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災變

  清澈的天空里飛過一群白鴿，象徵喜悅的氣球被放飛，在風中旋轉上升。草地上，彩帶飛揚、掌聲響亮，一對新人正在交換婚戒。

  啟萬里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禮服，站在台下用力鼓著掌，臉上滿是欣慰而憐惜的笑容。台上的新娘是他一手拉扯大的親妹妹，自他十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後，他便是如父的長兄，一邊拼命讀書、一邊拼命想盡辦法打工賺錢養家，二十年來都將妹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終於在今天，可以看到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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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的新人在擁抱過後，啟萬里的妹妹啟千尋轉過臉，得意洋洋地朝啟萬里笑了笑，接著抬起右手，將無名指上那枚閃閃發亮的鑽戒朝著自己哥哥炫耀了一下，惹得啟萬里無奈苦笑了一聲。

  他原本不是特別看好自己現在這個妹夫，覺得那小子身子弱小、說話有氣無力，一副書呆子模樣，而且家庭情況很一般，他擔心那小子給不了妹妹幸福。沒想到這個書呆子還真有一股牛勁，竟然強行進部隊服役了兩年，練了一身肌肉，還硬是在退役後幾年時間裡打拼出一份家業，這才讓啟萬里刮目相看。

  所以，啟千尋的炫耀，是在告訴啟萬里，她比自命不凡的哥哥更有看人的眼光。

  啟千尋的動作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在場親朋好友的注意，啟萬里身邊的老同事捅了一下他的腰，壓低聲音說道：「老啟啊，你看，你妹妹二十五歲都結婚了，你三十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得加把勁啊，她都看不起你嘍。怎麼樣，早點申請去做個文職，好好找個老婆唄？」

  啟萬里直尺般的眉毛一挑，用話刺了回去：「沒我在重案組壓陣，刑偵隊的破案率要整整下降至少十個百分點，你們捨得，領導可不捨得。」

  「自戀狂。」同事鄙視地白了他一眼。

  戶外婚禮在歡快的氣氛中進行，平日裡滴酒不沾的啟萬里在妹妹與妹夫的瘋狂勸酒下也喝了幾杯白的，臉變得通紅，說話越來越大聲。

  就在啟萬里準備去拿杯熱糖水解解酒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晃，整個人跌倒在地，還砸倒了一張椅子。

  「媽的，真的喝多了……」啟萬里沒有摔傷，只是覺得有些狼狽。然而他沒等來好友們的嘲笑，不禁有些疑惑，待他晃了晃微醺的腦袋，四下看去後，才發現竟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跌倒在地，而剛才晃動的不是他，是大地。

  並且，這個晃動依然沒有結束。

  「地震！」

  啟萬里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想要站起身來，卻不想地面更加猛烈地上下震動起來，幅度之大，竟將之前摔倒在地的人們拋起到半空，又重重摔下，頓時一片哀嚎。

  「糟了，是縱波！」啟萬里心跳猛然加速，心涼了一片。高中地理知識告訴他，上下顛動的縱波說明此處離震源很近，甚至有可能就在震源上方，那麼根據現在感受到的極強烈震感，這一帶將會遭受非常嚴重的地震傷害，必然出現大量傷亡。

  他憑藉自己多年來不曾停止鍛鍊的極佳身手穩住了平衡，勉強在劇烈的晃動中站住了身子，開始環顧當下的情況。原本精心布置的婚禮現場已經一片狼籍，食物飲料、各種模樣的高級酒品打翻了一地，到處都是碎玻璃、碎瓷片。賓客們在地震中不由自主地滾動摔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而啟千尋身著婚紗、行動不便，也被磕傷了肩膀，所幸她身邊有一個在部隊裡練過的老公，勉強扶住了她往相對空曠的地方走去。

  啟萬里心中稍定，這片戶外婚禮場所是在市內一個大公園，十分空曠，周圍兩公里內也沒有高層建築，只要抗過了剛開始這波強震，那麼哪怕受點輕傷也無妨，待在這裡算是安全的。

  只是……

  他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轟隆聲，下意識轉頭看去，只見城市裡那些高樓都以恐怖的幅度晃動著，隱約可以聽見街道上傳來的爆炸聲、尖叫聲、慘叫聲。而有些質量不佳的高樓，竟然已經開始垮塌，大塊大塊的牆體從高空砸下。

  心裡來不及去想為什麼從來沒有發生過嚴重地震的海門市突然會迎來如此可怕的災難，啟萬里只能先向注意力放在當下，他盡力扶起一個又一個倒地的賓客，引導他們往空曠安全的地方移動。

  很快，大家都儘可能地待在了相對安全的地帶，也扶住了一些東西，例如公園石桌石椅等等。而這時，啟千尋已經撕掉了婚紗冗重的裙擺、踢掉了高跟鞋，和她的新婚丈夫林衍一起迎了上來，她一把抓住啟萬里的胳膊，慌張地問道：「哥，現在該怎麼辦？」

  儘管已經結了婚，但二十年來的習慣還是讓她在遇到麻煩時第一時間想要依賴自己的兄長。

  啟萬里冷靜地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我們這裡是空曠地帶，比較安全，暫時不用擔心，現在震感漸漸弱了，但不要放鬆，大概率還會有餘震，你們不要亂跑，就在原地等待救援。林衍，你要照顧好千尋，她要是受了什麼傷，我拿你是問！」

  林衍認真地點了點頭，而啟千尋卻聽出了哥哥話里的味道，剛剛放鬆了些的表情又糾了起來：「你要去哪裡！」

  啟萬里再次拍了拍她捏住自己胳膊的手，輕聲說道：「我是人民警察，這種情況下當然要去救災。」

  「不行！太危險了！」啟千尋尖叫起來，但啟萬里不再理會她，輕而易舉地將手臂從她雙手中抽離，提高嗓門喊道：「小白，你馬上跟局裡聯絡，問一下附近有沒有需要救災的地方！老於！阿狼！作家！你們幾個跟我來，先看看公園裡是否有較嚴重的傷者需要幫助！行動起來！快！快！」

  現場來參加婚禮的幾名警察沒有猶豫，聽到啟萬里的招呼後，紛紛行動起來，他們中有的人額頭還滲著血，卻完全不在意，開始往公園裡有明顯垮塌建築的地方大步奔跑。

  但是，沒等他們跑出幾百米，異變再生。

  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忽然間被濃墨般的烏雲籠罩，雲層間有跳躍的電光在閃耀，接著無數道大樹般粗細的巨雷從天而降，直插地面！

  在此之前，很難想像在沒有任何導體的情況下，雷電會直接打在地面上，然而現在這樣的事情真實發生著。就在啟萬裡面前不到兩米的地方，一道恐怖雷光降臨，直接打在了草地上，當場將地面擊出一個巨坑，而正在奔跑中的啟萬里則瞬間被巨大的力量掀飛，在空中飛了十幾米，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沒等不遠處看到這一切的人發出驚呼，地面便重新開始震動，這一次比剛開始的地震還要可怕，巨大的聲響從地面以下傳來，一道道裂紋迅速出現在地面上，接著這些裂紋以難以相像的速度開始擴張、膨脹。

  大地裂開了。

  曾經只在災難電影中出現的場景此時真實上演，一部分地面高高隆起、一部分地面飛速沉降，原本空曠的公園草地頓時成為高低不同的崎嶇懸崖，人們再次摔倒在地，接著被龜裂的大地分開。

  剛剛被巨雷掀飛的啟萬里眼前地面就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他眼看著衝上前來準備扶起自己的同事老於被裂縫隔開，接著在兩秒內就被移動的大地送到了十幾米外。於是啟萬里只能忍住被雷電光耀刺傷眼睛後的不適和重重摔傷後背部的疼痛，靠自己奮力爬了起來。

  不知何時颳起了大風，雷電還在爆鳴，不遠處的城市中心愈加吵鬧了。垮塌的大樓越來越多，掀起了濃濃的煙塵，大風將沙石揚起，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

  啟萬里大聲咳嗽著，他想尋找同事的位置，但他們很快就被風沙掩去了身影；他想回過頭再看一眼自己妹妹的情況，但回首處卻只有不見天日的狂風飛沙以及時不時刺破天穹的巨雷。

  末日景象。

  啟萬里此時心中竟然沒有什麼絕望、瘋狂或是其他什麼情緒，他只是突然間無比茫然。

  十幾分鐘之前，他還在詳和愉快的婚禮上和同事拌嘴、被妹夫灌酒，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是世界要毀滅了，還是他喝多了，做了一個荒誕不已的噩夢？

  這時，啟萬里胸中一股煩悶，喉嚨口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鮮血的腥味一下子刺醒了他，他知道這時候再去救什麼災基本上已經不太可能了，首先要保住性命。循著本能，他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大地上攀走跳躍，努力向著記憶里妹妹妹夫的方向而去。

  他看見了斷裂的大樹、不知從哪被吹來的公文包、插在地面上的一半車門……還有鮮血的痕跡、破爛的衣物，但卻看不見一個人。

  在狂烈的大風、眩目的雷暴、恐怖的大地震中，他連站穩都做不到，更別提識別方向，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卻無法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突然，一個機械地、電磁般的聲音響起。

  「舊世界即將毀滅，奉吾為主、為唯一真神，吾將救爾等於水火，攜爾等前往新世界，締造新的文明。」

  這聲音似是從天空而來、似是從地底而來，又似是由四面八方而來。它穿透了混亂瘋狂的末日亂象，清晰無比地在啟萬里耳邊響起。

  啟萬里猛然愣住，正準備躍過一處深溝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剛剛摔得太重，摔出幻覺了。

  沒等他作出反應，一聲比剛才那電子聲大聲十倍、狂暴百倍的聲音炸開。

  「偽神！」

  這一聲質問無比憤怒，聲音壓過了天空中的雷鳴，像核彈一般炸裂開來。啟萬里不知道這聲音是誰喊的，但卻能感覺到喊出這聲的人離他很近。然而，他卻沒有機會再作出更多的思考，因為這爆炸般的怒斥像是一擊巨錘打在他頭上，直接將啟萬里擊昏了過去。

  同時，一股力浪不知從何而來，狠狠撞在啟萬里身上，將已經昏迷過去，搖搖欲墜的啟萬里一推，推入了他面前那個深不見底的大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