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關於最後的話語
2024-05-14 04:31:03
作者: Hains
頭盔掛在摩托車的車頭上,陸仁嘉拿起它,剛準備戴在自己頭上,卻忽的聽見從身後傳來的一道低沉少年音:「送我回去。」
陸仁嘉戴頭盔的頭微頓,側目朝著身後看去,是顧緣聽,似乎是追了出來,微微喘氣。
他的眼眶和鼻頭都有些紅,使得雌雄莫辯的精緻面孔似乎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脆弱感,然而少年的神情看上去卻非常堅持,漆黑雙目灼灼,倒映著摩托車上的身影。
陸仁嘉平靜道:「會有警察叔叔開車送你回去的。」
「我不想坐警車,」顧緣聽聲音沙啞道:「突然被警察送回去,你覺得,我會被旁邊人怎麼看?」
「……」也對。
陸仁嘉想了想,最後,將手中頭盔遞到顧緣聽面前,道:「那走吧。」
「不用,」長發少年搖搖頭,「你戴吧。」
他說著直接坐上后座,神色沒什麼情緒,顯然是真得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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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陸仁嘉給自己戴好,將停車架踢上去,在顧緣聽坐好以後,用力踩下引擎。
摩托車的轟鳴聲霎時在臨時交通局外響起,車子發動,如風一般沖了出去。
但這沖的速度還是比開始小了很多,因為現在不需要逃命,也不需要追趕什麼人。
在摩托衝出去的瞬間,人由於慣性總會身體後仰,於是雙手就會下意識抓住些什麼。
陸仁嘉抓著把手,而后座的長髮少年雙手環抱住前面人的腰,不像之前那樣一隻手輕輕摟過,這一次,他更像是在緊緊擁抱。
疾馳的風吹過二人,馬上下午一點了。
太陽在往西走,它的光芒炙熱溫柔。
照射在路上兩人飛馳的身影上。
長風呼嘯,冰冷刺骨,但由於光芒的溫柔與和煦,這種冷意並沒有過多的給人刺痛,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戴頭盔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擋風。
沒有頭盔,那些凌厲的風就這樣全部刀刮似的擦過臉,即便在顧緣聽的忍耐範圍內,他現在卻根本不想忍耐。
因此后座長發少年下意識地低頭,將整張臉埋在前方人的頸間。
於是這剎那,使人舒心的安全感和溫暖就這樣安撫了在風中忐忑的少年。
人脖頸肌膚的溫度比空氣的溫度高多了,他冰冷的臉頰貼在陸仁嘉柔和細膩的肌膚,像是貼著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這條長長的馬路引導著二人回城,也許路程不遠。
但莫名其妙,那用力抱住前面之人的少年,卻在此刻殷切希望這條路更夠延展。
一直延展。
到時間盡頭。
到地老天荒。
*
終是回了大學城,到校門口的時間是一點四十。
對於顧緣聽來說,這太過於短暫,卻又無可奈何。
「我還要去還車,再見,顧少爺。」陸仁嘉將他送到門口,淡漠說道。
長發少年看著他,聽到最後三個字,那對漆黑精緻的雙目似乎划過瞬間的不甘。
咬咬唇,顧緣聽忽然問道:「喂,你……」
他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你真的……不會喜歡我了麼?就因為,我是個男人?」
陸仁嘉輕輕「嗯」了一聲,平靜回應著:「我只喜歡女孩子。」
「為什麼非得是個女的?」
「……」陸仁嘉突然垂眸盯著地面,面無表情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女孩子香香軟軟,和臭男人有本質上的區別吧。」
他認真地說:「我對性別這一塊兒卡的很死。」
顧緣聽:「……」
「不過顧少爺可以放心,」陸仁嘉道:「就算知道你一直穿著女裝,假扮女人,我也不會因此歧視你。」
「我之前那番話好像有些衝動,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你不用擔心我會用任何的有色眼鏡來看你,我尊重你,所以即便不會把你當成繼續女孩喜歡,我也依舊可以和平地與你相處,畢竟大家都是同學,從人際關係這一點來看,就沒有必要徹底的老死不相往來。」
「曾經的一切,顧少爺願意記著便記著,不願記著,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
「……」
對於平常人來說,或許能夠從這番話得到安慰和感動。
但對於顧緣聽來說,他滿腦子好像只有陸仁嘉再也不會喜歡他這一點。
他不會感動,也不會感到安慰,他只有在明明處於溫暖和煦的陽光下卻仿佛置身於冰雪中踽踽獨行的孤望。
聲音微顫,顧緣聽好像還想再掙扎般地說些什麼,可車上少年卻已然發動引擎,騎著摩托車轉眼間消失在他身邊。
似乎他永遠不會再像曾經一樣圍繞在自己周身,不厭其煩地奉獻上一切熱情與歡喜。
*
早上的診所還開著,而那個被自己借用了摩托車的男人好像在診所旁邊的一家花店打工。
陸仁嘉將車子停在花店面前,朝著裡面呼喚了一聲:「先生您好。」
聽見摩托車引擎的聲音,男人回眸看了眼他,眸中一驚,仿佛沒有料到對方真的會把車子還回來。
他走到車面前,仔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摩托車,道:「沒損傷吧?」
「沒有。」陸仁嘉推推眼鏡,面無表情道:「它很好。」
「那就行。」男人鬆了口氣,又道:「你車子騎太快,手機落地上了,我給撿著呢,在這兒。」
陸仁嘉垂眸看著男人掌心的智能機,平淡道了句:「謝謝您。」
還完車子還找回了手機,看來今天還不錯。
只是唯一可惜的一點——大概以後再沒有一個能夠自己心動的女孩了。
面無表情地嘆口氣,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將電話開機,有了信號以後,它突然接連不斷地震動起來,好像關機以後沒有接收到的信息這一刻全部涌了出來。
陸仁嘉翻了翻,看見了很多寧缺的未接來電以及簡訊。
他點開信息,第一條便是對方有些委屈的話語:【班長……我有些難過。】
【我好像沒有任何開心。】
信息過後,對方久久得不到回應,似乎又打了個電話,可惜,卻是關機。
在下午一點左右的時候,寧缺又發來一條簡訊:【我對某個人,沒有任何印象,但身體裡翻湧的血液卻告訴我不得不去接納,她希望我回去,用我的存在去警告她的眼中釘,這樣一來對方所構築的一切牆壁就會全部崩塌。】
【我在想,也許一開始她是愛我的,也想找回我,可現在,她好像已經把能夠對付眼中釘,看成了比真正找回我,更歡喜的事情了。】
【班長,我該怎麼辦呢。】
「……」
後面又是對方的幾通電話,但都沒有被接聽。
陸仁嘉靜靜看著,一對雙眸淡漠平靜地看完所有。
而後,他熄滅了屏幕,將手機揣進兜里。
面色無任何起伏,雙瞳猶如永遠掀不起波瀾的死水。
他抬眸看了眼路邊的眼鏡店,走了進去,對裡面的店員們淡淡地說:「你好,我想來換一對新的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