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夢醒時分（4000）

  「你是說......跳崖？」

  青野微微皺眉，瞅了眼富江。

  「是呀是呀，好多小說里不都有這樣的情節嗎？比如跳下懸崖撿到神功秘籍之類的。」

  富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語氣里滿是興奮和期待。

  「當然啦，我其實也沒想過碰上奇遇什麼的。」

  「就單純覺得......跳崖很有意思呀！」

  簡直像是小學女生期待著爸爸媽媽帶她去遊樂園玩耍。

  只是這「遊玩」的項目，可遠遠不是一般人會去體驗的。

  一旁的神田雪繪，這會兒突然察覺出不對了——一般來說，青野不應該直接了當的拒絕這種大膽瘋狂的提議嗎？可看青野這反應，明明就是在認真考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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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田雪繪微微張大小口，但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到青野說道。

  「是個不錯的提議呢！值得一試！」

  神田雪繪：「......」

  不得不說，青野的思緒和正常人確實存在一些偏差，倒是和富江有些許共通之處。

  那大概是只有瘋子間才會相互理解的想法。

  需要一提的是，青野從前一直追逐的「有趣」事物，其實並不是他個人認為的「有趣」——當時的他，還不具備那種情緒呢！——而是在其他病友們看來有趣的事情，他試圖用這種方式來體會「有趣」這種情緒。

  算是完善了【偽裝】的一部分。

  也導致青野的思路迥異於常人——嚴格意義上來說，除去情感缺失這一點，其實青野原本還是挺正常的。

  話說回來，一個在精神病院裡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整天接觸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病人，再正常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在青野想來，「跳崖」這種事情，和蹦極有些類似，都是為了追尋刺激的行為。

  『如果是大壯、阿黑在這裡的話，一定會慫恿我一起來嘗試的吧？』

  正是想到了這裡，他同意了富江的請求。

  「雪繪，你要一起嗎？」

  青野扭頭向神田雪繪問道，他一向是尊重他人意願的典範......只是偶爾會動用武力「以德服人」。

  並且清楚知道這件事對一般人來說或許不太容易接受，是以詢問了神田雪繪一句。

  『雪繪好像有點恐高來著？』

  實際上，神田雪繪可不是「有點」恐高，而是超級恐高！

  但她是那種只要不往下看就不會害怕的類型，所以一路爬山的過程還能勉強支撐。

  只是視線向下一瞥，小姑娘的臉色就「唰」的一下發白，剛想開口拒絕，則是瞄到旁邊富江挑釁的眼神。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都是A級超凡者了卻連跳個崖都不敢吧？」

  富江陰陽怪氣的技巧十分熟練。

  少女氣血上涌，小臉微微漲紅，一時衝動咬咬牙就點頭。

  「我也去！誰怕誰呀！」

  這是她死鴨子嘴硬的性子又犯了，況且在誰面前服軟神田雪繪都不想在富江面前服軟。

  可以說被這激將法吃得死死的。

  「好耶！」

  富江嫵媚的看向青野，「那就拜託青野君了，我可不想摔成血肉模糊的樣子呢，那樣就一點都不好看了。」

  剛說完這句話，富江就縱身一躍，嬌軀快速的向下墜落。

  對常人而言，這絕對是令他們感到荒誕詭異的一幕，因為富江的俏臉上，還帶著一抹瀟灑的微笑呢！

  青野帶著神田雪繪，緊跟其後。

  腳步踏空的那一刻，失重感驀然傳來。

  下落的速度開始慢慢加快。

  「......嗚哇！」

  神田雪繪本來還想再逞逞強，可來自地球的引力，還有身下快速靠近的畫面，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是那種到了遊樂園裡也根本不會嘗試過山車、跳樓機這類設施的人。

  更別說，他們現在進行的「遊戲」，可是毫無保護措施的真實體驗。

  神田雪繪有一瞬間，都真的覺得自己就要這樣摔死了。

  腎上腺激素高速分泌，超級強烈的刺激感，幾乎占據了神田雪繪的大腦。

  好在青野在她身旁，黑霧輕而易舉的遮蔽了他們的身影，並且阻礙了聲音的傳播，避免某些遊客因此受到驚嚇。

  青野的神色倒是異常平靜。

  可能是他的身體自動把這類事物分進了「不會影響情緒」的範疇。

  他意外的想起了從高塔上墜落的時候，想到了真空道人。

  回憶這種東西，總是在不經意間，跳出來咬你一口。

  等到即將落地之時，黑霧化作了一張大大的軟墊，輕鬆的接住了三人。

  黑霧的等級的確降低到了LV3。

  但是因為吸收了部分犧蛄的力量，加上那段事件不斷破損不斷重組，它的強韌程度，早已不是當初那樣的脆弱......大概類似於人類鍛鍊肌肉的過程，肌肉不斷被撕裂，在吸收充足的蛋白質後修補形成的肌肉，就會更加頑強有力。

  而且還增添了一些之前不曾擁有的能力，在這裡暫時不提。

  「哈——哈——好爽！」

  富江大口大口的喘氣，但那雙美目卻是比星辰還燦爛。

  俏臉泛起潮紅。

  即便她知道就算沒有黑霧的幫助，這樣摔下來也不會死，充其量不過變成一灘肉泥，只需要一段時間就能重新長回人類的形態。

  可那「近乎於死亡」的在生與死邊緣徘徊的感覺，對她而言仍是一種非常不錯的體驗。

  「呼哈——呼啊......」

  反觀另一邊，小姑娘的小臉比白紙還要白，幾乎要失去了形狀。

  三人中，只有她是真的被嚇了個半死。

  心臟「咚咚咚」的狂跳，一雙卡姿蘭大眼睛水汪汪的，眼角有淚光閃過。

  竟是直接被嚇哭了！

  『嗚嗚嗚，早知道就不逞強了，慢慢從山上走下來不好嗎？』

  神田雪繪淒悽慘慘戚戚，心裡那叫一個後悔。

  其實她那句話剛說出來，就已經後悔了。

  哪裡想到富江他們行動的那麼快，說完就直接跳了，讓她連反悔的時間都沒有。

  「嗚嗚......」

  片刻後，神田雪繪夾著雙腿，發顫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用相當彆扭、委屈、幽怨、羞恥......總之就是諸如此類情緒混合在一起的語氣說道。

  「我去邊上冷靜一會兒。」

  「......需要幫忙嗎？」

  青野看神田雪繪現在站都站不穩了，便想攙扶下她。

  「不需要！」

  哪知少女非常堅決的拒絕了，臉頰紅彤彤的，耳朵根子火燒火燎般的發燙，羞恥到快要爆炸的那種程度。

  「真的？」

  「真的啊！」

  在神田雪繪再三強調後，青野才沒有跟上她那夾著雙腿、顫顫巍巍的背影。

  很快，一陣細微的溪流聲傳進青野耳中。

  『原來如此。』

  青野這才醒悟過來。

  等到神田雪繪回到他們身邊時，富江意外的沒有嘲笑她兩句，而是驚喜叫道。

  「快看快看！」

  手指指向頭頂的天空。

  「雪！下雪了！」

  青野同樣看見了細小的雪花，輕盈的在半空中落下。

  「真的誒，下雪了呢。」

  神田雪繪暫時把方才極度羞澀的心情拋在腦後，頗為驚喜的抬起頭。

  日國東京作為一座處於溫帶氣候的城市，下雪的次數沒有很多。

  一年通常也就四五次，屬於比較稀奇的事物。

  但和華國南方某些地區相比，也不算特別罕見——南方好些地方，幾年都看不到一場雪！更有甚者從來都沒見過雪。

  神田雪繪雖然稍有驚訝，但也不至於像部分南方人一樣大驚小怪。

  ——那是只有小孩子才會做的事啦！

  青野前世在北方旅遊時也見過雪，還是那種鵝毛大雪，超級誇張的，眼下這點細小的雪花他還真看不上眼。

  三人中表現最為激動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富江。

  她解開了脖子上的圍巾，把手從兜里拿出來。

  仰起頭，看著天空。

  粉嫩肌膚上蒸騰著些微熱氣——這是剛剛身體過度興奮後產生的效果，以至於細碎的雪花還沒有落到她身上就開始融化。

  平心而論，這實在不能稱得上一場大雪

  細小的雪花飄落，大多剛碰到地面就化成了冰水。

  只有周遭那些植被的樹葉上，能留下些許白色的痕跡。

  富江好像一直生活在天地里的精靈，暢快的在四周轉著圈。

  這表現看起來傻乎乎的。

  幼稚、且毫無意義。

  只是富江絕佳的容顏，掩蓋了這事情的本質，倒是一幅美人雪中起舞的美景。

  對富江本人而言，她真的在享受這場入冬以後的初雪。

  也仿佛......在享受她生命最後的時光。

  「你不至於這麼興奮吧？」

  神田雪繪不太能理解。

  富江悄悄的偷看著青野和神田雪繪，心裡難得泛起一陣悵然若失之感。

  酸溜溜的羨慕著。

  輕哼一聲。

  「哼，你懂什麼呢？」

  「這場雪對你們來說，只是人生中見到眾多雪景中的其中一場。」

  「可卻是我生命里見到的第一場雪。」

  「同樣，也會是最後一場。」

  「讓我享受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神田雪繪一時默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隨著雪花不斷飄落，三人也是慢悠悠的做出了無人的山區，回到了山腳下人煙旺盛之地。

  「咦？這裡還有一家溫泉旅館嗎？」

  富江好奇的歪過頭。

  躍躍欲試的看著青野，想表達的意思無比明確。

  「哪有什麼比看著雪景泡溫泉更舒服的呢？」

  而這一次，就連一向喜歡和她對著幹的神田雪繪，也沒有反對。

  「歡迎光臨！」

  溫泉旅館的老闆娘招呼客人，很快她卻意外叫道。

  「......咦？這不是青野君嗎？」

  青野也很意外，對老闆娘眨了眨眼。

  「是山木太太啊，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好久不見看起來氣色更年輕了呢！」

  這位溫泉旅館老闆娘，正是青野曾經的客人之一。

  作為東京牛郎帝王級別人物，青野在某些方面的影響力，還是十分恐怖的。

  聽到青野的誇獎，山木老闆娘笑得合不攏嘴了，主動提出給青野打三折，就是看向神田雪繪兩女的眼神不太友善。

  經歷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天色已經不早了。

  老闆娘熱情的用豐盛的菜餚招待了三人。

  可見長得好看是真的會有優待的。

  富江細細的品味了這正常人的食物，但沒有特別喜歡，反而是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視線一直落在青野白皙的脖頸上。

  意圖十分明顯。

  青野對富江的容忍，還沒有到這種地步，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再那之後，便是泡溫泉的美好時光。

  混浴當然是不可能的。

  神田雪繪幽怨的看著富江，一點也不想和她共享一個池子。

  相反，富江倒是絲毫不介意。

  就是從小姑娘面前走過時，有意無意的挺了挺被浴巾包裹的豐盈。

  『都說了那麼大的車燈一點都不科學啦！』

  一起浸泡在溫熱的泉水中，神田雪繪更是受到了暴擊傷害。

  一個漂浮在水面上，另一個則是只能看到一點起伏。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風雪依舊沒有停息。

  看了天氣預報的三人這才知道，原來是有一股強冷空氣襲來，這場雪怕是還要再下一晚上。

  浸泡在暖和的溫泉里，隔著水霧依稀能看見不遠處山上白茫茫的畫面。

  「真美呢......」

  富江感慨道，一眨也不眨的看向外面。

  神田雪繪一言不發，不準備和這個壞女人有一句話的溝通。

  「其實......小姑娘，我挺羨慕你的。」

  沒頭沒腦的，富江忽然開口。

  「嗯？」

  羨慕我？

  神田雪繪一時疑惑，真要說起來，她要羨慕富江才對吧？

  「竟然能那麼輕鬆的和青野君一起生活，也沒有太多煩惱......不用像我現在這樣......」

  「簡直像是一張白紙。」

  富江絮絮叨叨的碎碎念著，似乎不是說給神田雪繪聽的，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你不用擔心，明天以後，我就不會再纏著青野君。」

  聽到這句話，神田雪繪終於覺得富江有那麼一絲絲的順眼。

  「今天我真的玩得很開心呢！所以還是要說句『謝謝』。」

  「有這麼一天就已經足夠了。」

  富江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其實我想做的還有很多，一起和青野到各地旅遊，一起享受好吃的不可名狀，一起看更多從沒見過的風景......』

  『但是我不能太貪心。』

  『再貪心下去......我不能保證，我還會堅持先前的決定。』

  『到了明天，夢就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