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意可違否

  接近入宮覲見的命婦這個擔子只能落在步微身上了，畢竟步絳的後宮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妃子主事。

  步微沉迷於學習，後宮的事務只能交給尚宮局的女官去管理。

  但是女官到底也只是奴婢，要是讓女官去接見命婦，那也太不成禮數了。

  步微預備著要見人，特意空了一天不去看星象，早早地睡了，也早早地起來，辰時一到就帶了宮人們去步絳給自己分的瑤光殿等著命婦來拜見。

  在辰時一刻的時候，命婦們趕到了瑤光殿，等著殿外按著品階等著覲見步微。

  

  「公主殿下，最前面的護國大將軍的母親端國太夫人趙氏，後面綠衣的是惠太國夫人盧傅氏，橙衣的是慶國太夫人高甄氏，再後面便是榮國夫人崔胡氏、貞國夫人夏寧氏、伯鄉郡夫人賈奚氏······」李尚宮捧著花名冊站在步微身邊一一給步微介紹。

  「臣婦趙氏/高甄氏/崔胡氏······拜見岐陽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趙晏如站在最前頭，雖然很想看一看自己未來兒媳婦是何等姿容，但是還是垂著眼帘恪守著君臣之禮，對著步微下跪行叩拜禮。

  「諸位太夫人請快免禮。」步微連忙示意一旁的侍女扶起了趙晏如和另外兩位太夫人，至於其他人的禮數，就讓她們行著吧，「賜座。」

  趙晏如隨著宮女的指引入座，端正坐姿等著步微繼續接受命婦的拜見。

  後面還有許多命婦，被步微賜座的就是步微要留下來說話的，至於沒被賜座的，出去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眾多的命婦看得步微眼花繚亂，這些還只是在京的，若是等到萬壽節的時候，全虞朝的命婦都要入京覲見，只怕是兩三天都見不完。

  這些面孔有些步微見過的，但是更多是沒見過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果真不錯。

  步微挺直腰板地坐在主位上，等見完最後一波命婦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被步微留下來的命婦並不多，也就十一二個，除了趙晏如和另外兩位不得不留下的太夫人，其餘幾位誥命夫人都年紀不大，也都是步微第一次見的。

  但是從尚宮的介紹之中，步微可以知道，他們的夫婿都是朝中新貴，是在步絳登基之後被提拔起來的。

  步微代表的是皇家的顏面，各位誥命也代表著各自的家族，留下來的茶話會也很是形式化，竟是讓步微感覺不到半點真心。

  所有人都帶著自己的心事，趙晏如想給兒媳婦留一個絕世好婆婆的印象，其他的命婦也想巴結步微，讓步微在步絳面前多說說自家兒子、夫婿的好話，尬聊了半個小時的結果就是大家的臉都笑僵了。

  「今日與諸位夫人相談甚是愉快，時候也不早了，本宮不就不耽誤夫人們回家了，本宮也為諸位夫人準備了些小禮物，希望夫人們喜歡。」在李尚宮提醒可以讓命婦們回去了的時候，步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開口了。

  命婦們一起起身向步微行退禮：「臣婦告退，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步微輕輕地頷首：「諸位夫人慢走。」

  趙晏如走出內宮的時候滿臉的不開心，謝君牧也到了午休的時候，趕過來接趙晏如見到趙晏如這副表情心裡頓時咯噔了一聲，一瞬間什麼都想到了。

  「母親。」謝君牧疾步走到了趙晏如面前，「母親面見公主······可還順利？」

  趙晏如抬頭看了眼謝君牧，悶悶不樂地說道：「公主怎麼坐的那麼高啊。」

  謝君牧不明所以：「嗯？」

  趙晏如無奈地看著謝君牧：「兒子，你不知道，瑤光殿的正殿大座比平地高上兩尺，公主的鳳座還加高了墊子。而且瑤光殿寬大，公主只留下了十二個命婦，這十二個命婦在大殿裡坐著也是空空蕩蕩的，我都沒法往前瞅一瞅。進殿的時候那個老嬤嬤還特意囑咐說命婦不得直視公主，我坐在最前面還離公主有十五六尺遠，我偷偷往上看了好幾眼都沒看到公主。」

  謝君牧心裡的大石頭頓時放下來了，鬆了一口氣道：「母親，你就為沒見到公主長什麼樣不開心啊，嚇死我了。」

  「我一開始還想說我病了不來呢，要不是想先見見兒媳婦，我才不來呢。」趙晏如十六歲就生了謝君牧，到現在也還不到四十，年紀到底也不是很大，有的時候甚至還和孩子一般心性，「可沒想到我巴巴地跑來了，還是沒看清楚。人家別人家成親都是夫妻從未見過面，父母相看滿意了娶回家。怎麼到我這裡反而是你們小夫妻先情投意合，我這個當娘的還沒見兒媳婦一面。」

  謝君牧扶住趙晏如笑著道：「等大婚之後，母親有的是時間見公主，不急於一時。」

  「真是白跑一趟了。」趙晏如撇撇嘴，然後又神秘兮兮地扯了扯謝君牧，壓低聲音問道，「商兒，你實話和娘說，公主真的孤身闖過匈奴嗎？我今日雖然沒看清她長什麼樣，但是我覺得公主說話文文雅雅的，看上去是個很安靜乖巧的姑娘，她真的敢獨創龍潭虎穴？」

  安靜乖巧······

  步微本就應該是那樣子的人啊。

  謝君牧低垂目光：「是我不好，我沒有守護好公主才讓公主經歷了她不應該經歷的，以後不會再有了。」

  趙晏如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道：「商兒，你什麼時候去再見公主？為娘穿上你的侍衛服跟著你進去行不行？」

  謝君牧：「······母親，就算兒子再請下見公主的旨意，也只能兒子一個人進去。」

  趙晏如急了：「那我直接穿你的衣服也不是不可以。」

  謝君牧徹底無語了。

  怎麼自己的娘比自己還想見到自己媳婦呢？

  被謝君牧無情地拒絕了後，趙晏如氣鼓鼓地回家去了。

  而步微回到十二重樓的時候，小茶正在翻看著日曆，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茶，你怎麼了？」步微開口問了一句，「我看你這幾天都怪怪的。」

  「今天是八月二十三了。」小茶喃喃地說道。

  「八月二十三怎麼了嗎？」步微問道。

  小茶動了動唇：「公主，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講。」

  步微眯了眯眼睛：「你又瞞著我什麼東西了？」

  「公主，這個真的不是我的錯。」小茶咬著唇看著步微，「我也沒想到為什麼突然之間我的本子會寫不上字去了。」

  步微頓了一下：「什麼意思？」

  「就是那本本子，我突然至極寫不上字去了。而且還多了一些不應該有的字在上面，我想改但是怎麼都改不了了。」小茶紅著眼眶看著步微，「上面寫定了······」

  「寫定了什麼？」步微不解地問。

  小茶開口，卻又只是動了動唇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步微盯著小茶看了一會兒：「你沒辦法說出來？」

  小茶點了點頭，這或許是上位面做的事情吧，每當小茶要說出那些東西的時候，喉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得死死的一般，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步微皺眉，來回踱步了一番後從書桌上抓來紙筆遞給小茶：「說不出來的話寫出來吧。」

  小茶提起筆，手在剎那間重若千斤，怎麼也提不起筆來。

  「啪！」沾了墨的筆摔落在紙上，墨水濺了一紙。

  步微眉峰緊鎖：「你也寫不來？」

  小茶無助地都要哭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步微。

  「書現在不在你手上了嗎？」步微問。

  小茶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就在今早，上位面將書直接收回去了，本來小茶也是應該走的，但是心裡也不知道什麼因素作祟，小茶選擇了留下來，等到所有的劇情都走完。

  步微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問一些你看著能不能答一點吧。」

  小茶抽泣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步微抿了抿唇：「上面的結局是he還是be？」

  小茶回答：「be。」

  步微頓了一下：「就在這幾天了嗎？」

  小茶重重地點了點頭：「就在······」

  準確的日期小茶說不出來了。

  步微垂眸沉吟片刻然後又問：「就在這幾日，又是be的話，就是說我不會嫁給謝君牧，謝君牧會娶別人嗎？還是我會嫁給別人？」

  「我······」

  這個問題小茶也沒辦法回答。

  「這幾日就直接大結局了嗎？沒有其他的了？」步微再問。

  「我不知道。」小茶搖了搖頭，書上的字戛然而止在謝君牧遇刺身亡，但是步微是怎麼樣，書里還沒有交代。

  畢竟現在小說里假死什麼的也一大堆，所以小茶無法下定論到底會是怎麼樣的。

  步微垂下眼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了，那你就先戲曲休息吧，我自己再想一想。」

  「公主······」小茶看著步微喚道，「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

  步微面前地對小茶笑了笑：「都坐了這麼多事情，走過了那麼多路了。要是突然間就不能好好的了······呵，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夜，步微再一次站在了露台之上，仰望著天際。

  今日月明星稀，並不是觀星的好日子，但是步微還是望向了星空，小茶沒法告訴步微太多，那麼虞或給步微留下的這些，能否給步微帶來什麼訊息呢？

  漆黑的夜空之中沒有幾顆星星，就算是有，也黯淡無光得很。

  步微的視線落在了一顆閃爍不停的星星上。

  這一顆星辰算是大的了，但是卻並沒有一顆大星應有的光芒。

  顫顫巍巍的，像是要被什麼強行扯走一般，忽明忽暗，眼看著就要落下。

  若是沒有認錯的話，這顆星星應當是······武曲星吧？

  步微的心顫抖了一下，若是武曲的話，那必將對應著一個武將，莫不是謝君牧？

  步微轉身就去翻黃曆，謝君牧的生辰是三月二十，今年剛過完二十一歲生辰，如此便可以推出謝君牧的生辰八字，正好是武曲作命。

  步微看著桌上的演算接過瞳孔猛地放大，死死地盯著宣紙看著，一會兒之後，步微一把撕了宣紙，從抽屜中取出虞或留下的銅錢與龜甲。

  就······在此一舉了。

  扔出銅板的時候，步微的呼吸都停滯住了。

  銅錢在桌案上跳躍旋轉，終於塵埃落定，這個卦象的話是······

  命數將盡！

  步微呆坐在了原地，謝君牧會死，而且就在這幾日。

  這是為何？

  謝君牧不是男主嗎？他為什麼會死呢？明明在原著里謝君牧可是活到了九十九的人啊。

  難道是因為步微改變了原著太多劇情，所以連謝君牧都難逃一劫嗎？

  這······

  步微扶額，臉色慘白，不敢接受眼前的現實，怎麼會這樣子。

  分明是正當年少的時候，怎麼就會沒了呢？是因為意外嗎？還是說是顧遺闕的所作所為？

  步微想要再算一算，卻什麼也算不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還是因為步微學藝不精，只能算到此處了。

  這一夜，步微又是一夜無眠，也沒有再看書，只是呆呆地坐到了天亮。

  「公主你又一夜沒睡啊？」清晨，林七娘走進來了，對於坐在書案後面的步微已經習以為常了。

  「幫我把衣服拿出來，我要去見阿牧。」步微蹭得站起身說道。

  林七娘想了想道：「公主，先去和皇上說一聲吧，不然大臣們又要說你了。」

  步微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他們願意說就讓他們說去吧。」

  換上一件常服是步微最後的退步，不然的話，步微可能都要直接穿著寢衣就跑出去了。

  「公主，頭髮還沒有梳。」伺候著步微穿上常服，林七娘才要叫人來給步微梳頭，步微卻已經等不及繁瑣的梳頭流程了，隨意地抹了一把臉就往外跑。

  上一次有王嬤嬤攔住了步微，這一次，沒有人攔著步微了。

  步微披散著發走出了十二重樓，然後跑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在宮道之上。

  從宮道上路過的宮女太監們震驚，連忙低下頭不敢看這個不顧體統，虞朝史上最放蕩不羈的公主。

  從內宮到前朝的路很長，漫漫宮道，左右都是紅牆，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

  步微就這麼奔跑著，不顧任何人的目光，也不想去理會他人會怎麼想，傳入前朝。

  官員們剛剛下朝，陸陸續續地從宣政殿中走了出來。

  步微就像個瘋子一般闖入了人群之中。

  「哎！這是哪來是瘋婆娘！居然敢到宣政殿前放肆。禁軍！」一個官員被步微撞了個滿懷，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步微重重地推到了地上，頓時氣憤地喊了起來。

  一邊的官員連忙拉住他，然後皺著眉低聲道：「那個好像是岐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