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糾結

  清朗的月色下，一道黑影跳進了院子中，然後踏著微微沉重的步子走向房門。

  隔著窗戶，許存芳一眼看到楊夏茉手裡的刀子，刀刃上沒有染血。

  「回來了？」

  楊夏茉亂飄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扭頭看向許存芳，卻發現他的視線盯著自己的手。

  她低頭一看，恍然發現她一路竟是攥著刀子回來的。

  嗯了一聲，沒力氣說話，楊夏茉垂著頭回了自己房間。

  許存芳眼裡既有心疼，更多的卻是瞭然和欣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子夜的空氣清新，沒有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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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靜的站在窗後，默默的看了楊夏茉的方向片刻，眼中一片堅定之色。茉兒，我一定會幫你這件事做好！不給你自責的機會。

  臥室中，楊夏茉把自己摔到床上，腦子裡亂成一團麻。

  她沒有動手，看似是做了選擇，其實心中依然在糾結。

  害怕許阿祥影響不了耿婆子，害怕耿春暉不是真心的，害怕耿春暉變心……害怕到最後玉兒後悔嫁人。

  如果最後的結果是玉兒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她該怎麼向玉兒交代？

  說本來我有機會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對不起，我用你的幸福做賭注了，可惜賭輸了？

  她怎麼開得了口？

  楊夏茉的腦子裡亂糟糟的，突然叮的一聲，系統的提示音響起。

  眉頭皺起，許久楊夏茉才睜開眼睛，打開一看，原來是丁巨俠發來的機器人丫鬟到了。

  心裡再次埋怨了丁巨俠一回，要是他不亂開玩笑，早早的把機器人送過來，玉兒就不會出事，她今天就不用陷入這兩難的境地了。

  五月過半，王耿兩家再次坐到了一起。

  本來王家想另選一地的，一方面是楊夏茉不想再看見耿夫人，另一方面也是表明了茉莉芳不是王家所有的立場。

  可是耿夫人不願意，怎麼說都不肯。

  別人不知道為什麼，楊夏茉卻是知道，據她再次夜探時聽到的，是耿婆子覺得若是去外頭找個地方的話，就得男方掏錢了，不掏不好看。

  耿婆子不怕自己丟人，可是她怕兒子丟人，這事傳出去別人會笑話她兒子的。

  楊夏茉對耿婆子的腦迴路佩服得五體投地，怕不付帳丟人，吃軟飯就不丟人？

  耿夫人進門的時候，比上次還趾高氣昂。

  一踏入茉莉芳的店們，她便帶著主人的氣勢，叉著腰，只轉動兩顆眼珠子的把整個空間掃視了一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洋洋。

  耿夫人看見楊夏茉，立刻抬頭哼笑了一聲，一副戳穿了他們的詭計，自己已然勝利的模樣。

  倒是沈令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本來他都打定主意不再管這事了，可是還是被姨母拉了過來。

  此時見到楊夏茉難看的臉，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而楊夏茉才懶得理他們任何一個人，今天的她，連去偷聽一下商議過程都懶得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楊夏茉正招呼著客人呢，耿夫人像頭蠻牛似的沖了下來。

  「這家鋪子真是你的？」

  看著耿夫人瞪得老大，而且還有些紅的眼睛，楊夏茉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當然是！不信你去官府查啊！」

  「你別拿官府嚇我！我外甥可是當官的！刑部的大官！你要是想強占民財，我讓我外甥辦了你！」耿夫人指著她。

  楊夏茉不喜歡被人用手指指著，臉色變得難看了些。

  若不是怕在這裡大動干戈會影響茉莉芳的生意，會惹玉兒生氣，楊夏茉早就一腳把她踹出去了。

  垂眸看了眼那根幾乎抵到自己鼻尖的手指，楊夏茉不由一愣。

  那根手指黃里泛著黑，關節很大，皮膚上還有好幾道細小的傷疤——是幹過苦活的手。

  楊夏茉嘆口氣，既是窮苦出身，如今又何必一副翻身做了地主婆的做派？

  你受過苦，但那不是尖酸刻薄可以被原諒的理由。

  攥住那根手指，楊夏茉冷笑道：「你說沈令時啊？他算什麼大官？一個代理郎中而已，沒著沒落的被人當捕快用，說難聽點就是個大號的捕頭罷了，他能幫你什麼？辦誰啊辦！」

  楊夏茉手裡暗暗使勁，在耿夫人疼得長大了嘴即將大叫時，封了她的啞穴。

  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耿夫人懵了，以為自己的嗓子出了問題，手指上傳來的劇痛，還有對面楊夏茉陰森的獰笑，耿夫人又疼又怕，白眼一翻就要暈死過去。

  楊夏茉哪裡想得到這個看似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中年婆子居然會這麼不中用！

  楊夏茉腳下一轉，轉到她身側扶住了她——若是讓她在這裡暈過去，妨礙了茉莉芳的聲譽，玉兒可會發飆的！

  環視一圈，有人看過來了，楊夏茉急忙輸送了一道內力進去，耿婆子立刻甦醒了，只是人還有些迷糊。

  「耿大娘，你心疾又犯了！我這就扶你上去歇息！」

  楊夏茉一邊說，一邊使著勁，總算是把人弄上了樓。

  剛到樓上，耿夫人清醒了，她張了張嘴，順利的發出了聲音，手指也不疼了。

  再看旁邊，姓楊的小蹄子正一臉微笑的扶著她。

  耿夫人徹底糊塗了，剛才那些難道都是她在做夢？

  那——這茉莉芳到底是那小賤人的還是這小蹄子的？

  楊夏茉可不管她在想什麼，把門一開，把人往裡一推，她拍拍手就轉身下了樓。

  「耿大娘，可問清楚了？」

  聽到身後王家大哥有些拔高的聲音，楊夏茉挑挑眉，終究是沒有停下來聽一聽。

  將近中午的時候，一行人下了樓。

  此時耿夫人已經恢復了狀態，又是蹬蹬蹬的走在前頭。

  這一次她再沒有搭理楊夏茉的心情，徑直越過她往外走。楊夏茉聽到她嘴裡嘟嘟囔囔的：「才三分乾股！早知道還是娶郡主的好！」

  楊夏茉差點笑出聲來，這婆子還惦記著小紅鳥吶？

  口氣真大，好似天下女子都任憑他家挑選似的，就憑耿春暉還想娶郡主？怕是他們母子想給小紅鳥當個下人，人家都不願意要！

  沈令時在她身邊停下來：「親事已定，我們告辭了。」

  這就走了，連頓飯也不吃了？看來雙方談得不是那麼順心啊！

  「等等。」

  楊夏茉叫住了沈令時，後者停下，看著她的眼睛裡有著一絲好奇。

  沈令時在好奇，這丫頭可是很久沒找過他的茬了，而且還是這麼不帶火氣的跟他說話。

  楊夏茉拿了一壇小登科肉醬塞到他手裡：「沈大人居然還會害羞？不過來這買小登科的多了去了，沈大人大可想要哪種就買哪種，沒人會笑話你的！」

  罕見的，沈令時臉微微紅了。

  那天他的確是只想買小登科這一種肉醬的，可是鑑於這種肉醬的附加功用，他沒好意思直接買，而是把所有肉醬都買了一壇。

  他沒想到，這點小心思竟是被這丫頭看得一清二楚，反倒是他的欲蓋彌彰顯得可笑了。

  「哼，你夫人都是直接買的，你還不如一個女人大方！」楊夏茉無視沈令時的羞赧，又補了一刀。

  沈令時更窘迫了，拱拱手，拿著小登科肉醬急急的走了。

  話說，自從認識絆腳石一來，楊夏茉還是第一次見他走得這麼的急不可待。

  「茉兒，娘有話跟你說。」王凌志叫她。

  楊夏茉心一動，急忙過去。

  見她來了，王大娘嘆了一口氣：「說定了，八月二十六辦。」

  他們本想多留女兒一些時日，可是耿家不肯。

  王凌志忿忿道：「那耿大娘居然當著我們的面說，最好是下個月就嫁過去，六月六、中元節和中秋節他們就能過個好節了，虧她有臉皮說出口！」

  「莫說長輩的不是。」王大娘瞥他一眼，不過沒說重話。

  這麼說只是他王家的教養，可王大娘心底也是贊同兒子的話的。

  王大娘又看向楊夏茉：「我們說定了，給玉兒三分乾股。剩下的那些，你幫玉兒存著……以防萬一。」

  王大娘臉上有些不自然，她生平有一說一，從不做欺瞞的事，如今碰上那麼個親家，為了女兒，她也是頭一次做這種留後手的事，說出來還有些羞愧。

  「嗯！乾娘說得對！我也這麼想的！」楊夏茉急忙說道，王大娘拍拍她的手，眼圈有些微紅。

  楊夏茉轉移乾娘的注意力，問了別的：「聘禮嫁妝什麼的怎麼說的？」

  王大娘使勁眨眨眼，壓下眼睛的濕意，「都按京城的大溜來，聘禮禮金八十八兩，嫁妝的箱底銀是六十六兩，其他物件也按這個水平置辦。」

  楊夏茉皺眉，這個標準委屈玉兒了。

  「沈大人答應出聘禮，耿嫂子想讓我們買宅子，我沒答應。」王大娘嘆口氣：「我心裡覺得，如果耿嫂子還住在沈家，有沈大人震著，想必她也不敢太過分。」

  嗯？乾娘說的有道理，可是卻跟許許的計劃相悖了。

  楊夏茉糾結了，到底是聽乾娘的，還是聽許許的呢？

  沈家裡，沈夫人不是個省油的燈，為了沈家的顏面，大概會壓制著耿婆子些。

  可是她跟沈夫人鬧翻了呀，還當著她的面打了沈令時，還說要沈令時的命，沈夫人肯定是恨她的。

  萬一她遷怒玉兒，默許甚至縱容耿婆子磋磨玉兒怎麼辦？

  許許的計劃呢？如果他們出去住了，沒有沈令時的約束，耿婆子沒了忌憚更放肆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