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十九章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全）

  當張俊開始準備接受風清的治療時，時間已經到了一月份，佛洛倫薩在三位主力和一個主教練缺席的情況下，陷入了幾乎崩潰的狀態，五輪聯賽全輸了，第六輪好不容易止住了連敗的勢頭，卻在客場被一支降級圈內的球隊逼平。

  因為戰績糟糕，佛洛倫薩的排名也從之前的第一一下子落到了第三，AC米蘭和國際米蘭同分，AC米蘭依靠淨勝球優勢暫時排在榜首，但是這個名字非常不可靠，國際米蘭隨時可以超過他們。

  當薩巴托回來之後，局勢勉強得到了控制，但是有些影響已經產生，隨之造成的損失無可挽回。首先，張俊的缺席在心理上會給球員們一陣時間的陰影；另外，對手的心理也在發生變化。以前張俊在的時候，比賽還沒有開始就能讓對手驚慌失措，但現在張俊不在了，對手自然也就沒有多少顧及了——張俊的作用不僅僅是體現在他是隊長，能進球上，還在於他對敵人的震懾上，這麼聽來有些像核武器，沒錯！張俊就是佛洛倫薩的核武器。

  所以損失了張俊的佛洛倫薩不僅僅是損失了一個人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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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薩巴托阻止了連敗的勢頭，球隊的成績也依然不怎麼理想。以前囂張的多少輪不敗已經不可能再有了，現在的薩巴托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如何遏制佛洛倫薩下滑上。

  儘管如此，他在新聞媒體前面依然非常狂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很多媒體譏諷薩巴托死鴨子嘴硬，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薩巴托這麼做是為了穩定軍心。隊長袖標已經帶在隊裡面現在資格最老的門將弗雷胳膊上，不過他遠沒有張俊的影響力。

  到一月份快結束的時候，佛洛倫薩排名已經掉到了第四，尤文圖斯成功超越他們。很多媒體都對佛洛倫薩這個賽季獲得聯賽冠軍不看好了。

  而當一月下旬的時候，聯賽休戰兩輪，以騰出時間給國際足聯安排的國家隊A級賽事。

  屆時，中國隊將分別在一月二十一日和一月二十四日在廣州迎戰香港隊和澳大利亞。

  ※※※

  後來楊攀在臨走前給張俊又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好好養傷，等著在電視裡面看他的颯爽英姿。

  張俊和楊攀開了一番玩笑，就把電話掛了。雖然現在已經開始恢復治療了，但是聽到「國家隊」這三個字以及和國家隊有關的事情還是會覺得煩悶。

  他再次成為了看客，而這次恰好是他自己決定了。從此以後都不能再為國家隊踢球了……

  「蘇菲，那兩天我們去哪兒玩呢？」

  「咦？你不看比賽了嗎？」

  「不看了，反正和我無關……」

  「……」

  ※※※

  當楊攀和李永樂、項韜、克魯一行四人來到國家隊在佛山的訓練基地時，他們都覺得國家隊的氣氛和以前不同了，很明顯是因為張俊宣布從國家隊退役導致的。

  大家似乎都有些傷感，因為再也看不到開朗的11號了。

  同時，關於國家隊新任隊長的事情，大家私下裡也會議論一番，誰也想不到還有誰會當隊長。以楊攀和艾德沃卡特互不理睬的關係，隊長袖標肯定不會回到他胳膊上。其他的嘛……能夠在俱樂部裡面也坐上隊長的就只有拜仁慕尼黑的安柯了，他上個賽季接替三十五歲的巴拉克，正式成為這家德甲豪門的外國人隊長。

  想來想去，也許他的機會最大。

  安柯卻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張俊的傷勢。在熱身賽即將來臨之前，球隊卻顯得有些軍心不穩。

  就在球隊集合的第二天，艾德沃卡特召集了所有球員，然後宣布隊長袖標的歸屬。

  「安柯，你來。」他招招手，安柯有些驚訝的走上前。

  「這個給你，你現在就是中國隊的隊長了。」艾德沃卡特把隊長袖標綁在安柯胳膊上。

  安柯這才反應過來：「教練，你是在開玩笑吧？我怎麼可以做隊長？楊攀不是比我更合適？」他這張說話肆無忌憚的大嘴讓德沃卡特皺了一下眉頭。

  果然，對面的球員們都在扭頭看楊攀，楊攀卻一副「不關自己」的表情，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兒。就算和艾德沃卡特偶爾對視，也顯得自然大方。

  艾德沃卡特猜不透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於是就不去猜。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安柯，臉上堆起微笑：「你就不用推辭了，誰都知道你在拜仁慕尼黑乾的很好。我把隊長袖標給你，自然也是相信你的能力。而且這也是足協陳主席的意思，我們都認為中國隊能在你的帶領下走的更遠。」

  安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了。

  結果散了會，他就要把胳膊上的隊長袖標扯下來給楊攀。

  「幹什麼？」楊攀把雙手插在兜里，並不接。

  「我知道自己什麼德行，讓我管這群人，我可不干。」安柯撇著嘴道。

  楊攀嘿嘿一笑：「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可告訴你，安柯。你現在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拉倒吧！」安柯學著本山大叔的腔調，「上頭算個鳥啊？站在我面前，我鳥都不鳥他們。給你，我不適合做這支球隊的隊長。」

  楊攀依然不接。

  安柯急了就要把袖標讓楊攀的褲兜裡面塞，結果給楊攀一甩手打開了：「別鬧了，安柯。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我們輸掉了亞洲杯，張俊又退出了國家隊，需要一個能擔負責任的人。如果你再這麼推三阻四的，我可對你太失望了。」

  「話說的漂亮，這個時候怎麼不見你挺身而出擔負責任呢？張俊的話你忘記了嗎？！」

  楊攀盯著安柯看了半天，直把安柯看的心裡發毛。「你以為我不想擔嗎？但是你認為那些決定我們命運的人會讓我戴這玩意兒嗎？」他接過安柯手中的隊長袖標，輕輕甩動著。「你這樣把袖標給我，會讓教練和足協怎麼想？把你趕出國家隊，把我趕出國家隊？現在球隊裡面這麼亂，我們現在不能生事。張俊把這支球隊託付給我們，你就是這麼回報張俊的嗎？」

  「趕出國家隊？！有那麼容易嗎？這可是我們的國家隊，有無數球迷支持我們……」安柯有些不屑。

  楊攀更不屑，「我們的國家隊？別傻了，從來就不是我們的國家隊。關鍵時刻，球迷也什麼都做不了。我們，都是上位者的工具而已……」

  他伸手將金黃色的隊長袖標待到安柯的左臂上。「大丈夫，有所為。」他拍拍安柯的肩膀，「我難得和那個老不死的有一次意見相同，你很適合做隊長。」說完，轉身便走了。

  「後面還有『有所不為呢』！」安柯衝著楊攀的背影吼道。

  「那句話是對我說的。」楊攀揮揮手，走遠了。

  看著楊攀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內，安柯再低頭看看胳膊上刺眼的隊長袖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自己戴著只覺得彆扭。他猛地用力向旁邊的樹幹砸上一拳，樹葉紛紛落下。

  張俊！你這個混蛋，就這麼輕飄飄的走了，卻留下一個爛攤子給我們！你——好——狠——心！

  ※※※

  楊攀在回宿舍得路上「碰」到了克魯，為什麼要在碰字上面加雙引號呢？因為克魯明顯就是在那兒專門等楊攀的。

  楊攀和克魯交情不深，都是有張俊在的情況下大家會偶爾聊幾句。楊攀不是一個喜歡聊天的人，而克魯也不是。所以當發現克魯是在故意等他的時候，楊攀有些吃驚。

  克魯看到楊攀走過來，便調整了一下姿勢，他挺直上身，主動對楊攀打招呼：「喲。」

  「嗨。」楊攀揮揮手。

  克魯不喜歡和人客套，這聲招呼已經很給楊攀面子了，楊攀自己也很清楚，他主動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不主動提出來做那個隊長？」克魯表情不變，語調不變，聽不出來他是在責問還是普通詢問。

  楊攀覺得克魯這人很有趣，從一開始他就這麼覺得……當然了，能讓克魯這人經常露出笑容的張俊更有趣，更了不起。要論心計，楊攀很有自信，但是他估計克魯未必輸於他。兩者區別只在於，楊攀喜歡主動，而克魯享受被動。

  「他曾經對你說過，希望你接替他做隊長。」依然毫無表情變化和聲調變化。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國際足聯頒獎典禮時，張俊、楊攀、李永樂、克魯、項韜、安柯、卡卡等人在宴會的時候湊在一起。張俊曾經非常鄭重的把國家隊託付給了楊攀，希望他無論如何重新戴上隊長袖標。楊攀笑著答應了，當時在場的人都是見證人。

  這是張俊能夠為國家隊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他希望國家隊就算沒有他也能夠平穩順利的過渡過去，馬上世界盃預選賽就要開始了，衛冕冠軍無法直接進入決賽圈，張俊可不希望中國隊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無法進入決賽圈的衛冕冠軍，那太丟人了。

  楊攀笑道：「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做隊長，不由我的意願而轉移。我很想做，但除非有人能夠先幫我說服艾德沃卡特和陳煒。」

  克魯又盯著楊攀看了好久，而楊攀也毫不退讓的迎上對方的視線。

  良久，克魯繼續說：「我現在越來越不喜歡你了。」

  楊攀笑著聳聳肩，一方面他不知道怎麼說，畢竟對方是張俊的好友，自己又是張俊的好友，不能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讓張俊夾在中間難受；另外一個方面，他也沒必要對克魯說什麼，自己在幹什麼他心中有數，他不希望人人都理解，那反而會打破他的計劃。

  「最後一件事，我們不會放棄的。」說完他轉身走回了宿舍樓。

  楊攀站在那兒，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克魯最後說的是俱樂部那邊的比賽。不會放棄什麼？聯賽冠軍？看上去有些難度哦。

  楊攀沒想到的是，幾個月之後，佛洛倫薩在冠軍杯四分之一決賽中再次和AC米蘭相遇，兩個回合的比賽打得相當慘烈，在聯賽中被AC米蘭壓住的佛洛倫薩卻在冠軍杯中爆發出超強的戰鬥力，所有人團結一心，把聯賽中的鬱悶全都發泄了出來，以總比分4：3淘汰了在聯賽中風頭正勁的AC米蘭。

  讓楊攀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比賽成了那個賽季的轉折點。AC米蘭從此狀態不佳，在聯賽中被國際米蘭反超成功，最終，國際米蘭獲得了他們俱樂部歷史上的第十五個聯賽冠軍。而AC米蘭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反而被國際米蘭反超，在失去冠軍杯之後，又丟掉了聯賽冠軍。

  這樣的成績直接導致了范.巴斯滕的辭職，再之後，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成為了AC米蘭的新任主教練。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暫且按下不表。

  ※※※

  楊攀一直覺的國家隊的訓練有些問題，艾德沃卡特很在乎體能訓練，這其實都不是讓楊攀覺得奇怪的地方，畢竟每個教練都有一定的偏向和個人風格。而是艾德沃卡特讓所有主力都去連防守，並且說需要在這兩場熱身賽重點考察球隊的防守能力。

  項韜這場比賽剛剛從禁賽期中解禁，他也需要向艾德沃卡特證明自己的能力——荷蘭教練說了，任何曾經輝煌的球員都只是曾經輝煌而已，他不會看每個球員過去的成績如何，他看重的是他們現在的狀態。也就是說，那些曾經占據主力的球員們，還想要繼續占據主力或者留在國家隊就請拿出你們最好的狀態來。

  其實這麼做也無可厚非，關鍵的地方在於艾德沃卡特嘴上說著我們要重視防守，但是訓練中按照慣例訓練球隊的進攻！這明顯是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行為。難道艾德沃卡特已經老年痴呆，糊塗了嗎？

  拖著風燭殘年的身軀還要來給中國足球做貢獻，這是多麼偉大的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呀！楊攀向地上呸了一口。

  「楊！楊！回去防守！你站在原地幹什麼？！」艾德沃卡特的聲音又在場邊響起，他見楊攀站在邊線附近沒動，有些不高興。

  楊攀瞟了那個老頭子一眼，然後慢騰騰的跑了回去。

  ※※※

  時間過的很快，一天之後就是比賽日了。下午艾德沃卡特宣布了比賽當天的戰術安排，楊攀在戰術課上覺得這個戰術有些彆扭，在回到宿舍的時間內依然在想這個問題。

  一個晚上過後，他想通了。

  最後一天的小量訓練之後，楊攀叫了幾個平時關係不錯的人到他的宿舍裡面集合，這裡面包括克魯。雖然安柯是隊長，可是很多人心中還是有一個慣性，覺得楊攀才是真正的隊長，他的召集令很成功，被點名的人都來了，也包括克魯。

  「喂，楊攀，你叫這麼多人來不是為了聚眾賭博吧？」項韜看著屋子裡面的人，他真沒想到。他、克魯、安柯、李永樂、劉鵬、黎穗生、趙鵬宇……整個首發幾乎都在這裡了。「還是說，你想醞釀兵變？看著自己當不上隊長不爽，於是決定罷……」

  「我罷你個頭！」楊攀用手中的紙板給了項韜腦袋一下。

  看到項韜老實了，楊攀才對所有人說：「你們有沒有覺得主教練安排的戰術不對頭啊？」

  時間不一，但是幾乎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楊攀笑了：「那就好，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是聰明人呢。艾德沃卡特那個人在訓練中給我們說的是以防守為重，這場比賽他也確實安排了防守的戰術，但是訓練中卻讓我們練得是進攻。現在防守戰術出來了，我們連一分鐘這樣的訓練都沒有安排……」

  這麼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紙板，上面是中國隊的首發陣容。「都還記得他昨天戰術課上說的話吧？」楊攀點了點項韜的名字，「他要你不許輕易助攻，對不對？」

  項韜嗯了一聲。「老子覺得很不爽，但是也莫有辦法。」

  「他昨天還說，消極的防守不是防守，積極的進攻也是防守。所以他讓我、趙鵬宇、克魯、李傑、吳上善五個人積極參與進攻，卻沒有告訴我們到底是否積極回撤防守。」楊攀在紙板上依次點著五個人的名字。「然後他讓李永樂多參與防守，不要輕易後插上助攻。」

  李永樂也點頭表示楊攀複述的完全正確。

  「很好，那麼這樣……」楊攀用手中的筆在李永樂的名字上面畫出一條橫切球場的直線，又在自己和趙鵬宇的名字下面同樣畫了這麼一條直線。「大家看看，是什麼？」

  球場被兩條黑線分割成了三塊，第一塊是防守球員們集中的區域，稱「防守三區」，第三塊則是進攻球員們集中的區域，稱「進攻三區」，至於中間那一塊，則完全空白，什麼都沒有。

  「進攻……和防守脫節了。」李永樂終於開口了。

  「嘿，不愧是球隊的大腦。」楊攀笑道，然後對所有人說，「是的，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這……這麼明顯的錯誤，艾德沃卡特怎麼會看不到？！他怎麼會做出這麼白痴的戰術安排？」安柯叫起來。

  「我怎麼知道？」楊攀聳聳肩。「事實上艾德沃卡特就是做出了這麼一個白痴的戰術安排，並且要求我們在比賽中堅決的貫徹執行。」

  「他老年痴呆嗎？格老子……」項韜罵了一句粗口。

  楊攀笑笑，「我也希望如此。好了，我叫你們來呢，只是告訴你們一下這個情況，至於主教練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就不知道了……」

  「我們會輸。」一直沉默不語的克魯也說話了，他打斷了楊攀的總結陳詞。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喂，克魯，別開玩笑了。雖然主教練得戰術安排確實很混帳，但是憑藉我們的實力，怎麼也不會輸給香港這樣的球隊吧？」有人說道。

  「不，我們會輸。」克魯重複道。

  楊攀低頭沉思著，過了一會兒他笑著抬起頭，顯然是想通了。但是他只是笑，什麼都不說。

  李永樂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只知道香港最近有一名球員突然冒出來，和矮小瘦弱的大部分香港球員不同，他身材高大，而且健壯如牛。作為一名前鋒，門前衝擊力非常強，未必就輸給李傑。香港的輿論已經將他稱為巴西世界盃預選賽上香港出線的關鍵人物……我想，他的存在確實會給我們造成不小的麻煩。」

  「足球場上什麼都可能發生。」楊攀給今天的討論做了總結。「明天比賽的時候再看吧……」

  我們只是球員，不管名氣多大，聲望多高，表面多風光，薪水多豐厚，也只是球員，我們什麼都決定不了……看著大家離去的背影，楊攀在自己心裡念叨著。

  ※※※

  中國隊和香港隊的友誼賽在廣州的天河體育場舉行，因為這是張俊宣布退出國家隊之後的第一場比賽，所以倍受關注。很多媒體已經將現在的國家隊成為「後張俊時代」，這場比賽自然就是「後張俊時代的開端」，而球迷更是湧進了體育場，希望在現場看看沒有張俊的國家隊能夠踢成什麼樣。

  其實很多人心裡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香港實力不強，他們認為就算沒有張俊，中國隊輕鬆取勝都是正常的。

  畢竟沒了張俊，我們還有楊攀、李永樂、克魯、安柯這樣世界級的球員。

  可是上半場的比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中國隊的表現一直差強人意，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前後場脫節嚴重，以至於中國隊的進攻只能依靠長傳和大腳來發起，這樣的進攻效率可想而知。而反觀香港隊，他們的戰術非常明確，利用自己細膩的腳下技術和那位身高馬大的前鋒，頻頻發動邊路傳中，威脅中國隊的大門。

  話說這位香港前鋒也真夠另類的——身高一米九八，體重九十八公斤，在場上就像一座移動城堡，身體力量和身高讓他在空中占盡優勢。本來習慣打腳下的香港隊因為有了他，也都紛紛打起了空中球，而偏偏中國隊對這種打法沒有辦法，只能依靠安柯的頻頻出擊和對方拼空中優勢了。

  看著那位9號在中國隊的禁區裡面橫著走，有記者哀嘆：「他們叢哪兒找來的這個怪物？基因變異人嗎？！」

  曾經縱橫世界的中國隊也從來沒有今天這麼狼狽，解說員都在嘆氣：「足球是圓的呀……」

  然後中國隊前場攻擊不力，後防混亂，終於在上半場臨近結束的時候，被那個9號抓住機會頂入一球，香港隊在客場領先了！

  香港的記者和解說員欣喜若狂，而看台上卻響起刺耳的噓聲，不知道這噓聲是給表現差勁的中國隊還是香港隊的。電視鏡頭掃到了陳煒，從鏡頭中可以看到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自己的球隊在主場落後於香港隊，心裡肯定不舒服。但是礙於旁邊就坐著香港足總關員和一些香港的政商界知名人士，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板著臉不發一言。

  而再看中國隊教練席，艾德沃卡特仿佛死了親娘一樣在場邊大叫大嚷的，夜風吹起他凌亂的頭髮， 真有「鬚髮噴張」的氣勢了。看樣子他真的對球隊的表現很不滿意，很生氣。

  在中國隊丟球的時候，安柯像往常一樣的在怒斥隊友給與他的支援不夠，每次都要他和對方單對單，這比賽還怎麼踢？

  而楊攀則很有深意的向李永樂看去，沒想到李永樂也正在向他看來。兩人心知肚明，卻什麼都沒有說。

  再之後，安柯發泄完也看向楊攀，還有剛才被他罵的很慘的劉鵬、黎穗生和項韜。

  楊攀聳聳肩，然後揮揮手，示意趕緊把足球踢過來，他要讓前鋒們開球。

  直到上半場結束，中國隊也依然沒有辦法從香港隊手中占到便宜。

  就這樣，中國隊的球員在球迷們久違的噓聲中低頭下場。

  中場休息的時候，艾德沃卡特自然非常憤怒的將首發球員訓斥了一番，因為事先接到楊攀要大家「忍」的通知，所有沒有人起來反駁，就連項韜和安柯都顯得很老實。

  艾德沃卡特對於自己的掌控能力還算比較滿意，這群桀驁不馴的球員在他手下也慢慢變得乖起來，他的建隊計劃正在一點點的展開。

  儘管心中高興，外表還是要裝作憤怒。艾德沃卡特陪著陳煒把這齣戲一直要演到底。

  當然，在這齣戲裡面出演的不只是他們兩個人……

  ※※※

  下半場雙方易邊再戰，在開球之前，楊攀把場上的十名隊友召集到一起，圍成一個圈，就好像互相鼓勁那樣。

  楊攀對大家說：「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現在落後一球。而且如果再繼續像上半場那麼踢下去，我們輸定了，大家都看到了香港隊的實力吧？他們今非昔比，我們無法再輕視他們了。但是我個人是不願意輸掉這場比賽的，這是張俊離開我們的第一場比賽，如果輸掉的話……各位，我們怎麼去面對他？」

  所有人都沉默了。

  「艾德沃卡特的戰術不能讓我們贏球，我們自己改編戰術，一切都還想以前我們熟悉的那樣去踢，不管教練在下面怎麼幹，我們踢自己的足球！現在，為了勝利……」

  楊攀將手伸了出去。

  李永樂的手跟著放了上去，接著是項韜、安柯、劉鵬……所有人都把手疊在一起。

  「為了勝利！！」

  「雖然比分落後，但是我們看到國家隊的球員們士氣依然很旺盛，他們在賽前互相鼓勵，從他們臉上，我們看到了下半場的希望……希望能夠看到平常的那支國家隊。」解說員不明所以，不過說的也差不多了。

  香港隊中場休息的時候一定很高興，因為他們出場的時候都是面帶笑容的。不過剛剛踏上球場，看到中國隊的球員，就被嚇住了。因為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現在的中國隊和十五分鐘前的不一樣了，他們早早的出現在球場，互相鼓勵了一下之後，就已經站好了各自得位置，靜靜的恭候香港隊大駕……

  陳煒有些奇怪，艾德沃卡特那個荷蘭人在中場休息的時候給他們說過什麼嗎？怎麼感覺不一樣了？該死！旁邊有客人，自己又不可能這個時候去找艾德沃卡特……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荷蘭人？

  很快陳煒就在球場大屏幕上看到了有些疑惑的荷蘭人，從這個表情上來看，絕對不是故意裝出來的。那麼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

  當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艾德沃卡特和陳煒的疑惑更甚了，最後甚至變成了驚慌。

  中國隊完全拋棄了艾德沃卡特賽前布置得一切，改成了他們自己習慣的踢法，這完全是不受艾德沃卡特控制的。

  所以這樣看來，前後場的聯繫更多了，中場發揮的作用更大，整體進攻更加流暢，怎麼看都只有好事，沒有壞事。所以球迷和解說員再次一邊倒的把喝彩和讚譽給了中國隊。

  這樣的情況讓陳煒和艾德沃卡特非常尷尬。首先，陳煒不能露出一絲怒色，因為在球隊場面占優的情況下還生氣可是說不過去的，艾德沃卡特也不能跑到場邊大叫大嚷的表示自己不滿，理由同陳煒。其次，這明顯是違背計劃的，兩個人卻沒有絲毫辦法把形勢扭轉過來。

  這時候，陳煒和艾德沃卡特反而有些無力感——這世間也有他們不能做到，或者不能輕易做到的事情啊。

  楊攀現在很爽，他已經看透了艾德沃卡特的心思，但是他沒有明說。他用張俊做藉口，讓大家全力爭勝，這場比賽肯定不會如荷蘭人願的。然後當比賽贏了，再把成功的功勞都推給主教練……到時候，艾德沃卡特的臉色肯定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下半場剛剛開始十七分鐘，楊攀在禁區外面接到李傑的頭球擺渡，直接凌空抽射，足球呼嘯著鑽進了香港隊的大門，中國隊將比分扳平！

  進了球的楊攀把戲做足，直接奔向艾德沃卡特，然後和束手無措的荷蘭老頭抱在了一起。給外界的印象就是：楊攀和艾德沃卡特冰釋前嫌，這下半場的變化一定是艾德沃卡特的指示，荷蘭主教練真是太棒了！

  主席台上的陳煒站起來為這個進球鼓掌，而心裏面已經不知道把艾德沃卡特罵了多少遍。相信此時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同樣表情很有趣的還有艾德沃卡特，中國隊進球之後，他還要做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出來，和楊攀、和每一個飛奔而來的球員擁抱慶祝，也真夠難為這位六十多歲的老頭的。

  「這真是太漂亮了！楊攀精彩的遠射，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了！香港隊的門將毫無反應，也許他已經被嚇傻了吧！中國隊扳平了比分！他們向我們證明上半場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解說員還在給陳煒和艾德沃卡特火上澆油……

  項韜很放縱的大笑著，讓他笑得原因在外人眼裡看來是因為扳平了比分，只有很少的人會覺得奇怪——不就是扳平了比分嗎？面對香港值得這麼高興嗎？笑得都快站不住了……

  項韜心裡清楚，他是在嘲笑艾德沃卡特，笑楊攀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兒。

  香港隊上半場表現出色的9號前鋒則被劉鵬和黎穗生牢牢鉗制住，讓他根本沒有機會靠近球門……別說靠近球門了，就連進入禁區都難。向他這樣大塊頭的人，如果不能進入禁區，則什麼作為都沒有。

  中國隊顯出了他們經驗老到的一面，而這一切和場下那個強裝歡顏的荷蘭人無關。

  隨後的時間裡面，中國隊全面壓制住了香港隊，圍著客隊的半場演練起了進攻套路。這種演練很快收到了效果……

  吳上善在克魯的助攻下，再下一城，中國隊反超！

  天河體育場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陳煒和艾德沃卡特臉上的笑容更尷尬了。

  接著，不等艾德沃卡特反映過來，楊攀助攻李傑，後者向香港人展示了什麼叫做空中轟炸機……他在門前有力的沖頂將比分改寫成3：1！

  下半場才進行了一半……

  艾德沃卡特坐不住了，他不能容忍比賽繼續按照這個方向發展下去。

  很快，他換下了表現突出的楊攀，楊攀臨下場的時候和李永樂擊掌，然後很自然的跑下了場。接著，變現同樣突出的克魯也被換下，和楊攀不同，克魯非常磨蹭的下場讓香港球迷們發出了不友好的噓聲。

  一切換人調整都在昭示著，艾德沃卡特對於3：1的比分非常滿意，他打算守到比賽結束了……不管媒體們怎麼看，都對艾德沃卡特真正不利。

  沒想到兩個換人名額用了之後，中國隊不但沒有按照艾德沃卡特的最新指示辦，反而越踢越來勁兒，李永樂這個專為他人做嫁衣的人很快自己得分，他在門前的搶點讓比分成了令香港隊絕望的4：1！

  隨後，艾德沃卡特非常沒有創意的用王鈺換下了剛剛進球的李永樂……

  儘管如此，比賽早已脫離了他的控制。上半場所受的鳥氣，這群大爺們註定要討回來。

  在比賽還剩三分鐘就要結束的時候，項韜用他的一腳遠射第五次轟開對手的大門。而這一次艾德沃卡特已經沒有名額再把項韜換下來了……

  比分最終定格在了5：1上面，中國隊向全國觀眾演繹了一個精彩絕倫的下半場。原本陳煒和艾德沃卡特希望的失敗反而變成了場一邊倒的大屠殺，可憐的香港隊成了中國隊內部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在比賽結束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楊攀更是在所有全國球迷面前讚揚了主教練艾德沃卡特，並說下半場的變化全都是這位荷蘭名帥的當頭棒喝，及時調整戰術，積極有效的換人，讓中國隊重振雄風。

  而艾德沃卡特的心中恐怕都把他恨死了吧，因為等會兒不僅要面對記者們的讚譽，還要面對陳煒的質問，現在他可真是冰火兩重天，究竟是爽還是悶，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足與外人道也……

  ※※※

  三天之後，中國隊在同一座體育場，3：1戰勝了來訪的澳大利亞。楊攀被評為本場最佳，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他依然讚揚了自己的主教練，並說這兩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功勞全都是主教練英明神武的指揮，自己沒有什麼好驕傲的……

  陳煒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

  雖然艾德沃卡特向陳煒解釋過自己什麼都沒做，但是陳煒還是有些不爽這個荷蘭人。不爽歸不爽，他還不能讓這個人滾蛋，有誰見過在球隊連續獲勝，全國一片歡呼的時候，讓帶隊教練走人的事情？這樣會觸怒民眾的，他很清楚民意的重要性。

  和艾德沃卡特相比，他更不爽另外一個人，他目前拿艾德沃卡特沒辦法，不代表拿那個人沒有辦法，只要時機成熟……被那個人算計了一把，總有一天他要算計回來。

  ※※※

  楊攀在機場和前來送行的朋友家人告別，他又將飛回義大利米蘭，為了聯賽和冠軍杯而努力。擁有這幾天美好的回憶，他在記者們的鏡頭中笑得格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