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關於對朋友的意義認知

  學委回來以後，發現陸仁嘉正蹲在地上，背對著自己，周圍環繞著一圈圈陰鬱的黑氣，腳底冒出了一堆草，身上還長了許多蘑菇，像是剛剛又經歷了什麼重大打擊一樣，整個人被滿滿的「喪」字所環繞，不堪直視。

  而負責這塊區域的服務生剛找了清潔工來，將沙發邊的這一灘馬賽克污漬全部清理乾淨，並噴了眾多空氣清新劑。

  

  臨走前還十分有職業道德以及禮節地在陸仁嘉旁邊的桌子上放了健胃消食片，標準地鞠了一躬，聲音澄澈溫和，「還有需要可以再次按下桌上服務鈴來告知我。」

  蹲在地上的少年像是沒了靈魂的傀儡，機械性地點點頭。

  服務生走後，學委面色一言難盡地來到陸仁嘉身後，看著他身上一堆堆的蘑菇，臉皮僵硬地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陸仁嘉聲音沙啞：「……我又把女神惹生氣了。」

  學委：「？？？啥？！不是才剛跟你說過要暫時遠離她的嗎？！」

  少年弱弱地說：「是女神先來打招呼的，我以為他已經不生我氣了，結果最後——」

  「最後什麼？」

  陸仁嘉：「……」

  他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學委。

  「……」

  一拍額頭，學委覺得太陽穴有點兒泛疼，伸手扯住他的後領，像提小狗的後頸肉一樣，把人從地上拖到沙發上，心累道：「放棄顧緣聽吧，少年，她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看上你了。」

  陸仁嘉：「……」

  那一個個漆黑的蘑菇瞬間遍布少年全身了。

  *

  「吃過健胃消食片後感覺如何？」

  「還是疼，」陸仁嘉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用。」

  蘇雯看了眼手機，現在快要十一點了，面前的桌子一片狼藉，上面全是班長吃剩下的蝦殼蟹殼。

  「去醫院看看吧，好在人民醫院就在對面，」學委說著站起身，伸手把陸仁嘉扶起來，「可以自己走嗎？」

  「嗯，能夠再忍忍。」

  「我沒法送你過去了，只能找服務生暫時扶著你。」蘇雯嘆了口氣，身為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她不能隨便離場。

  陸仁嘉點點頭：「我知道，今晚添麻煩了。」

  「行了，閉嘴吧。」學委說著按下服務鈴，於是剛離開的服務生又走了過來。

  摩天酒店的服務生顏值普遍不低，因此從視覺上就能給客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

  聽說聲音也是經過了專門的美聲培訓，這樣在同客人交談時會讓人覺得十分悅耳。

  「客人們好，請問，有什麼需要麼？」服務生禮貌地問道。

  蘇雯指著身邊陸仁嘉：「他胃不舒服，麻煩你送他到對面醫院去看看，費用之類的記在今晚宴會的帳上。」

  「好的。」服務生微微垂眸，「這位客人請隨我來吧。」

  陸仁嘉面色有點兒泛白，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平淡「嗯」了一聲後，跟著服務生慢慢離開了這裡。

  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門口後，學委又瞥了一眼桌面，揉揉太陽穴，頗為頭疼地呢喃一句：「吃這麼多龍蝦和蟹，不胃疼才怪。」

  當然，說這話時，女孩顯然忘記了這些東西，到底都是誰給他點的。

  *

  在醫院裡簡單檢查了一下，果然還是螃蟹龍蝦吃多了，導致的胃疼。

  值班醫生給開了藥，並且囑咐陸仁嘉多喝熱水，螃蟹寒性，喝熱水可以緩解一下。

  服務生很盡職盡責地為今晚準備留在醫院的陸仁嘉帶了兩套洗漱用品，然後計算完了今晚服務費，這才禮貌地離去。

  陸仁嘉在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番後，拿著自己的藥去了之前寧缺所在的病房。

  推開門，屋內光線昏暗。

  沒有拉上窗簾，因此窗外街道的路燈有些光芒便透過窗戶照射進來。

  房間裡暖暖的，空調開了睡眠模式，無聲無息地向屋內傳遞著溫暖。

  陸仁嘉走到寧缺的病床邊，但床上空無一人，只有一堆凌亂的被子松松垮垮地搭在床邊。

  推推眼鏡，他正打算看一眼房間內置的衛生間，卻在轉身之時，對上了一雙幽暗冰冷的雙目！

  「……寧缺同學？」陸仁嘉面無表情地問道：「你睡醒了麼？」

  然而模樣俊美精緻的少年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

  微微泛白的臉色，使他看上去像是一名重症患者，帶著病症晚期的虛弱感和易碎感。

  「去哪兒了？」略顯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空曠的房間內響起。

  陸仁嘉道：「去了一趟學委的生日宴，今天她過生日。」

  「……所以，你還是跑去了啊，」寧缺唇瓣微動，聲音中染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嫉妒，「班長到底是喜歡顧緣聽，還是喜歡學委呢？」

  這問題一出來，陸仁嘉幾乎沒有任何思考道：「當然是緣聽小姐。」

  他神色認真地說：「蘇雯同學和我不僅是工作上的夥伴，而且也是比較要好的朋友，我們之間的友誼非常純粹，我也不希望別人誤會，這種問題，以後寧缺同學還不要問了。」

  「……」

  平靜淡漠的聲音，卻帶著十分鄭重的感覺。

  穿著藍白條紋病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

  忽然，他唇角微勾，漆黑如墨的雙瞳像是昏暗空間裡兩顆泛著寒芒的晶石，直勾勾盯著面前扎著小揪的人，笑道：「這樣啊，原來班長分的這麼清楚。」

  「當然。」

  「挺好的，不過——」寧缺突然上前兩步，伸出手，將陸仁嘉用力推倒在了他身後的病床上。

  「咯吱！」

  病床床腳與瓷磚地面接觸的地方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摩擦之音。

  俊美白皙的少年微微垂眸，細密的睫毛隨之輕顫，摘掉身下人的眼鏡，讓那被厚重鏡片所遮掩的雙目再度落入自己的視線。

  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按著陸仁嘉的肩膀，欺身而上，仿佛居高臨下的獵手，眼眸微眯，盯著下方即便以這種姿勢與人接觸，也絲毫沒有任何慌亂之色的人，低聲道著：「班長，你把學委當朋友，可你又怎麼知道，她對你沒有一點兒男女間喜歡的意思呢？」

  「……」沒了眼鏡，一切都看的很模糊，但憑著一點兒小小的感覺，陸仁嘉眼珠子微轉，「直視」著寧缺的眼睛，平靜道：「她幫我追緣聽小姐。」

  寧缺：「……就因為這個？」

  陸仁嘉：「她還是個單純的顏控。」

  「……」

  「她親口跟我說過談戀愛遠沒有搞cp來的快樂。」

  「……」

  「而且——」陸仁嘉認真道：「她說想和我當永遠的好朋友。」

  「所以永遠都不會讓兩人走到關係僵持的那一步。」

  「在學委的認知里，朋友就是朋友，一旦感情超出界限，她覺得自己相當於永遠失去了這個朋友。」

  「我也一樣，如果朋友之間任何一方已經沒有了曾經朋友的感情，不管朝著哪一個方向變化，到最後，結局也一定會是一拍兩散，再無牽連。」

  「最開始，我以為我的朋友只有學委，但現在——」陸仁嘉靜靜看著寧缺，那雙暴露在少年視野中的雙瞳淡漠平靜，如被冰封萬里的江河，一片冰冷漠然，「我把寧缺同學也當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