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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梅里雪山

2024-05-13 17:11:39 作者: 我叫石丑牛

  是夜。

  平原的晚上氣溫較之白日更加冰寒,五人在益西次仁端來熱水泡完腳後,早早的便裹著毛毯進了被子:現在天已經太晚,不適合上山了。

  在西藏,太陽落山的時候要比其他地方晚一些,等到約近七八點,天才完全黑下來。

  帳篷外萬籟俱寂,唯有風雪呼號與草木被勁吹後鼓動的脆響,一切都安靜的詭異。

  「呼——」

  「呼——」

  外面是暴風雪,帳篷里是人的呼嚕聲,這一切倒是令人安心的很。

  「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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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靠近邊角的一床被子抖了抖,一個人影坐了起來,輕輕拍打了一下旁邊的人,「大狗,大狗,我要去尿尿——你能陪我一起不?」

  「多大個人了,自己去——我——」大狗嘟囔了兩聲,不滿的抱怨道,翻了個身繼續睡,顯然沒有陪他出去的打算。

  二狗心有餘悸的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外面風雪肆虐,料想也不會有別的,裹了一床毛毯,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噓——」

  帳篷外不遠傳出窸窸窣窣的解衣服聲音,很快便是水聲,這動靜持續了約莫有半分鐘,卻那放水聲戛然而止,好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斷一樣,披著毛毯的二狗嚇得屁滾尿流、驚慌失措,帶著連褲子都沒套上的動靜,發了瘋般的鑽進杯子裡瑟瑟發抖。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沒看見——」

  「求求你了,我什麼都沒——」

  …………

  這動靜所大不大,說小不小,起碼離他最近的大狗便被驚醒了。

  「二狗?二狗?」

  他伸手搖了搖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裡的二狗,卻二狗仿佛魔障了一般,一直喃喃自語,後面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大狗睡意惺忪的瞅了他一會兒,最後還是困意戰勝了好奇心,打了個哈欠睡下了。

  獨刺鐵王平靜的雙眼往這邊瞥了一眼,最後慢慢闔上眼皮。

  帳篷外,一彎被風雪包裹的圓月低垂在夜幕上,風雪呼號有如女子的慘叫。

  在一片萬物不生的山坡上,月輝透過風雪的罅隙照射,看到一個東西的身影,一張有如人類嬰兒般的臉上,是一圈白色的毛髮,四肢匍匐在地,眼神發射出惡毒的光芒,此時它狠狠的盯著那個帳篷的正側面一灘水漬,發出低低的怒吼——

  這灘水漬不是別的,正是剛才二狗來不及完全釋放的尿意。

  那一雙即使在黑夜裡,也反射出血紅色光芒的眼睛,透過那帳篷的布料,似乎有感應般的,讓本來便在瑟瑟發抖的二狗頓時又是一怔,臉色如死灰般不再言語。

  黑暗中,益西次仁嘴角一彎,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時值冬月,原本便終年積雪的梅里雪山,氣溫跌至零點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一行六人沒想到,即便將藏民的軍大衣套在身上,也還是阻擋不了侵入身體的寒意。

  然則衣服再多便影響行動了,這次長途跋涉,又只能輕裝上陣,雖然冷風颼颼,卻還是將就著了,話雖如此,卻還是悄悄往包裹里又塞了一張毛毯。

  一大早的梅里雪山看起來十分平靜,並不像是有暴風雪的樣子,當李改革問及時,益西次仁卻不甚篤定的搖了搖頭,「這可說不準,這雪山上的天氣就跟女人的臉一樣,說變就變,你看它現在好好的,說不準我們剛上山沒一會兒就來了暴風雪,若是掉以輕心,很有可能被雪堆掩埋。」

  還未出發便說這樣的話,實不算吉利,鎖王皺著眉頭瞅了這帶頭的藏民好一會,又看了看李改革,意思是:你從哪兒找到這麼個奇葩?

  李改革卻很淡然的笑了一笑,轉身便在益西次仁的身後跟著走了。

  梅里雪山是中國最大的雪山,一直以來都是禁止人類去攀登的,而之所以禁止攀登,主要是因為歷年來連續有登山者在山上遇難。據說迄今為止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登到山頂,尤其是相繼有數百人命喪於此的情況下。

  在藏民的眼中,梅里雪山屬於一座神山,認為上面禁錮著一方山神,是不可隨意冒犯的,所以一直都在呼籲關閉登山路線。

  藏族民眾對於這座雪山總是懷著一種敬畏的心情,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宗教傳說,據說在松贊干布在位時,卡瓦格博曾是一座妖山,而密宗祖師蓮花生大師歷經了種種磨難才將它降服,據說在藏民的心中卡瓦格博山神統治著自然界的一切,因此登山者對它是一種冒犯,所以這裡才會成為地球人類未涉足的10個地方之一。

  直到現在為止,即便是獨刺鐵王也不知道李改革要去這梅里雪山作甚麼,鎖王和他的兩個徒弟便更不用說了。

  然而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領頭夾喇嘛的人沒開口,你不能問,問了便是你失禮,更重要的是,獨刺鐵王是鐵了心的要走這一趟,李改革雖然算是籌謀者,但是真正有這無形權威的,還是獨刺鐵王,他都不主動開這個口,鎖王即便有滿腔的好奇也只能按在肚子裡。

  眾人背著厚重的登山裝備,在雪地上踩下一個個腳印,跟著益西次仁上了山。

  說來這些都是李改革在上一次來到這裡時留下來的,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回來般,但是他裝備的數量是五個人,這次卻有六個人——

  裝備既較重,鎖王年紀也的確是比較大,且又比不上獨刺鐵王的負重力,所以這兩個包都是讓他的徒弟背的。

  獨刺鐵王從鎖王身邊滑過,淡淡留下一句,「看好你那個徒弟,他很不對勁。」

  徒弟?

  鎖王皺著眉頭轉身一看,二狗似乎有意落在了最後,邊走邊東張西望,時不時還回過頭看著身後,似乎在確認什麼東西有沒有跟上來一樣。

  他臉色鐵青,嘴皮子也瑟瑟發抖,呵氣雖有霧,然很明顯這畏縮之意不是被凍得,而是害怕,當即中氣十足的對著他喊了一聲,「狗東西,你又想偷懶,縮在後面不肯動彈,找揍呢?」

  「不是師傅,我沒——」二狗開口想爭辯些什麼,鎖王卻一個腦瓜崩彈到他腦門上了,雖然戴著狗皮獺毛做的帽子,到底不疼,還是讓二狗委屈的癟了癟嘴。

  「狗東西,你走在老子的旁邊,看你怎麼耍滑。」

  二狗臉色一灰,只得無奈的搭聳著頭應了聲「是」。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時不時回頭看看後面,這叫鎖王心裡一頓:莫不成是出事了?

  益西次仁在前面帶路很少說話,在這種一腳踩過,陷下去十幾公分的大雪山上跋涉,要儘可能的節省體力,多說一句話都容易因為高原反應而喘不過氣來。

  更兼這裡是終年積雪的雪山,發出大些的動靜是非常容易引起雪崩的,現在六人還在山腳下倒是不足為懼,但是這種情況,越往上就越嚴重。

  眾人上山的順序,以益西次仁與李改革為首,獨刺鐵王在李改革之後,鎖王因為體力有限,兩個徒弟又要照顧師傅,因此走的比較慢,卻還是儘量與三人保持了步調。

  獨刺鐵王看著李改革艱難爬山的背影,眼中的白雪蒼茫,化為了一絲猶疑之色:包裹一共有五人份,之前就準備好了,他能一定確認自己會回來重新踏上征程是一回事,但是為什麼這個益西次仁在看到李改革時,顯得似乎十分震驚呢?

  既然李改革留下了包裹,讓這益西次仁代為保管,說明他肯定是會回來的,錢之一事,想必是給的很到位了,那益西次仁推測李改革會回來,是理所當然,怎麼在這益西次仁的表現里,倒像是李改革再也回不來一般?

  更奇怪的是,既然覺得他再也回不來,又為什麼還保管著這些裝備呢?

  難道這益西次仁與李改革之間的關係,除了錢以外,還有些別的?

  還有一點也令人很在意:包裹一共是有五個,之前李改革自己也說了,此次回去,本以為人數加上自己與鎖王,是一共有四個,自己之前還不理解,在看到這益西次仁後明白,這四個裡面包含了一個導遊,但是這也很奇怪:鎖王的兩個徒弟是突發情況,但是這就多出來一個包裹了。

  所以本來那剩下的一個,是要留給誰的呢?

  鎖王與獨刺鐵王都是人老成精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都是要放在肚子裡錘爛了嚼透了咽下去,才不至於在關鍵時候讓自己措手不及,多年的下墓經驗與人際關係的血淋淋前車之鑑,早已大浪淘沙,那些輕敵的、將下墓當做兒戲的,早已死的乾乾淨淨,最後能在道上留名甚至是大名鼎鼎的,無一不是梟雄中的扛把子。

  鎖王與獨刺鐵王一個以工器見長,得以重用;一個以武力過人,受眾誠服,卻也不是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知道的二愣子,這些彎彎繞繞的究竟,他們想了很多的答案,但是最後的答案,卻永遠掌握在李改革的手裡。

  梅里雪山大的簡直不像話,從遠處看去便覺銀裝素裹,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下,映照的這天地都也只剩下白色了,時間久了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但是這卻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就在他們走了約莫大半個晌午,臨近午後,準備找個地方歇一歇吃點東西時,那益西次仁在上山之前說的屁話,居然開始應驗了。

  這可不是什麼更無柳絮因風起;也不是什麼撒鹽空中差可擬;更不是飛雪似楊花的詩情畫意,雪花初開始只是三兩片雨點般的落在人的鼻尖上,後來開始是一簇一簇的,像是三月天的團絨花般,蹭在人的臉頰上,最後也終於不是什麼我就蹭蹭我不進、我就看看我不買的虛晃一招了——

  「咕唔——」

  天地間的風雪,驟然好似被龍捲風卷上天的小轎車般,天女散花狀的砸下無數的冰碴子,撞在你的腦瓜仁上,直砸的人腦瓜子嗡嗡的。

  只是一不小心走了個神,居然就該死的影響了自己開蘭博基尼?真是晦氣。

  看來以後不僅不能走神,連蘭博基尼也不能開了。

  逮蝦戶發出一聲喟嘆,腦子裡的水順便也一起流了出來。

  「不行,這種天氣不能再走了,必須要找個地方避一避。」

  益西次仁堅決的停下腳步,眾人在下山腰的兩塊石頭縫隙間,發現了一個凹坑,卻能容納十餘個人,當即眼前一亮,全部魚貫而入了進去。

  「唔——」

  就在他們剛鑽進去時,外面的風雪肆虐,陡然開始呈現如天公在雲層上面傾水的情勢,一桶接一桶,風雪肆虐的,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而落下來的雪糰子與雪糰子之間沒有任何間隙,這時只要站在這風雪下一兩分鐘,便能瞬間被掩埋。

  剛才眾人走路所留下的腳印,只是一陣風過,眨眼便消失了蹤跡。

  這就是梅里雪山的暴風雨,遠比這世界上任何一處的風雪都來的更加慘烈。

  李改革鼻翼間傳出一聲幽幽的臭氣:這個味道,怎麼像是動物的糞便??

  「啊!!!」

  眾人看著這無邊的風雪,不知何時才能出的去,有些苦悶的皺了皺眉,卻這時,剛才第一個鑽進洞的二狗慘叫一聲,眾人循聲看去,但見二狗一臉死灰的雙手抱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地上還帶著一灘濕意,明顯是嚇尿了。

  「狗東西,你又怎麼了?」

  鎖王很早便發現二狗不對勁了,卻現在二狗好端端的瑟縮成一團,還是不能理解。

  「師傅,師傅!!」

  二狗一個猛撲,死死的扒住了鎖王的衣角,瑟瑟縮縮的看著周圍,眼珠子亂轉,哆哆嗦嗦的,「我看到它了,我看到它了!!」

  「你看到什麼了?」

  二狗用手指了指洞外有如黑雲翻墨的肆虐霜雪,那霜雪密密麻麻的,天地間別的縫隙一絲沒有,二狗卻害怕的,「我剛剛,在這裡,看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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