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什麼東西都敢叫板
2024-05-13 21:57:53
作者: 三杯兩盞
項天禮順遂地收回視線,順便打發走其他圍觀的人。
房間裡一時只剩下他們三人加一具屍體。
沒有了死者夫人的灼灼注視,乾陵悅輕鬆許多,毫不避諱地掀開白布,脫下死者的衣服,觀察著他的身體狀況。
沿著看了一圈,沒什麼異樣。
秉承務實全面的原則,她瞄向死者唯一剩下的一塊布。
只要那裡沒問題,就基本確認了。
趁著夫人不在,她果斷伸手,在方游未說完的攔截中將白布扔在地上。
項天禮眉眼睜大一瞬,長臂一伸擋住她的眼睛,「像什麼話?」
「我的工作而已。」她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嘲笑他大驚小怪。
她這番話讓他再無從辯駁,只能放任她湊上去仔細觀察。
方游在臉黑如鍋底的男人身邊小聲道,「王妃果然不同凡人。」
「閉嘴。」他橫他一眼,把他攆出去。
房間裡只剩兩人一屍。
專注驗屍的人沒有注意到人數變化,一邊撥弄一邊嘟囔,「的確是砒霜中毒。」
「但近日食物里並沒有發現。」項天禮只想儘快結束,彎腰撿起地上的小白布隨手搭回原位。
「都問過了?也查過了?」乾陵悅有些奇怪。
「嗯。」
唯一說真話的是死者的腹部,她眼珠子一轉,「我要剖腹驗屍。」
項天禮眉頭一蹙,「剖腹?」
「只有親自看看他胃裡有什麼,我才能確定。」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剪頭髮都是死罪,更何況是這等忤逆大事。
他一時不知她是認真還是玩笑地推脫,語氣嚴肅,「他的夫人恐怕不會輕易答應。」
「當然不會,所以我們要偷偷的。」她眨眨眼,壓低聲音道。
偷偷剖人屍體?那是要下地獄的。
他難得正色,不容置喙,「不可,你若是有想法,一定要和夫人溝通,這是對他家人最基本的尊重。」
乾陵悅看他一眼,第一反應是他迂腐,隨後又覺得他正經得好笑,卻順遂地應著,「好,那就依你。」
說著打開門,直白地對一臉擔憂的夫人道,「夫人,我需要剖開他的屍體,才能確認真正死因。」
「什麼?!」夫人立刻驚聲尖叫,「你要剖我丈夫的屍體?!」
「實在是無計可施。」她的話是在勸,語氣卻很硬。
夫人看向項天禮,「王爺也是如此認為嗎?」
「是。」他無條件的擁護讓乾陵悅心中一甜。
她迅速收起一閃而過的甜蜜,鄭重其事,「您也是求一個真相,但我不剖開,實在無法知道。」
「你和他到底什麼仇什麼怨?他都死了你卻還要作踐他?」沒想到夫人全然不聽勸,哭訴著聲討她,言語之間滿是埋怨。
無端被扣上一頂大帽子,乾陵悅眉色沉下,盯著她的臉,「夫人,我是看在王爺的面子上才過來幫您看看,您既然不願意配合,那就算了,犯不著出口傷人。」
邊上的項天禮聽著也分外不悅,壓低聲音,「夫人,您這話過分了。」
「這本是我家事,若非王爺要問個究竟,我丈夫早就下葬,還會拖到今天?」夫人仿佛聽到一個大笑話。
乾陵悅一愣,她只以為是夫人所託,求到王爺,所以才賣王爺一個人情。
現在聽來像是他主動找上去?
「王爺,到底怎麼回事?」她壓低眉眼,轉而問項天禮。
驟然被詢問的人眼神一轉,看向旁觀的方游,心一橫,「方游父親死狀與他相同,當年追查無蹤,這次碰上了,就想探個究竟。」
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乾陵悅更覺委屈,歉疚倒是少了些,直接對他道,「那你自己談,我只有剖屍才能知道具體情況。」
利落將難題甩到項天禮手上,他看了一眼方游,又回到夫人身上,「夫人,本王深知此事不合理數,但事關重大,還請您通融。」
聽到他們對話的夫人毫無鬆動,甚至還苦口婆心地勸項天禮,「王爺,您對我家有恩,我也多嘴一句,您這位王妃,恐怕有心害您。」
「哎?說話就說話,扯到我身上作甚。」乾陵悅從不是受委屈的主兒,當即打斷她,鏗鏘有力地回答,「你若是不想,大可不答應,我也未逼你。」
「你在王爺跟前再三挑唆,還沒有逼我?」夫人對她的態度格外強硬,甚至敢當著項天禮的面懟她,可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正惱火,忽然一愣。
這場景何其熟悉。
王府內她剛醒時但凡與柳榕沾親帶故的下人都敢對她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還不都是項天禮慣的。
這些日子她忙著自己的事,無暇顧及其他,旁人的態度從來在她關注之外,再加上與人打交道的事情內有綠竹,外有二當家,她只管一心悶著做計劃。
若非需要項天禮幫助,她也不會主動與其他人交流。
這是頭一次清晰地感知到有點背景的路人對自己的看法。
「夫人,」她語氣平靜些,在對方疑惑的打量中一字一句,「這屍體,我剖定了。」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對方詆毀她,她不介意徹底把她逼入絕境。
這無異於門前挑釁,夫人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電光火石間衝到她跟前,一抬手要扇過去。
乾陵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她的手,笑眯眯地故意氣她,「你若是不想我剖,最好勸王爺就此收手。」
又背一鍋的王爺眼裡只有差點挨打的乾陵悅,轉頭再對夫人時,語氣沉如洪鐘,「夫人,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王爺!」夫人有些意外這次王爺竟然上綱上線,辯解的話脫口而出,「我沒有,我只是替您教她規矩。」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一個富甲夫人,竟然能教王妃規矩?
乾陵悅氣笑,心道原主尋死是有一定道理的。
甚至還想為她解脫拍手叫好——雖然方式略顯極端且完全錯誤。
「放肆!」在她暗自淒涼的時候,項天禮的威嚴陡然放出,驚得在場的人忙跪下求饒。
他深黑色的眸子掃過每一個跪下的人,面如修羅,帶著肅殺,「她是本王的王妃,再不知禮數也是本王來教,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教她禮數?」
「王爺恕罪!」富甲夫人能坐穩大房的位子,自然頗有心計,看到這裡也終於發覺王妃地位不同往日,忙悽厲求饒。
項天禮甩袖離開,「屍體充公。」
四個字將夫人最後的期望打入死牢,她連滾帶爬地抓住他的腳跟,「王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莫要放在心上。」
他毫不放在心上,冷酷地一腳蹬開她。
夫人跟著又去求被冒犯的主人公乾陵悅,抓著她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淚,「王妃,您大人有大量,我實在是嘴拙,說錯話……」
「我看您不是說錯話,是惹錯人。」她冷眼望著,虧她剛進來的時候還覺得這夫人不錯,沒想到是個大尾巴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妃,您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她嗤笑一聲,「解釋你是因為傳聞我與王爺不和才敢如此大膽?還是解釋你看到旁人肆意欺侮我,所以你覺得無所謂?」
這話與其在刺她,不如是說給項天禮聽。
讓他摸摸自己的良心。
他喜歡的人,在別人眼裡不過是他的草芥。
「悅兒,不用和她多說。」項天禮被她的話刺痛,但已經造成的後果無法挽回,只能軟下語氣,試圖讓她翻篇。
「夫人既然想和我理論,我自然要奉陪到底。」她今天就要好好看看,看看這些人平日裡是怎麼對待原主,讓原主受了多大的委屈。
夫人被她不依不饒的氣勢嚇得渾身哆嗦,悔不該聽那風言風語,導致她被虛榮心蒙蔽雙眼,自認為凌駕於王妃之上。
卻忘了王妃終究是王妃。
「王爺,您與我丈夫素來交好,應當知我是什麼樣的人,真的只是一時糊塗,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她啜泣著,沒想到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王爺找上她的時候她心中一喜,以為能讓王爺欠自己一個人情。
卻適得其反。
「我現在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他冷眼望著,沒有任何感情。看向乾陵悅時眼中又無限深情與痴迷,「悅兒,氣多傷身。」
雖然有做戲的成分,卻也是他想說的真心話。
他總是學不會直白地關心人。
乾陵悅卻奇怪地感知到他言外之意,心中一暖,心情複雜,既代入原身惱怒他以往對自己的忽視,又為他毫不猶豫的維護感到暖心。
尤其是這暗含真心的逢場作戲。
「夫人,方才您也聽見了,王爺說屍體充公,這剖不剖也無需你同意。」她故意舊事重提,在她抖著的眼神中下了生死令,「明早我就回來剖屍,您趁早與您丈夫好好告別。」
轉身抬腳走了一步,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聲音俏然,「對了,不要想著偷偷移走屍體,王爺可是會派人看著的。」
間接被指派命令的項天禮無言點頭,默許。
夫人嚎啕一聲,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