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真心請教
2024-05-13 18:48:02
作者: 石章魚
不遠處,俱樂部的門口,不知何時現出了賓尼的身影,他看著這邊,不由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那東洋人顯然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聽到羅獵說他願意道歉時,便搖晃著腦袋準備離開了。
羅獵再一笑,接道:「等一下,泥棒子。」羅獵說的自然是英文,但泥棒子三個字卻分明變成了中華話。就在羅獵準備進一步說出心中打算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賓尼。羅獵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算了,忍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用的卻是中文,顯然只是自語,那東洋人雖然沒聽懂,卻也能理解到羅獵的意思,於是,便趾高氣揚的帶著兩手下離開了。
賓尼隨即來到了羅獵身邊。
「諾力,你表現的很好,很有修養,這一點,傑克絕對做不到。」賓尼微笑著發出了讚嘆,可這話聽起來,卻不像是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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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獵笑道:「若是換了傑克,他會怎麼做?」
賓尼聳了下肩,道:「他會跟人家拼命的。」
羅獵道:「明知道打不過人家也要拼命嗎?」
賓尼道:「明知道會被打死,他也會義無反顧地衝上去。」
羅獵似笑非笑,道:「若他知道自己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將傷人,那麼,他還會在朋友的地盤上衝上去嗎?」
賓尼不由一怔,問道:「什麼意思?」
羅獵攤開了手掌,露出了掌心中的飛刀,呵呵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順口瞎問罷了。」說罷,羅獵擼起了衣袖,將飛刀插回到了刀鞘中。
賓尼嘆了一聲,道:「諾力,是我看錯了你,我向你道歉,不過,我希望中的諾力可以不藉助武器而戰勝他。他叫井滕一郎,是個唐手道高手,在我的俱樂部中一直是驕橫跋扈,只可惜,賓尼老了,教訓不了他了。」
羅獵點了點頭,道:「另外兩人呢?是他的助手還是什麼?」
賓尼道:「另外二人,稍胖一些的那個是井滕一郎的徒弟,叫安倍近山,另一個瘦一些的是個朝鮮人,姓朴,叫什麼我記不得了,也是個唐手道的高手。」
羅獵道:「我說賓尼,你好端端一個搏擊俱樂部,請來這些人幹嘛呀!」
賓尼嘆道:「還不是因為湯姆,你的濱哥,他告訴我,『武道需博大方能精深,只有吸取了眾家之長,方能獨樹一幟』。」賓尼苦笑著用生硬的中文複述了曹濱的原話,並接道:「事實上,我的俱樂部確實因湯姆的這句話而受益了二十年,誰知道,等到賓尼老了,卻等來了井滕一郎這種人。」
羅獵道:「我懂了,賓尼,你老了,傑克也老了,湯姆也一樣,只有我才適合做這種事情了。賓尼,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能夠幫你解決了這個麻煩。」
賓尼欣喜的同時又有疑慮,道:「一個月?一個月夠嗎?」
羅獵拍了拍賓尼的肩,道:「夠還是不夠,那不就看你這個當教練的了嗎?」
賓尼點了點頭,道:「諾力,你的基礎很好,悟性也高,只是,這每天的訓練時間……算了,說了也是白說,因為我根本做不到。」
羅獵再拍了兩下賓尼的肩,笑道:「湯姆有沒有跟你說過另外一句中華箴言,叫『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意思是說,做師父的只需要教會了徒弟最基本的就夠了,至於徒弟能學到怎樣的高度,那就看徒弟自己的了。」
各行有各行的道,中華如此,美利堅亦是如此。賓尼做為館主將井滕一郎請進了搏擊俱樂部,若是館主找不出人來擊敗他,那麼就沒有權力將他趕出去,除非,他自己呆膩了而主動離開。金山的搏擊俱樂部並不多,大多數俱樂部均以拳擊為主要項目,向空手道跆拳道這種小眾搏擊技法很難找到飯碗。而賓尼當初向井滕一郎開出的待遇條件又相當不錯,因而,井滕一郎根本不會產生自動離開的念頭。
井滕一郎欺負賓尼年老力衰打不過他,同時也時刻提防著老賓尼手下的學員,但凡老賓尼添了新學員,井滕一郎總是會先下手為強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甚至不惜失了臉面而出手教訓,為的只是嚇倒了賓尼的新學員,使之學了第一期後再也不會跟著賓尼學練第二期的課程。而俱樂部其他教練,則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任由井滕一郎在俱樂部中飛揚跋扈。
井滕一郎並非是單純的一個莽夫,事實上,羅獵的背景他已然知曉。井滕一郎不想也不敢招惹曹濱,但在行規的範圍內,挑釁一下羅獵,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井滕一郎也不敢將事情鬧得太大,於是,在差不多的時候便作罷了。但井滕一郎依舊警惕地觀察著羅獵,若是羅獵真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飯碗的話,那麼,井滕一郎也只能鋌而走險。
但,好像是他自己多慮了。
那羅獵,不單是當場認了慫,而且,在接下來的訓練中明顯不如之前那樣投入,勉強熬完了三個小時的課程時間,便匆匆換了衣服回去了。
出了俱樂部,回到了車上,跟著羅獵一同過來的那位安良堂兄弟在車上睡得是一塌糊塗。羅獵按了下喇叭,叫醒了那兄弟,道:「怎麼樣,做到娶媳婦的好夢了嗎?」
那兄弟揉了揉眼,不好意思笑道:「昨晚值夜,以為補了一上午的覺可以補回來了呢,沒想到呆在車上又睡著了。」
羅獵道:「彪哥就是多事,我這車技,還需要請你來保駕護航?」
那兄弟笑道:「諾力兄弟的車技當然沒問題,彪哥只是擔心車子會出故障。」
羅獵撇嘴笑道:「你真會說話,誰都不得罪。」發動了汽車,羅獵上了路,又道:「哥們,還得辛苦你跟我轉一圈,等我辦完了事,請你吃大餐啊!」
憑著記憶,羅獵在市區兜了好幾個大圈,終於找到了席琳娜的住處。
「哦,是諾力啊!」席琳娜為羅獵打開了房門,並將羅獵請到了房間中,「艾莉絲去看她大師兄大師嫂的孩子了,怎麼,你沒見到她麼?」
羅獵道:「我並沒有跟大師兄他們住在一起,而且,我今天午飯後便出門了。席琳娜,事實上我並不是來找艾莉絲的,我找的是你,席琳娜。」
席琳娜道:「如果,你是想幫西蒙說話,我勸你還是再等等好麼?我現在的心很亂,我不想聽到任何關於西蒙的消息。」
羅獵笑道:「不,席琳娜,你誤會了,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湯姆在唐人街建了個診所,請了安東尼做診所的首席醫學專家,安東尼原本沒打算安排你去唐人街,但湯姆卻只信任你。你知道的,安東尼是拗不過湯姆的,所以只好答應了。不過,湯姆說了,他願意為你支付雙倍的薪水。」
席琳娜先是不由一喜,隨即便想明白了箇中原因,心中不禁猶豫起來。
艾莉絲回來了,暫時還沒有工作,席琳娜有心為艾莉絲換一處條件稍好一些的公寓,但經濟實力上卻存在問題。唐人街雖然距離市區稍有些距離,但雙倍的薪水卻能讓她付得起一整套公寓的房租。在被誘惑到的同時,席琳娜警醒地認識到,這件事,很可能跟西蒙有關係。
「諾力,你是一個誠實的孩子,告訴席琳娜,這件事跟西蒙有關聯麼?」席琳娜猶豫再三,還是想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說。
羅獵微微一笑,道:「您說的跟西蒙有無關聯,指的是哪方面呢?」
席琳娜道:「比如,是西蒙求著湯姆這樣做的,又或者,我的雙倍薪水是西蒙支付的。」
羅獵哼笑一聲,道:「西蒙是個洋人,又不是湯姆的朋友,他怎麼能求得到湯姆的頭上呢?還有,西蒙雖然做了十年的神父,但他的積蓄並不多,一小半都用在了這段時間所住的酒店上了,又哪來的錢為你支付薪水呢?但是,席琳娜,你剛才說了,諾力是個誠實的孩子,所以,諾力不會欺騙你說這件事跟西蒙毫無關係,因為,是湯姆不想讓我在這段時間練習功夫的時候有所分心,才想到的這個辦法只為了艾莉絲能住的和我們近一些。西蒙是艾莉絲的父親,這一點,改變不了,所以,這件事多少都會跟西蒙扯上點關係。」
席琳娜鬆了口氣,道:「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諾力,請你轉告湯姆,我十分願意為他工作,但雙倍薪水卻有些過分,能為我增加百分之三十的薪水,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羅獵聳了下肩,無奈道:「席琳娜,你是了解湯姆的,他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再說,湯姆請你可不單是讓你做護士,你還要擔負起診所的管理職責,所以,我認為你配得上這份薪水。」
席琳娜懷著感激的心情走過來擁抱了羅獵,並道:「謝謝你,諾力,謝謝你,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我真為艾莉絲而感到高興。」
這主意是董彪出的。雖然,羅獵乾脆利落地回絕了董彪要羅獵陪他喝酒的要求,但董彪絕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便記恨羅獵。
羅獵只是想著要承擔起保護西蒙一家的責任,但怎麼保護,卻是一無所知。在這方面上,董彪不得不為羅獵多想一些。最簡單的辦法,便是把西蒙一家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
新建一家診所對董彪來說確實有些難度,隔行如隔山,興建一家診所需要怎樣的裝修設施董彪均是一無所知,更不要說接下來的請醫生請護士添置各種醫療器械等這些細緻內容。但收購一家診所對董彪來說卻是簡單至極。若長一條唐人街上,四五家洋人開的診所,誰敢對董彪提出的收購方案說一個不字?
羅獵對董彪提出的這個想法很是認同,但同時又擔心濱哥那邊會有不同意見。董彪無奈笑道:「小子,你也太小看安良堂的實力了,收購一家診所,對安良堂能算得上什麼呢?這種事,濱哥才懶得管。還有,你也忒小看你自己在濱哥心中的地位了,莫說花個三兩千美元收購一家診所,就算有必要花個一兩萬美元把唐人街所有的診所全都拿下來,濱哥也不會皺下眉頭。行了,小子,這事彪哥做主了,你只管去跟席琳娜說就是了。」
董彪篤定打消了羅獵的疑慮,他原本是想將這個好消息先拿來跟艾莉絲分享,可找到了艾莉絲的住所,卻只有席琳娜一人在家。羅獵也是性情使然,被席琳娜一上來的冰冷態度所激將,便脫口將此安排說了出來。
也是羅獵的現場反應能力超強,臨時編了一套說辭居然合絲嚴縫,讓席琳娜找不出任何破綻。
離開了席琳娜的住所,開車回堂口的路上,羅獵又為剛才他對車上保駕護航的那哥們夸下的海口犯起了難為。七點多都要快八點鐘了,這麼晚,到哪兒請人家吃大餐呢?
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了西蒙神父,但願西蒙神父的廚房裡還留有足夠的食材。
驅車來到了西蒙神父的住所,可是,西蒙神父卻不在家。容不得羅獵多想那西蒙神父這麼晚去了哪裡,他現在急需解決的是他和那哥們的大餐問題,再沒有別的選項了,羅獵只能將那哥們帶去了大師兄那邊。卻不曾想到,西蒙神父居然也在。
「艾莉絲她剛走。」趙大新見到了羅獵,頗有些遺憾道:「艾莉絲去堂口找你了,還給你留了話,沒想到你始終沒能趕來,時間已經太晚了,她就先回去了。」
西蒙神父美滋滋道:「今天是你大師兄夫人的生日,我過來給他們做廚師,艾莉絲也在,我看得出來,她沒有任何不悅。」
羅獵道:「西蒙,還能再弄點吃的嗎?我們兩人從市區趕過來,晚飯還沒吃呢!」
西蒙神父道:「能,當然能,我這就為你們做。」
待西蒙神父鑽進了廚房,羅獵問道:「大師兄,大師嫂不是下個月的生日嗎?怎麼今天就過上了呢?」
趙大新嘆道:「艾莉絲來看振華,閒聊時說她好些日子沒見到西蒙神父了,還挺想得慌,於是,我就便隨口找了個理由,將西蒙神父請了過來。」
羅獵衝著趙大新豎起了大拇指,道:「幹得漂亮,大師兄!」
廚房中剩下的食材都是料理好了的,西蒙神父只需要直接下鍋翻炒即可,因而,沒多會,西蒙神父便弄出了四菜一湯來。
羅獵邊吃邊贊:「西蒙,你現在的廚藝可是不得了啊!」
西蒙神父毫不掩飾自己的自豪,微微仰頭道:「那當然,我每天的時間都花在了如何做菜上,我在中華菜的基礎上,又融入了我們義大利菜的特點,所以,諾力,你吃到的菜除了在西蒙這兒,別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哦。」
羅獵道:「艾莉絲能有你這樣的父親真是讓人羨慕。對了,西蒙,我還要告訴你一件更讓你開心的事情,艾莉絲和席琳娜就要搬到唐人街來了,你可以隨時見到艾莉絲嘍!」
西蒙神父既興奮又緊張,但最終還是興奮多過了緊張,坐在羅獵對面侷促地搓了幾下雙手後,西蒙神父站起身來,衝著廚房方向邊走邊道:「這真是個好消息,我要再為你做兩個菜來。」
在大師兄這邊吃過了飯,羅獵又去抱了下大侄子趙振華,摻和到了九點半的樣子,羅獵開著車將西蒙神父送回了住所。臨下車時,羅獵關切道:「西蒙,可能是我多慮,說真的,我一直在為你的財務狀況而感到擔心。」
西蒙神父感激笑道:「諾力,你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事實上,我也曾經有過擔心,但現在卻不需要了,我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
羅獵疑道:「新工作?莫非你重操舊業,繼續當神父嗎?」
西蒙神父道:「不,諾力,自從我離開了聖約翰大教堂,我便失去了做神父的資格。不過,我的這份新工作仍舊跟教會有關,金山神學院,他們答應臨時聘用我了。」
羅獵瞪大了雙眼,道:「請你去做廚師嗎?天哪,你學會的是中華菜,在那邊並不受歡迎!」
西蒙神父笑道:「諾力,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諾力,我怎麼可能去做一名廚師呢?我學到的廚藝,只會為我的朋友服務。他們聘我的崗位是老師,為金山教會培養合格的神職工作人員。」
羅獵撫著胸口笑道:「你早說嘛,早說我不就放心了?恭喜你啊,西蒙,以後吃你做的菜,即便不付錢我也會心安理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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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尼的強項是西洋拳,西洋拳講究的是三要素,腳下移動的步法,上身躲閃的技巧,以及出拳的速度力量。羅獵有著中華功夫的底子,對腳下移動的步法和上身躲閃的技巧基本上是一點就通,不過十天的訓練,便得到了賓尼的讚賞,出拳的速度上,羅獵更不需要多加練習,因為,發射飛刀的出手速度遠大於一般拳手的出拳速度。只是,在出拳的力量上,羅獵卻是無能為力。
拳頭上的力道必須經過無數次地擊打沙袋才能提高,羅獵練習過幾次,卻惶恐發現,每次練過沙袋後,都會影響到發射飛刀的手感。羅獵自然不肯為了西洋拳有所成就而損害了他的飛刀絕技,因而,在出拳力量訓練的科目上總是在偷懶,甚至是拒練。
對賓尼來說,假若只是為了應付曹濱,那麼他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可如今,羅獵重燃了賓尼趕走井滕一郎的希望,故而,對羅獵的這種訓練態度極為不滿。
「諾力,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已經是爐火純青,唐手道的各種技擊技巧非常霸道實用,能戰勝井滕一郎唐手道的,唯有絕對的力量。諾力,你其他方面的能力我都不會擔心,唯獨你出拳的力量,還是不足夠擊敗井滕一郎。」賓尼極力地控制著自己內心中的不滿,委婉地向羅獵提出了自己的希望。
近十天來,羅獵也細緻地觀察過井滕一郎的唐手道,雖然只能是遠觀,而且還不能看得太久,但總體上羅獵並沒有感覺到那唐手道有什麼過人之處,甚至還不及西洋拳法給羅獵帶來的收益。
羅獵的這種認識並非托大,事實上,唐手道便是中華拳法流傳到了琉球國和高麗國而形成,在琉球國,習武者更注重拳掌上的技巧,而在高麗國,則較為重視腿上功夫,於是便形成了唐手道的兩個流派。
「賓尼,我必須如實相告。」羅獵抖出一柄飛刀扣在了掌心,亮給了賓尼看,「前幾天,我確實是按照你的布置苦練出拳力量的,但我發現,每次練完之後,我的飛刀準頭都會受到影響。賓尼,我不可能放棄飛刀的,所以,我只能停下來擊打沙袋的訓練。」
賓尼愣了愣,為難道:「可是,沒有絕對的力量優勢,又如何能戰勝得了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呢?諾力,你不會是已經忘記了那個東洋人帶給你的羞辱了吧?」
羅獵淡淡一笑,道:「當然不會,賓尼,相對我所受到的屈辱,我記得更清楚的是對你的承諾,這些天來,我一直在偷偷觀察著那個井滕一郎還有你只知道姓氏卻不知道名字的朴什麼玩意,我認為,我現在就有機會擊敗他們,只是這種感覺還不是那麼的強烈。再多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能找到對付他們的招數。」
賓尼苦笑道:「井滕一郎在我俱樂部雖然驕橫跋扈,但我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只不過,湯姆在金山的威名卻不允許遭到任何挑釁,諾力,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羅獵心忖,這些洋人真是有意思,只是怕欠了人家的人情便要不厭其煩的掰叱口舌,也真是無聊至極。「賓尼,你的意思我當然明白,湯姆和你是多年的朋友,湯姆的威名不容挑釁,你賓尼的威名也是一樣!」
「你小子槍法進步的很快嘛!」時隔數日,董彪又一次帶著羅獵出去練槍,只看到羅獵左右開弓打了一輪,董彪便發出了讚嘆:「我盤算著,你再打廢個二十把左輪或許才能達到你目前的水平呢,沒想到啊,你小子還真能為彪哥省下一大筆開銷呢!」
羅獵重新裝填了子彈,對著二十步遠的一棵樹木又是一輪連射。第一輪連射已經將那顆樹木的兩側打出了兩道兩支來寬的凹痕,第二輪連射過後,那兩道凹痕的上下寬度並沒有明顯增加,只是向樹心方向又深了一些。
「行了,你就省省吧,賺錢不易,別那麼浪費,練到你這水平已經足夠了。」董彪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土疙瘩,丟向了羅獵。
羅獵停了下來,轉身對董彪道:「你不是說這些子彈都是些快到期的,就跟廢銅爛鐵差不多嗎?」
董彪瞪起了雙眼,喝道:「你一天打廢我兩把左輪,一把左輪至少八十美元,這不是錢啊?不知道把你手上的兩把左輪省下來啊?」
一把左輪八十美元,兩把便是一百六,羅獵練槍這是第十二天,也就是打廢了十一個一百六十美元,一千七百多哦!羅獵不禁咋舌。
不過,那董彪說話,卻是一半真一半假。
左輪連續打出五百發子彈後,那槍管中的膛線確實會被磨平了不少,但也絕對不能說這把槍便廢掉了,因為,只要有好的工匠,還是能將手槍的膛線重新打磨出來的。重新打磨了膛線的手槍自然蒙不了行家裡手,但去槍械商行買槍的人,又會有多少行家裡手呢?因而,被羅獵所謂打廢了的那些左輪,在安良堂的手中只有四個字:照賣不誤。
羅獵自己也覺得能把槍練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於是便把左輪收了起來,回到了董彪身邊,道:「接下來,是不是該練步槍了?」
董彪搖頭道:「你練步槍沒鳥用,濱哥沒打算讓你練,彪哥也沒計劃教你練。」
羅獵鎖眉問道:「為什麼?」
董彪點了根香菸,然後衝著羅獵晃了晃手中煙盒,笑道:「想知道是不?抽支煙,抽完了煙彪哥就告訴你。」
已經上過一次當的羅獵又怎肯上第二次當呢?於是,羅獵乾脆利落地回道:「不想說就別說,但是,你現在若是不說的話,等以後想說了,我還不樂意聽了呢!」
董彪抽著煙,嘿嘿笑道:「那我現在說就是了,你可聽好了,步槍太貴,而且,彪哥手上沒有快到期的步槍子彈。」
這顯然是董彪的調侃,羅獵自然不信。「彪哥,你就騙我吧,你剛才還說是我練了步槍沒鳥用,這會又說是錢的問題,騙誰呢?」
董彪笑道:「好吧,既然騙不了你,那彪哥就跟你說實話吧,手槍是近戰武器,基本上不需要瞄準,能不能打得准,全靠手上的感覺,跟你的飛刀差不多。但步槍不同,步槍才真正需要手臂的穩定性,但若是把穩定性練出來了,又會影響到你發射飛刀的手感,得不償失啊!」
羅獵恍然道:「我懂了,就跟賓尼要我加強鍛鍊出拳力量一樣,也是會影響到我的飛刀手感。」想到了賓尼,羅獵自然想到了井滕一郎的唐手道,於是問道:「彪哥,你跟東洋人幹過仗嗎?那東洋人的唐手道有什麼招數克他嗎?」
董彪想都不想,直接作答道:「那還不簡單?就用你手中的左輪,左一槍右一槍,管他什麼唐手道唐腳道,全都是秒殺!」
羅獵苦笑道:「彪哥,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咱不說用槍,就說徒手對戰。」
董彪笑道:「那你不是犯傻麼?」
羅獵有些著急了,道:「彪哥,我真的遇到了困難,真心請教你呢!」
董彪收住了笑,正色道:「是為了賓尼俱樂部中的那個琉球人吧?」
羅獵疑道:「你怎麼知道的?」
董彪道:「賓尼這傢伙,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半年前為了那個琉球人就來找過我,我答應他要幫他趕走那個琉球人,可賓尼又顧忌道上的規矩而不肯。跟你說實話吧,我之所以將你送到賓尼那兒,正是因為他那兒有個這麼個玩意,羅獵,只要你能把井滕一郎給揍趴下了,這搏擊格鬥的小灶也就算吃完了。」
羅獵蹙眉道:「可我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這些天來,我時不早晚地觀察過他教習他的學員,唐手道倒是沒什麼稀罕,跟咱們的很多拳法又有些類似,可我看那井滕一郎的功夫頗深,我感覺我能跟他打個平手就已經算不錯了。」
董彪笑道:「那你比我強多了,我要是跟他對打,能不輸的太難看便已經很滿意了。」
羅獵道:「但我怎麼總感覺彪哥你一定會有辦法克住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呢?」
董彪搖了搖頭,道:「那我只能回答你,你的感覺是錯誤的,彪哥這輩子沒練過這拳那拳這道那道,彪哥只練過四個字,以命相搏。」
羅獵突然面露喜色,道:「我明白了,多謝彪哥點撥!」
董彪一臉狐疑,道:「你明白個屁了?我點撥你什麼了?」
羅獵正色道:「我跟大師兄練過擒拿手,又跟賓尼學了西洋拳,這兩樣結合在一起,我有自信不會輸給井滕一郎,若是能再多一些彪哥以命相搏的精神,就一定能將井滕一郎打趴下!」
董彪苦笑搖頭,道:「你可拉倒吧你,彪哥那是愚鈍,練不出來什麼絕世武功,只能練一些粗魯功夫,跟人家幹仗,不以命相搏又能怎樣?你不同,羅獵,你很有悟性,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彪哥雖然指點不了你什麼,但彪哥相信,你一定能自己悟出來克制唐手道的辦法來!」
羅獵失望道:「彪哥,你就別捧我了,這麼長時間來,我一直在思考,在感悟,可是,就憑我這點道行,哪裡能感悟的出來呢!」
董彪輕嘆一聲,道:「那就等濱哥回來好了,他或許能指點你一二。」
羅獵重燃希望,欣喜問道:「那濱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董彪道:「昨天才收到了濱哥的電報,說紐約那邊的事情有些麻煩,還得再有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回來,等到了家,我估計得到了下個月的十三四號了。」
羅獵再度絕望,哀嚎道:「可是我只有二十天不到的時間啊!我已經承諾了賓尼,一個月之內徒手打贏井滕一郎,下個月的八號就是最後期限啊!」
董彪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道:「那怎麼辦呢?誰讓你先把牛皮吹出來的呢?」
看著董彪的神色,羅獵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疑問,彪哥最擅長的就是尋人開心,這神態,不就是他尋人開心時最慣用的表情麼?「彪哥,你就開開恩,指點指點我,等我打贏了那個小日本,我就痛痛快快地陪你喝回酒,你讓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不喝到爛醉如泥就誓不罷休,行不?」
董彪雙眼突然放出異彩來,喝道:「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哦,不許反悔!」
羅獵道:「誰要是反悔,誰就是這個……」羅獵伸手做了個烏龜爬行的手勢。
董彪點了點頭,道:「好吧,彪哥就信你小子一回。」
「中華武術博大精深,豈能是琉球這幫井底之蛙所能參悟?唐手道講究的七字口訣為踢、打、摔、拿、投、鎖、絞。你仔細琢磨一下,卻全是進攻手段,而無防守技法。」董彪再點了根煙,慢悠悠吞吐著煙霧,慢悠悠跟羅獵點評起唐手道的特點。
羅獵的腦海中登時閃現出了井滕一郎訓練學員時的種種場景,彪哥說的果然沒錯,這些天只看到了各種進攻技法的教習,卻從未看過防守技能的傳教。
「他奶奶個熊,連老子這麼笨的人在練習搏命術的時候還知道練一練保命術,可琉球那幫孫子的腦袋瓜子連老子都不如,只覺得咱們中華武術的各種進攻套路犀利牛逼,於是便學了去,卻不知中華武術最講究的是攻守平衡,只有守得住,才能攻得出,任何一個武學大師都能將對手的進攻防個滴水不漏。」董彪講爽了,那粗口也是一個接著一個。「賓尼那個老東西肯定會對你說,能擊敗井滕一郎這王八蛋的只有絕對的力量,這話猛一聽確實沒錯,但細一品,卻是錯的沒譜。絕對的力量的確可以戰勝一切,舉個例子,咱們隨便一個人,到了小人國中,那小人國的人,不管練了什麼功夫,也打不過咱們這種巨人,對不?」
不等羅獵做出反應,董彪快速抽了口煙,便接道:「但他錯就錯在只有這兩個字上,能贏得了井滕一郎的,還有這個。」董彪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智慧!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井滕一郎的進攻能力確實要高過你,但你學會了西洋拳的步法,帶著他滿拳台的兜圈子卻是容易至極,老子就不信,這混帳玩意著了急上了火,還能不露出破綻來?」
一場暴雨過後,金山的天空清澈湛藍,原本尚有些酷熱的天氣也變得涼爽起來。午飯後,羅獵驅車來到了賓尼的國王搏擊俱樂部。羅獵的開車技術也得到了飛快進步,已經不再需要載上一個兄弟為自己保駕護航了。
俱樂部的教練都在午休,而學員們距離開課時間尚遠,也沒有人那麼早趕來,因而,偌大一個俱樂部中,只有蘭德爾一人守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打著瞌睡。「諾力,今天怎麼來的那麼早呢?」蘭德爾懶洋洋地跟羅獵打過了招呼,換了個姿勢,準備接著瞌睡。
俱樂部空空蕩蕩,羅獵也懶得再去更衣室換衣,便在蘭德爾的對面坐下來,脫下了上衣和長褲,換上了一身練功服。「蘭德爾,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羅獵活動著四肢,向蘭德爾這邊走進了幾步。
蘭德爾依舊眯著雙眼,口中咿呀應道:「嗯,說。」
羅獵道:「你希望看到有人擊敗井滕一郎麼?」
蘭德爾睜開了雙眼,愣了下,卻搖了搖頭,道:「諾力,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可是,恕我直言,以你現在的實力,還無法擊敗井滕一郎。」
羅獵笑道:「那你認為,我距離擊敗井滕一郎還相差多少?」
蘭德爾輕嘆一聲,道:「賓尼始終對你抱有希望,但我認為,你的希望並不大。西洋拳確實可以戰勝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可是,諾力,你不是一個好的拳手。」
羅獵壓了下腿,再出了一個組合拳,同時笑道:「何以見得?」
蘭德爾道:「一個好的拳手首先要有足夠的抗擊打能力,皮糙肉厚型的選手才能擁有強大的抗擊打能力,而你,我的小朋友,雖然你也練出了一身的肌肉,但你還是太瘦了。諾力,你的步法很靈活,上身的躲閃做的也相當棒,可是,你出拳的力量卻始終薄弱,這樣是擊不倒井滕一郎的,反倒會被他抓住機會進行反擊。你是不知道,井滕一郎的反擊有多麼的恐怖。」
羅獵道:「你的觀察很細緻,蘭德爾,我認為你看到了問題的本質,但問題是,井滕一郎能看得那麼清楚嗎?」
蘭德爾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諾力,井滕一郎他是個實戰型的選手,他的目光,只會比蘭德爾更加犀利。」
羅獵笑了笑,點了點頭,道:「聽到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蘭德爾驚疑道:「放心?諾力,你為什麼會說放心呢?」
羅獵聳了下肩,卻沒應答蘭德爾,徑直去了器械練習區。
過了下午兩點,俱樂部學員陸續趕來,教練們也結束了午休,羅獵一邊繼續熱身,一邊盯緊了俱樂部的大門,只可惜,卻始終沒能看到井滕一郎和他的兩個跟班。
兩點半整,賓尼也來到了俱樂部,看樣子,他的心情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