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我寫的
2024-05-14 10:31:19
作者: 雨雪紫冰辰
劉禪和王珊珊初中就與林依然認識,知道她素來喜歡詩詞,對她這個有這樣的想法倒不覺得意外,只是想了想,就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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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禪道:「有點難,音超聯賽比唱歌,詩詞怎麼比?寫詩?」
王珊珊笑道:「寫詩肯定不行,總不能比誰背的詩多吧?」
林依然也知道這個想法不大實際,笑了笑也不在意,卻忽然瞥見張揚正盯著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奇道:「你看什麼呢?」
張揚關於前世影視音樂相關記憶都已經被封存,一片空白,但剛剛林依然提起,他才發現居然有漏網之魚,比如《中國詩詞大會》的記憶就還在,還有一些紀錄片,同樣未遭毒手,這大概是因為屬於文化推廣而非娛樂大眾的緣故。
「其實詩詞還真能錄節目。」
反正只是閒聊,張揚也沒在意,見三個女孩子都疑惑地盯著自己,就簡單地把詩詞大會的機制講了一下。
王珊珊有些失望地道:「那有什麼意思啊?」
劉禪點頭道:「也就飛花令和接龍還有點意思,還不如一直玩這兩個呢。」
張揚搖頭道:「音樂是為了選秀,說到底是為了盈利,但詩詞不一樣,古詩詞在現代社會幾乎沒有市場,如果有人做這個只能是為了推廣傳統文化,既然如此就不能太難,而且每個人都有知識盲點,哪怕是「窗前明月光」,都肯定有人接不出下句……你不能因為我們學校一直有詩詞課,就覺得所有學生都懂這個,而且沒有上過學的人也不在少數。」
「好像也有道理。」
劉禪和王珊珊都點了點頭,林依然也似若有所思。
幾條漏網之魚是個小驚喜,但沒啥用,因為幾乎沒有價值,除了官方出於推廣傳統文化的緣故外,基本不可能人願意拍這樣的節目。
接下來的兩天過的忙碌而平靜,七月三號開始期末考試,五號考完,然後又上了一天課,各科老師輪流布置作業。
放暑假。
一直到最後一天課完,林依然都沒有詢問張揚為啥掛斷她電話的事情,張揚自然不好主動告訴她我當時在住院,是我妹妹把你電話掛掉的,我已經罵她了云云,很感可惜,覺得浪費了自己想的這麼好的理由。
爸媽與張微放假的時間稍晚兩天,到九號才正式放假,張揚抓住了這兩天的機會,泡在網吧里聽寫完了《射鵰》的前五回,共十萬字,然後列印出來,準備先拿回老家給老爺子過目。
九號休息了一天後,十號一早,一家四口坐上了去城郊的公交車。
老爺子張從,字世倫,生於1925年,一生經歷稱不上多麼精彩,卻也見證了華夏乃至於世界格局風雲變幻的幾十年。
張家祖上曾闊過,是當時大族,但老爺子這一支向來貧苦,生於徽州,八九歲的時候隨同家人來到了廬州,但沒過幾年,家人亡故,他孑然一身流落了半個華夏,中年才在青城安定下來。
他少年讀書,自負有才氣,但潦倒一生,知天命之年後決然離開了辛勤耕耘半生的講台,辭職寫作,才以「洛生詠」這個筆名取得了一定的名氣,被譽為當時武俠四大家之首。
六年前相依為命的妻子去世,老人封筆,「再不寫一字」,每日侍弄妻子留下來的半畝花田,安享天年。
膝下有三子,都稱不上有什麼出息,老大張守仁早亡,老二張守一教書,老三張守信務農,好在雖不是大富大貴,總歸衣食無憂,比他年輕時好太多了。
大巴在公路旁停下,當年大伯張守仁故居的兩層小樓就在路邊,後面是大片大片的果園和已經收完麥子只餘下了麥茬的田地。
果園旁有半畝花田,是當年分到了田地後,奶奶開闢出來的,她去世後就由老爺子打理,此時七月初,月季、茉莉、芍藥、玉簪、萱草、百合……白色紅色黃的爭相綻放。
靠近兩層小樓的葡萄架下有個涼棚,棚里舖著蓆子,擺著書案,以文字聞名半個華夏的老爺子穿著短袖襯衫、大褲衩,肩上搭了一條毛巾,正在吸溜吸溜地啃西瓜。
「爺爺!」
張微喊了一聲,歡喜地跑了過去,老爺子循聲望來,朝孫女揮了揮手裡的西瓜,結果一不留神,西瓜掉了下來,正砸臉上,鼻子上鬍鬚上都是淡紅色的汁水,趕緊手忙腳亂地拾起來,拿毛巾擦臉。
「哈哈哈……」
張微笑得直不起腰,「哎呀您不想給我吃也不用出此下策嘛,我又不敢跟您搶。」
「哎,怎麼跟你爺爺講話呢?」
張守一同樣忍俊不禁,不過見閨女太囂張,還是訓斥了兩句,然後又被老爺子擺著手訓道:「就你屁規矩多,小時候尿你老子臉上也沒見你講規矩?」
張守一有些尷尬地道:「那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還講它做什麼?」
一邊說著,一邊拎著大包小包送進院子裡去,方淺雪也跟著,張揚則拄著拐杖來到涼棚下,找了個凳子坐下來,垂聽老爺子問話。
老爺子教育子女向來嚴厲,張揚記得老媽有次說起這事,就講「你爸那麼聰明一人,就是被你爺爺管教壞了,太懂規矩的人往往沒有大出息」。
——大概由於這個緣故,張揚家裡雖是嚴母慈父,可兄妹倆偶有些出格的行為時,老媽反而比老爹更加放縱,比如張揚去網吧,如果被老爹知道,肯定沒這麼容易過關,他倒不會很強硬地訓斥、阻攔,卻會一直嘮叨不能這樣之類的。
都說隔代容易溺愛,老爺子對兩個孫子卻是打小就極嚴厲,對唯一的孫女反而十分溺愛,不過用老媽的話來講,這其實也是重男輕女的一種表現,因為對孫女沒有太大的寄望,反而寵溺。
老爺子擦了臉,招呼孫女吃西瓜,起身到涼棚外葡萄架下的水盆里洗手,同時開始詢問張揚:考試怎樣、住院有沒有耽誤複習、有沒有什麼疑難困惑、與同學關係怎樣……
張揚一一答完,張微已經啃完了兩塊瓜,老爺子這才詢問他腳上的傷怎麼樣,什麼時候能拆掉石膏之類,讓張揚也吃瓜,又說:「算著你們這幾天該過來了,旁邊井裡還鎮了倆,不夠吃再切。」
張揚腳上有石膏,不方便坐蓆子上,張微給他遞了一塊,讓他坐在凳子上啃。
張揚把一直拿著的文件袋遞給她,是從家裡隨手找的透明塑膠袋,張微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列印文字,奇怪地道:「這是什麼?」
張揚一邊啃瓜一邊含糊道:「你別管,給爺爺看。」
張微撅著嘴遞給老爺子,老爺子也問:「這是什麼?」
「您先看看。」
老爺子先隔著文件袋瞥了眼,在毛巾上擦了擦手,發現還不如不擦呢,於是乾脆又起來洗手,順便把毛巾也洗了一遍,讓孫女給晾上,這才重新坐在書案另一端,打開了文件袋。
那十萬字有厚厚一疊,跟本書似的,老爺子戴上眼鏡,定睛看時,見當頭印著楷體加黑的醒目書名:《射鵰英雄傳》
第一迴風雪驚變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兩浙西路臨安府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
一頁A4紙大概有兩千字左右,老爺子看了足足十多分鐘,直到張守一和方淺雪都回來了,他還在看那一頁。
張守一在席上坐下,方淺雪則與張揚一塊在凳子上坐著,張微忙給爸媽拿瓜,張守一接在手裡,卻不急著吃,瞅瞅老爺子那邊,問道:「爸您這看什麼呢?」
老爺子卻沒有搭理兒子,抬頭問孫子:「哪來的?」
張揚啃了兩塊瓜,洗了手和嘴巴,重新拄著拐杖坐回凳子上,表情有些惴惴地道:「我寫的,想讓您幫忙張張眼,斧正一下,看能不能發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