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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及時雨

2024-05-13 22:02:47 作者: 三杯兩盞

  兩人在車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若有意見相左,便各自扭頭看窗外景色,不多會,不知由誰主動開頭,又會逐漸聊到一起。

  一路過去,馬車內的氛圍倒是意外地和睦。

  坐在外面的項畏與綠竹面上毫不在意,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裡頭的動靜,偶爾還能聽到隱約的嗔怪及笑意,便放下警戒,互相交談起來。

  因著趕路,正午時只是在沿途客棧用了午膳,補充食物供給,隨後利落啟程。

  天色漸暗,車夫趕著馬,猶疑地看了項畏一眼,低聲道,「這位侍衛大哥,路過這家小店,距離下一個落腳點還需要半個時辰左右,王爺的意思……」

  項畏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店家,只是一個破落的草棚,供來往路人歇腳喝水,他們三個下人將就一晚到倒也罷了,王爺王妃可是千金之軀,怎可席地而眠。

  

  「繼續走。」他代為做出回應。

  車夫一揚馬鞭,馬兒應聲奔出去。

  斂眉的項畏思考片刻,撩開車簾,低聲說了一下大致情況,項天禮聽完自然而然地轉向乾陵悅,等著她的回答。

  「我都可以。」她都有在野外大石頭靠著睡一晚的勇氣,在屋子裡湊活一晚也沒什麼。

  「補給還夠嗎?」得到她的答案,他沉吟著問項畏。

  「夠。」午膳是才補給過,自然是夠的。

  「那就繼續走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侍衛鬆口氣,放下車簾示意車夫快馬加鞭。

  夜色深沉,此刻只有馬車奔跑的聲音,路邊寂靜無聲,連馬車內都安靜下來,乾陵悅有些昏昏欲睡,靠在椅背上隨著馬車跌宕晃著腦袋。

  項天禮先看了一眼,注意到她的不穩當後盯著她思考片刻,將她的頭擱在自己肩上,還拍了拍,確認妥當後才正過臉。

  已然亥時,離客棧應當不遠了。如是想著,他伸手又扶了扶乾陵悅的頭,以便她更舒適。

  然而馬車又走了將近半刻鐘,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有些意外,探出頭問,「怎麼回事,還沒到嗎?」

  車夫嚇了一跳,手跟著抖了抖,訕笑著回答,「大概是我記錯了。」

  「記錯?」他凝眉,不太認可,「什麼意思?」

  「印象中只有這麼一點距離,不知為何今日走了這麼久都沒到。」車夫也甚是奇怪,聲音越來越微弱,支支吾吾地望著黑黑的前路。

  「停車。」項天禮果斷叫住他,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野外,小路遍布,晃神走錯岔路口也是極有可能的。

  車夫依言停車。

  他跳下馬車,仔細看了眼周圍,這一模一樣的樹木著實無從分辨他們到了哪裡,他茫然看了一會兒,毫無頭緒地上車。

  乾陵悅偏頭問,「你下車幹嘛?」

  「看看我們到哪裡了。」

  「這裡又黑又冷,沒有明亮,更沒有路標,你下去就能知道了嗎?」她有些好笑,餘光瞥見他們擔心的神色,追加,「我們再往前走走,若是再無人煙,便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停一停,大家在馬車上稍事休息,之後再繼續也未嘗不可。」

  並不是非要在上好的客棧里入睡,她先前會答應也是考慮到項天禮的生活習慣。

  「你不介意嗎?」這句話哽在男人喉嚨里,終是沒有問出聲,她若是介意也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他頷首,看了車夫一眼,示意他繼續趕車。

  馬車不似趕路似的飛馳,悠然穩重,項畏與綠竹則仔細觀察著路邊。

  「啊——」綠竹忽然驚叫出聲,引得項畏跟著看過去,「怎麼了?」

  「前面好像有個人。」她低聲回答著,不敢看那個方向。

  他聞言看過去,果然前方有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著,背影只有一襲長發,在這夜深人靜的地方,多少有些駭人。

  饒是膽子大的項畏也不禁把心提到嗓子眼,趕車的車夫更是不敢再前進一步。

  「王爺,前面有人。」他撩開帘子,低聲回稟。

  項天禮應聲看出去,眼睛眯了眯,「去看看。」

  領命離開的人立刻跳下馬車,大步流星走過去。

  遠遠見那人回頭,似乎與他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後項畏返回,「那人說她是途中旅客,但馬兒中途跑了的,只能步行過去。」

  「所以她知道前面的情況?」項天禮只抓到這一個重點。

  「是。」

  「讓她同行。」

  乾陵悅毫無意見。

  不多時,那女子便被引過來,在外頭怯生生地和項天禮道了謝,猶猶豫豫地上了馬車。

  外頭已然坐不下,所以她只能與項天禮、乾陵悅二人擠在馬車裡,坐的地方自然沒有,乾陵悅拿出自己抱著衣服的包裹,仔仔細細墊在地上,「坐這個吧。」

  那女子受寵若驚,跌聲道謝,戰戰兢兢地坐下去,神色緊張,似乎很怕他們。

  畢竟也算半個同行人,乾陵悅微笑著安撫她的情緒,「不必緊張,我們要去西涼,途徑這裡,本以為迷了路,沒想到遇見你了。」

  三兩句交代清楚他們的行程,並透露給她他們沒有惡意的潛意思,女子才稍微穩定一些,仍然不敢與他們對視。

  「這前面還有多久到客棧?」只能藉助交談降低她的警惕心,總不能一路都如此瑟縮,仿若他們欺負她似的。

  「快馬加鞭還有一刻鐘。」她弱弱地回答,看了他們臉色一眼,小聲追加解釋,「原先這客棧在你們已經路過的地方,後來搬走了。」

  「搬走了?」難怪和他們得到的情報一樣。

  「嗯,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一夜之間突然就都消失了,之後那兒便開了一個新的客棧。」談起熟悉的事物,她大方許多,說話不再看臉色。

  乾陵悅打量著她,忽然問出一句,「看姑娘膽子也不大,怎麼敢一個人走這陰森森的夜路?」

  「我是逼不得已。」問話似乎觸及到她的傷心事,她斂下眉眼,露出難過,喉嚨里隱隱有哽咽,「我本在西涼做小買賣,可是遇人不淑,將我帶到北楚,現在好不容易逃走。」

  「所以就算連夜趕路,冒著巨大的風險,你也要在他追上來之前離開?」同為女人,她相當能夠感同身受。

  當腦子裡只剩下逃的念頭時,不管前面刀山火海,她都義無反顧,當初不就是這樣嗎?

  電光火石間她想到自己溺水那天,分明是自己熟悉的水域,也是自己常去的地方,可突然就全身無力,導致最後的溺水。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眉頭皺得緊緊的,想到游泳前一天前男友來求她借錢,又驀地想起曾經在一起時半開玩笑地為對方買過一張保險,受益人寫的各自。

  這樣一來,她死了,那保險金不就是前男友的了嗎。

  在這樣的瞬間忽然想到事情的真相,她有些接受不能,耳邊聽不進任何話,項天禮連著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能讓她回神,無奈之下只好捧著她的臉,「怎麼了?」

  他的手帶著溫熱,乾陵悅迷茫看向他,對上他關懷的視線,心中委屈一時要傾閘而出,好在陌生女子的存在讓她止住衝動。

  「那你這一趟也是要去西涼嗎?」她急急地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再像那個殺千刀的惡毒前男友,專心過好當下。

  「是。」那女子見她方才臉色陡變,還以為自己哪句話無意中觸怒了她,原本展開的神色再度瑟縮。

  自知嚇到她的人和緩了語氣,「我們去西涼是為了找一個人。」

  「本地人嗎?」她微微睜大眼,「雖然西涼地方大,但一個地區的人們大多互相熟識,您若是要找人,可以一個縣一個縣地找,這樣方便一些。」

  意外收穫驅散了一些她的悲涼憤懣,乾陵悅確認著,「只需要一個縣一個縣的找嗎?」

  這樣可就大大縮減了她的工作量,本以為是海里撈針,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到解決。

  「縱然熟悉,也難免有疏漏。」一直沒有說話的項天禮默默開口,無奈地勸著她。

  更何況找到小六子也不代表就能找出幕後真兇,為何還沒到西涼她就一副已經要大獲全勝的模樣。

  「疏漏歸疏漏,至少可以做下排除法。」而且兩國交界地帶還有專門的外來人安居之地,原先渺茫的希望現在已經變成了板上釘釘的結果。

  不忍心打擊她的樂觀,男人只好閉嘴,比起小六子,他更在意的是她方才突然的情緒變化,只是這時候問不合時宜。

  帶了點笑的乾陵悅開始纏著那女子問東問西,風土人情地方特產了解了一個遍,女子被她的熱情感染,逐漸放開來。

  聊得正酣,被冷落的項天禮漠然插嘴,「要到了。」

  「哦。」她點頭,回頭要和那女子說話,才意識到不知道她的名字,便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女子一愣,低低回答,「我叫司牽。」

  「我叫乾陵悅。」她坦蕩報上自己的名諱,伸出手,抓住司牽猶猶豫豫的手,上下擺了一下,「很高興認識你。」

  司牽這才露出些真實的笑容,「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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