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滄海一粟

  「郡主。」景恕敲響了步微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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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吧。」步微應了一聲。

  景恕推門而入，對著步微作揖：「屬下見過郡主。」

  「景大哥，有事嗎？」步微正在打著絡子，打算送謝君牧一個劍穗，隨口問了景恕一句。

  景恕掩上房門，然後一本正經地對步微說道：「郡主，雖然屬下與謝將軍曾經是戰友，但是如今屬下效力於郡主，一切就應當以郡主為重，也不會瞞著郡主什麼。」

  步微頓了一下，直覺告訴步微，景恕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和謝君牧有關，並且不會是什麼好事：「景大哥你說吧，怎麼了？」

  「屬下剛才看見李蔻姜進了謝將軍的房間。」景恕說道。

  步微想了想道：「蔻姜與阿牧也是舊相識了，阿牧有傷在身她去看看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景恕繼續往下說：「屬下本來也沒有多想，但是屬下在經過謝將軍的房間門口的時候，無意之中聽到了一句話。」

  步微抿了抿唇：「你說吧。」

  「屬下聽見謝將軍說『信武侯可以傷，但絕不能死，婚事今年得辦好，再拖下去只會越來越困難』。屬下也不知道屬下是多慮了還是怎麼了。覺得不對勁屬下便告訴郡主，郡主自己做決斷吧。」景恕將決定權交給了步微。

  步微沉吟片刻問道：「景大哥，說實話，你是不是並不信任阿牧？」

  景恕看了看步微，直白地回答步微：「郡主殿下，有的時候屬下會想一件事，有父母寵愛的人都尚且有陰暗的一面，一個沒有父母庇護，在自己的家裡卻過得猶如寄人籬下的人，是怎麼修得一身風光霽月的。」

  步微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然後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想想。」

  「是。」景恕轉身要走。

  「景大哥等一下。」步微在景恕要出門的時候喚住了景恕，「你說······」

  景恕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步微的聲音，詢問了一句：「郡主還有何吩咐？」

  步微看向景恕問道：「如果你要利用一個人，你會為她做多少？可會為她疾馳兩千里？」

  景恕垂眸半晌才道：「或許······並不會吧。」

  次日中午，步微終於到了江南府。

  步微還是第一次知道災難是多麼恐怖，流民遠比步微想像的，從電視裡看到的多，站在城樓上放眼過去，黑壓壓一片，老幼婦孺都擠在一起，衣衫襤褸，民不聊生。

  「江南不應該是富饒之地嗎？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步微心裡發憷地問謝君牧。

  謝君牧走在步微的前面帶著步微去找步延桉，聞言回頭看向步微問：「區區害怕嗎？」

  步微抿了抿唇沒有回答謝君牧。

  「別怕，有我在。」謝君牧微笑著向步微伸出手，「要不要牽著手？」

  步微下意識地伸手要去簽謝君牧，景恕輕飄飄地瞥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步微卻猛地收回了手。

  謝君牧不解地看向步微：「區區？」

  步微動了動唇，然後拉住了謝君牧的衣袖：「這樣子就好，我們快去找三哥吧。」

  謝君牧只當步微是害羞，輕笑了兩聲點了點頭帶著步微繼續往前走。

  江南太守是劉沖，但是看到江南如今這般模樣，劉沖早就跑出去躲了，就是躲著躲著就被謝君牧抓進大牢里去了，如今在江南府衙坐鎮的是郡丞，名叫林政。

  林政正為賑災之事忙得團團轉，急急忙忙地出來迎接謝君牧等人，然後給了眾人步延桉昨日已經率兵出城與叛軍交鋒的消息。

  「昨日便已交鋒，那軍報如何？」步微急切地問道。

  林政遺憾地搖了搖頭：「暫無軍報傳回。」

  謝君牧回頭下令：「李將軍，你即刻率領部下出城支援信武侯。」

  「是。」李蔻姜一抱拳，轉身便走。

  謝君牧大步邁到了議事桌前：「目前災情如何？」

  官員們立刻將謝君牧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向謝君牧匯報著情況。

  看著謝君牧遊刃有餘地處理著那些步微聽都聽不懂的事務，步微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縱然穿越而來又如何？步微不像那些穿越文的女主，刷刷刷就說出頭頭是道的賑災方案，引得八方喝彩，真正的是步微連糧帳都聽不懂。

  她······

  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眼睜睜看著一個一個已經有了感情的人物死亡嗎？

  跟個廢物花瓶一樣，只能躲在謝君牧的身後嗎？

  步微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官吏領了謝君牧的命令，一個一個來來回回，為災情奔波，而步微······一無是處。

  竟是連阮吟微也不如嗎？

  步微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猶如行屍走肉地走出了江南府衙。

  「郡主，你還好嗎？」景恕問了一聲。

  步微沒有回答，行走在流民遍布的街上，看著從未見過的生靈塗炭。

  一身錦繡的步微在這裡是耀眼的，一個婦人懷裡一手拖著一個骨瘦嶙峋的孩子衝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步微的面前，哭喊著對著步微磕頭：「小姐！你要人伺候嗎？你看我這兩個孩子怎麼樣？他們都很聽話，吃的也不多，你買了他們吧！」

  步微愣在原地，又一個年邁的老人步路蹣跚地走過來，對著步微一個勁地拱手：「小姐，我兒媳肚子八個月了，挺不住了，小姐，救救我們吧，一個饅頭也好，求求你，求求你。」

  越來越多的流民朝著步微跪行而來，蒼生皆苦，何其可悲。

  步微抬手拔下了髮簪、步搖、朱釵，摘下了耳墜，將所有的一切都分散給了流民，但是這些只是杯水車薪、滄海一粟。

  「我哭了嗎？」步微素麵朝天，詢問著身後的景恕。

  景恕望著步微，那張絕美的臉上早已淚痕遍布：「嗯。」

  「呵。」步微笑了起來，豆大的淚水砸在泥濘的地上，「景大哥，你說我算個什麼東西啊。」

  景恕走上前一步，輕輕地拍了拍步微的肩膀：「郡主會越來越好的，終有一天會和世子殿下，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