒,趙言鈺就回來了。
「這麼快?路上趕得很辛苦?」趙言鈺進門就牽住齊莞的手,仔細看她的臉色,發現她眼底有一圈青色,不由得心疼起來。
「宮裡如今怎樣了?」齊莞問道。
趙言鈺小聲說,「小宋皇后和慕容貴妃死了之後,都是太后在親自打理後宮的事項,如今她老人家走了,後宮沒了主心骨,亂成一團。」
「皇上才剛下旨讓陸賢妃暫管後宮各事項。」頓了一下,趙言鈺又說。
陸賢妃失去七皇子之後,萬念俱灰,早不再理會後宮的明爭暗鬥,恢復了以前淡然無爭的性子,沒想到因此讓皇上重新多她有了憐惜的心態。
齊莞卻想起以前去過陸家,對於外祖父和他的繼室並沒有太多期待,反而擔心他們會利用陸賢妃重新得勢而生出什麼心思。
趙言鈺看出她在想什麼,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不要想那麼多,也由不得我們去想。」
「嗯。」齊莞輕輕地點頭。
「對了,在鼎湖山娘是不是對老夫人做了什麼?老夫人比你們先一天回家,就抓著大伯和父親去罵了大半天,說是在鼎湖山被嫌棄了,到底怎麼回事?」趙言鈺問道,他絕對相信老夫人是被母親逼回來的,當然,老夫人究竟又做了什麼讓母親忍無可忍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提起這點,齊莞抿了唇忍住嘴角的弧度,「老夫人裝病,讓母親和伯娘侍疾,你也知道老夫人有時候比較挑剔,……後來吃了幾天藥,病就痊癒了,隨著我們出去玩了幾天,就說要回來了。」
趙言鈺挑了挑眉,知母莫若子,「娘在老夫人的藥里放了什麼?」
「其實老夫人壓根就沒生病,就是想指使娘做事,一會兒讓娘給她捶背,一會兒說要吃粥,一會兒說想吃錦州的點心……」
「娘在她藥力放了黃連?」趙言鈺馬上就猜出來了。
齊莞驚訝,「你怎麼知道?」
趙言鈺淡定地說,「老夫人不是第一次裝病,娘也不是第一次在她藥里加東西。」
原來是她無知了!齊莞默然。
「幸好我是娘的徒弟。」她感嘆道,師父果然有許多她不知道的招數啊。
夫妻倆正說著話,前頭就有丫環來回稟,宮裡來人了。
齊莞和趙言鈺對視一眼,怎麼這時候宮裡還來人?發生什麼事?
兩人來到大廳,來的人是雷公公。
「雷公公。」齊莞沒有覺得意外,斂衽跟他行了一禮。
「小趙大人,趙少夫人。」雷公公穿著宮人的喪服,給趙言鈺和齊莞回了一禮。
齊莞跟雷公公已經數次打交道,又曾經一起經歷過生死,可說是老熟人,說話便沒有那麼多忌諱,「雷公公,是不是宮裡有什麼事?」
雷公公說,「宮裡沒什麼事,咱家只是奉太后遺命,給小趙夫人送東西來的。」
太后之前已經給了她不少價值連城的珠寶,如今還有什麼要給她?
齊莞低聲問道,「太后臨去……心境如何?」
「太后說她走得安心,只是覺得對你有愧疚。」雷公公如實說道,「她命咱家對你說,她去後,你不必傷心,更希望你不要記著她的不好,但願能念著一點祖孫情。」
聞言,齊莞更覺悲慟,太后待她確實如同孫女,只是親疏有別,就算太后跟她的祖母是閨蜜,就算她將自己當孫女一樣疼惜,終究比不上和六皇子和皇帝的親人之情,所以最後才會將她留在宮中,打算萬一情況有變,將她當做人質。
齊莞朝著宮中的位置一禮,「臣妾早已經不記得那些事情了,只記得太后曾經對臣妾百般憐惜。」
雷公公滿是皺紋的眼睛閃過一抹欣慰的笑,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檀木盒子,「小趙夫人,這是太后賜給寶兒姑娘的,她說,希望寶兒姑娘長大之後,如她母親一樣慧黠寬厚,明妍開朗。」
「臣妾謝太后賞賜。」齊莞眼角微濕,從雷公公手裡接過盒子。
「這是太后的遺物,跟了太后一輩子。」雷公公輕聲說。
齊莞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串已經看出些許年頭的檀木念珠,齊莞記得,每次去見太后的時候,她的手裡都會拿著這串念珠。
雷公公其實也沒想到太后對齊莞那麼好,就算有愧疚,也不必將所有珍貴的遺物都留給她,又不是自己的親孫女。
他想起了齊老太爺,就不知跟齊家有沒關係了。
趙言鈺請雷公公看茶,雷公公卻道還要回宮給皇上復命。
他們將雷公公送帶門外,目送他上了馬車消失在視線中,這才返回屋裡。
翌日,趙夫人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進宮了,齊莞抱著今天早上才回來的寶兒向著皇宮的位置祭拜。
寶兒手裡拿著那串念珠,眼睛笑成一條線。
太后的靈樞七天後葬入皇陵,那日,整個京都的百姓都自覺地到大街上跪著送葬,一片哀哭聲。
遠在關家莊的靈月聞得太后薨了的消息,在關朗懷裡哭成淚人,她可說是太后看著長大,結果卻因為自己假死不能光明正大地守喪,心中有愧,更覺得傷痛不已。
關朗明白她的傷心,只能緊緊抱著她,陪她給太后守喪。
太后與世長辭後的半個月,皇帝也病倒了。
皇帝應該病的,一場他自己引導出來的逼宮大戲,讓他失去了三個兒子,一個孫子,連母親也過世了,他就算是鐵人,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
雖然四皇子跟慕容貴妃不是他認為最重要的人,但始終是兒子跟相伴二十幾年的女人,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悲大喜最容易損耗心力。
不過這些都跟齊莞沒有關係,她只是聽過就算了,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跟皇宮有什麼交集,最好不要再進宮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牡丹郡主會在這時候讓人找她去南庵與她見面。
齊莞跟趙言鈺商量,「你說牡丹郡主找我會有什麼事?她都已經被軟禁在庵里了,怎麼還能讓人叫我去說話呢?」
「是什麼人來傳話?」趙言鈺問道。
「是個小尼……」齊莞想到牡丹郡主曾經無形中利用了她一次,心裡對去見她略有抗拒。
趙言鈺說,「讓金石送你去吧,就看她想說什麼。」
「她的丈夫是不是死了?」齊莞忽然問。
「我也不知道,天牢里關的都是死囚,我以前也不知道沈棟深是被朝廷關起來,以為他是被叛徒害死。」趙言鈺輕聲說,如果不是牡丹郡主,他真的跟江湖上所有人以為的那樣,沈棟深這個江湖黑道魔頭是被身邊的人出賣害死的。
沒人知道明教被滅有朝廷的插手,完全看不到朝廷的影子。
齊莞對所謂江湖根本一無所知,更不知那什麼明教曾經做過什麼事情,她只是在想牡丹郡主會跟她說什麼。
趙言鈺沒讓她想太多,將她橫抱了起來,「好了,別想那麼多,天色不早,我們就寢吧。」
夫妻恩愛,一夜無話。
……
……
齊莞過了數日才決定去南庵見一見牡丹郡主,她其實挺好奇牡丹郡主會跟她說什麼的。
南庵在京都不遠的南山里,環境清幽安靜,平時來這裡的人多是京都里的官宦女眷,香火倒也熱鬧。
齊莞是被一個小尼從後山領著來到牡丹郡主靜思的禪房。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色緇衣的帶髮修行姑子,若不是她抬起頭懶,齊莞肯定不敢相信眼前這人就是牡丹郡主。
並不是她蒼老了多少,穿著粗布緇衣的牡丹郡主依舊艷麗貴氣,只是……
齊莞所見過的牡丹郡主總是喜歡穿著繡有大朵金色牡丹,華艷無雙,貴氣逼人,仿佛天生就是那樣光彩奪目的人。
「還以為你不肯來見我的。」牡丹郡主微笑望著齊莞,聲音依舊是帶著低低啞啞的味道,另有一番不一樣的韻味。
領齊莞過來的小尼悄然退下去了,禪房裡只有她們兩個人。
齊莞在她面前的蒲團跪坐下來,「郡主在這裡可還習慣?」
「你似乎已經不願意喊我一聲先生了。」牡丹郡主含笑說道。
「先生。」齊莞又喊了一聲。
牡丹輕笑出聲,「我有許多學生,只有你讓我記得住。」
齊莞看了她一眼,「當日先生對我刮目相看,其實便是因為我是齊家的大姑娘,因為我母親跟襄王妃來往最密,並非因為我這個人。」
「是也不是。」牡丹郡主言辭模糊,「是不是恨我了?」
「沒有。」齊莞實話實說,牡丹郡主挑唆三皇子他們造反是為了報仇,但被人陷害,被心愛的人誤會,也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傷痛。
「慕容貴妃母子很可憐。」牡丹郡主忽然說道,「你聽說過六皇子的生母嗎?」
齊莞搖了搖頭。
「六皇子的生母叫榛生,以前是皇帝身邊的丫環,是個很很善良溫柔的人,宋皇后一直不喜歡她,嫉妒她能夠親近皇帝,讓人暗中給她餵毒,那一次要不是我發現,榛生早就死了,皇帝氣得想廢后,宋皇后更加怨恨榛生,所以在榛生產下六皇子之後,宋皇后就對她下狠手了,皇帝痛失所愛,當時大病了一場,是我抱著六皇子到他面前,跟他說如果他再這麼下去,連榛生的兒子也保不住了……」
「你說一個能夠愛得那麼深的帝皇,怎麼就會做出這樣絕情的事?」牡丹郡主笑了笑說,「宋皇后死了,小宋皇后也死了,宋家永無翻身之地,連慕容家也沒了……」
怎麼說起這個了?齊莞聽得驚心動魄,她根本不想知道那麼多啊。
「……我當他是心疼我這個妹妹,才睜隻眼閉隻眼允許我跟著沈大哥離開,他連我這個曾經救過他心愛之人的妹妹都利用,讓我受千夫所指,受丈夫怨恨,讓我每日每日只要想起當日那些人死早我面前,我就恨他入骨。」
「阿莞,伴君如伴虎,這樣的皇帝根本不值得趙家和齊家去擁戴。」
說了那麼多,就是要離間齊趙兩家跟皇帝的君臣之情。
齊莞平靜地看著她,「先生,朝政的事情,我不懂。」
「我並不是在慫恿你們兩家造反。」牡丹郡主說,「只是想在臨走之前告誡一下,就當是我曾經利用你的補償。」
「多謝先生提點。」齊莞說道。
牡丹郡主微微一笑,「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