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世界 第二八零章 哨聲響起（上）

  二十分鐘之後，球隊已經從球場上熱身歸來。終於要進入最後階段了。

  更衣室裡面靜悄悄的，就連一向多話的安柯和項韜此時也都默不作聲，大家在出去熱身的時候分明感到了由現場球迷所帶來的巨大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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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竟然只能聽見球員們粗重的呼吸聲。

  這個氣氛有些壓抑，也有些不對勁。邱素輝要的可不是這個效果，緊張是應該的，但是過度的緊張只會讓自己的球隊還沒比賽腳就先發軟了。

  他想起了那張光碟。

  開普敦的Greenpoint球場是非常現代化的球場，如何現代化呢？它的更衣室裡面竟然都有投影儀！邱素輝將白色投影屏幕放下來，然後將投影儀接上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然後在電腦上調試起來。

  隊員們覺得奇怪，往常這個時候，邱素輝一定會說一些鼓舞士氣的話來，怎麼今天一聲不吭的擺弄起筆記本電腦來了？

  就連一向對主教練猜度的很準的楊攀，也不知道邱素輝這麼做用意何在。

  把一切都準備好後，邱素輝滿意的拍拍手，「嗯，賽前有一個東西想讓大家看看。我想我們這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家都忙著訓練和比賽，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和心思來重新梳理一下這一個月我們走過的路。所以我托人幫忙，做了這麼一個東西，讓大家看看。我們，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揮揮手，示意胡力將更衣室的燈關掉。等室內變得漆黑一片的時候，他在筆記本電腦上點下了視頻播放的按鈕。

  屏幕上首先出現的鬧哄哄的機場，很明顯是以記者的視角拍攝的。中國隊剛剛從出口走出來，現場稍微有些混亂，攝像機的鏡頭還有輕微的抖動，看樣子是攝像師被周圍的人擠來擠去，沒法保持平衡。記者們的提問聲，保安們的吆喝聲，按快門的咔嚓聲以及球迷們的尖叫歡呼聲都交織在了一起。

  中國隊的球員們一愣，他們不知道邱素輝給他們看這個幹什麼。

  這個時候屏幕下放打出了字幕：2010年5月30日，中國隊抵達南非約翰內斯堡。

  「巴西四年前沒有獲得最後的冠軍，這一次他們一定是衝著冠軍來的。」張俊的臉跟著出現在屏幕當中，「我們也是。」

  「告訴所有參賽球隊，我們中國隊來了。」

  隨後，金光一閃，畫面在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中國隊的第一場比賽了，他們5：0狂勝哥倫比亞的那場比賽，酣暢淋漓。

  張俊一愣，這和他昨天晚上回想的一模一樣，做這個視頻的人和他心有靈犀嗎？

  隨著畫面的繼續，孫楠的《紅旗飄飄》響起。

  更衣室裡面除了投影儀轉動的輕微沙沙聲，就只有一群老少爺們兒越來越粗的呼吸聲，還有偶爾響起的「嘎啪嘎啪」聲，那是指節骨發出來的。

  當看到最後，安柯撲出馬斯切拉諾點球的一瞬間，「呼」的一聲，安柯自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教……教練，這東西，你是從、從哪兒搞到的？」因為興奮，安柯有些結巴了。

  邱素輝沒有急著回答他，而是始終把目光投到屏幕上，歌聲逐漸遠去，畫面也慢慢黑了下去，屏幕正中出現了一排文字：

  2010年7月15日，讓我們見證……

  這行文字漸隱，跟著又出現了一行文字：

  我們是冠軍。

  「這東西，我托電視台的朋友幫忙趕出來的，就是要在這個時候放。」邱素輝算是回答了安柯的問題。他沒有讓胡力把燈打開，這個時候他需要球員們在黑暗當中重新回憶一下剛才看到的一切。開了燈會分散注意力的。

  「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看這個嗎？我想你們已經從自己的反應上面得到了答案吧？來，再仔細看看這最後一行字，你們想到了什麼？作為中國男足，我們曾經背負了無數的罵名，當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時候，我不希望你們有一種『到此為止就好了』的想法！既然都打進了決賽，我們為什麼不拿一個冠軍回家呢？我們可不是什麼黑馬，我們有實力奪取一切我們想要得東西！」黑暗中，邱素輝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他的情緒也因為看了這個變得亢奮起來。

  沒有人答話，但是呼吸聲越來越重是很明顯的事實。邱素輝知道他想要得效果達到了。

  「老胡，把燈打開吧。」邱素輝說道，時機成熟了。

  燈光重新亮起，不少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都眯起了眼睛，或者用手遮臉，更有甚者，在聽到開燈的時候就閉起了眼睛。

  「這幾天的訓練都很有針對性，大家也都明白我們的對手是什麼級數的。我不希望大家輕敵，但是也不希望大家妄自菲薄。該說的在這些天的訓練當中我都說完了，剩下的……我想，你們應該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吧？」邱素輝就這麼看著一個個剛剛從黑暗與光明反差中恢復過來的球員們。

  ※※※

  巴西隊更衣室裡面。

  沒有主教練鄧加布置戰術的聲音，也沒有球員們開玩笑嬉鬧的聲音。一群人跪在清出來的更衣室地面上，正在虔誠的祈禱。

  世界級的強隊裡面，荷蘭隊的內部矛盾是出了名的，而像法國、西班牙、德國、義大利、阿根廷都有各種各樣的派系存在。但是唯有巴西，出人意料的團結。按理說對中任何一個球員在俱樂部都是大牌球星，一群球星聚在一起是不可能保持團結穩定的，比如早些年的皇家馬德里。可是在巴西隊真的很少會聽到球員不合水火不容之類的新聞，九四年世界盃上他們更是以手拉手的出場方式讓世人見識了他們的團結。

  除了巴西人天性樂觀開朗，比較重視國家榮譽感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不可忽略的因素就是宗教信仰。

  2002年世界盃奪冠之後，巴西全隊三十幾號人圍著球場中圈跪下祈禱的場面一定讓人記憶猶新，後來每次世界大賽奪冠之後，巴西國家隊、青年隊都會用這種方式來慶祝勝利，感謝上帝。

  中國是一個無神論的國家，所以這種情況在不少中國人眼中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在巴西，足球已經上升到了和宗教一個地位了，宗教的力量是絕對不可忽視的。

  卡卡也在這群祈禱的人裡面，此時此刻的他沒有平時在張俊、楊攀等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孩子氣，他表情嚴肅，神情認真，真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願上帝保佑我們，阿門。」領頭的助理教練兼神父帶頭念完最後一句，第一個站了起來，然後更多的人手牽手從地上站起來。

  這個時候的巴西隊才重新恢復了他們作為球隊的身份。

  鄧加看這球員們，滿意的點點頭。他們的比賽比中國隊結束的早，而且沒有像中國隊那樣和對手苦戰一百二十分鐘，最後還需要通過殘酷的點球決戰來決出勝負。從體力和心理上來說，現在的巴西隊都占據著優勢。

  他想起了九八年的法國世界盃，那本來是他幾乎一輩子都不願意去回想起來的世界盃，賽前被無數人看好的巴西隊竟然會輸的那麼慘。也許正是因為他們在半決賽被荷蘭隊拖的精疲力盡，球員們從身體和心理山都相當疲憊，才會輸掉決賽。

  他覺得今天和歷史是如此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對象互換了。

  中國隊是疲憊之師，他們巴西隊以逸待勞。

  單論實力，雙方也不相伯仲，但是巴西隊勝在底蘊深厚，板凳厚度遠超中國隊，戰術方面的可變性也比中國隊來的多。而根據他的研究，中國隊這屆世界盃上幾乎就靠一套主力陣容打天下，替補實力明顯跟不上主力。如果說他們主力陣容是世界一流，那麼替補頂多算亞洲二流而已——鄧加曾經在日本聯賽踢過球，他很清楚亞洲二流是什麼水準。

  只要一旦中國隊主力陣容有人受傷或者狀態失常，那麼中國隊就會面臨很被動的局面，到時候自己再施壓，這支球隊就會崩潰。連續一個月的征戰，他就不信中國隊的隊內不會出現體能問題，何況這個賽季張俊打得比賽是最多的，他也肯定非常累了。

  再則，中國隊因為主力陣容固定，一場比賽都未必能換滿三個人，所以這也導致了中國隊的戰術單一，很容易就被對手研究透徹了。可以說現在的邱素輝在鄧加面前幾乎沒有秘密可言，人家甚至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換什麼人，戰術怎麼改變，一清二楚。

  另外，他還專門下功夫研究過邱素輝這個人，了解他的性格脾性，這樣都有助於分析他在戰術方面的選擇。通過他的了解，他知道邱素輝是一個相當具有能力的教練，有著豐富的執教經歷，在中國做的很不錯，而且還有後台支撐。同時，性格方面，邱素輝是一個綜合性教練，他不像薩巴托那樣前衛極端，也不像特拉帕托尼那樣保守。某些方面他更像他的好友范.巴斯滕。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進攻，什麼時候應該保守。總的來說，雖然在歐洲多年，但是中國人骨子裡面的「中庸」在他身上還是隨時都有體現。

  這從他這屆世界盃的表現就可以看的出來，和從哥倫比亞比賽開始，他都是高舉進攻大旗的姿態，中國隊的進球數是所有參賽球隊裡面第二多的，僅次於鄧加的巴西隊，這就給了別人一種邱素輝是崇尚進攻的錯覺。然後沒想到打阿根廷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期待著一場對攻好戲之時，他卻出人意料的打起了消極防守反擊戰術，場面頓時悶到死，如果不是張俊在加時賽最後時刻的進球，中國隊很可能就因為他這個出人意料的戰術安排而飲恨世界盃。

  鄧加分析認為邱素輝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因為壓力太大，讓他不得不如此保守。那麼決賽的時候，他又會選擇什麼樣的戰術呢？鄧加十分期待。無論對方採取什麼樣的戰術，他都有破解的辦法。巴西是當今足壇的王者，就算德國拿了上一屆世界盃冠軍又怎麼樣？巴西依然是國際足聯排名第一的球隊，在世界球迷心目當中依然是世界冠軍。我們巴西從來不懼怕任何人！

  ※※※

  決賽的安保嚴格程度是半決賽的百倍，這些安保人員不僅僅是要保證球場看台上球迷和球員們的安全，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前來看球的由南非總統、巴西總統以及中國的國家總理……

  足球和政治，就這麼緊密地被結合在了一起……

  因為安檢格外嚴格，所以雙方球迷能夠被允許帶入場內的，只有自己這個人和球票，以及去掉旗杆的旗幟，以往中國球迷喜歡帶進球場內的大鼓也被安檢人員沒收，每一個進場檢票的同時還要接受嚴格的搜查。

  這也註定了雙方球迷只能在看台上拼嗓子了。

  七萬人的看台被慢慢填滿，紅色和黃色涇渭分明的占據了兩側看台，其他一些雜色那是中立球迷，已經被淹沒在了紅色和黃色的汪洋大海之中。

  蘇菲把右手擋在額頭前，搭了一個涼棚，然後向看台望去，球場頂棚上放的照明燈太強烈了，她不這樣做什麼都看不清。

  南邊看台——紅色，無邊無際的紅色。紅旗漫捲，人潮湧動，仔細看去，興致頗高的中國球迷竟然在賽前玩起了墨西哥人浪！

  北邊看台——自然是巴西的黃色，明亮的黃色，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世界盃一樣，閃著金光。在黃色當中做點綴得自然是綠色了，看起來倒有些像梵谷的名畫「向日葵」了……

  「嘩，好壯觀！」蘇菲情不自禁的嘆道。她也算是跟著中國隊從小組賽第一場比賽開始，一場比賽一場比賽過來的，就算是中國隊和義大利，和英格蘭，和阿根廷，球場的氣氛也遠及不上現在。「決賽果然就是不一樣啊……」她看著爆滿的看台，喃喃道。

  雖然冠軍杯決賽她也在現場，可是一個大洲的俱樂部最高賽事怎麼能和全世界足球的最高賽事相提並論呢？

  兜里的手機響了，是李延打來的。因為自己父母來的緣故，李延今天一直都沒有給蘇菲聯絡。現在才打電話來，肯定是想確認一下工作情況。

  「怎麼樣，蘇菲？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果然。

  「一切都好，就等著比賽開始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延反覆的念叨著這句話，蘇菲從他的失神當中聽出了李延也在緊張。

  「李哥，你怎麼了？」

  蘇菲的聲音讓李延恢復了清醒：「噢，沒什麼！有些不放心，所以打個電話給你，既然你都準備好了，那麼我也沒問題了。我這邊也準備好了。」

  「嗯，多謝李哥關心，呵呵！」蘇菲笑著掛了電話。

  她抬頭向記者席那邊看去，不過什麼都看不清楚。那麼多人，她又怎麼能夠看出誰是李延呢？

  目光再往上移去，那裡便是環繞在主看台頂棚下面的VIP包廂，同樣因為距離太遠，蘇菲並不能分辨出包廂中的人影，但是她知道那裡的其中一座包廂中，必然會有她的父母在注視著她，以及張俊。

  ※※※

  蘇菲的笑聲讓李延猛地從失神狀態中回過神來，他看看旁邊的笑嘻嘻注視著他的卡利亞尼。

  「咳，你倒是好心情啊！」李延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中立派，哈哈！」卡利亞尼說的不錯，他雖然是張俊的頭號球迷，但是他也是國際米蘭的鐵桿球迷，他們一家三代可都是國際米蘭的球迷。而巴西隊的頭號射手阿德里亞諾正是梅阿查「國王」。

  李延哼了一聲，「那等會兒如果你的阿德里亞諾進球了，你歡呼到時候最好小心點。」

  卡利亞尼瞟瞟周圍情況，這裡是中國記者專區，他身邊全都是中國記者。傻子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站在哪一邊。

  「啊不！我現在可是張俊的球迷，張俊代表中國隊，我也是中國隊的球迷！中國隊必勝！中國隊是冠軍！」

  李延在旁邊不停的咂嘴，瞧這臉變得，和自己在一起時間長了，也學的油嘴滑舌了。呃，李延可不是在說自己原本油嘴滑舌，他只是在感嘆當初那個純潔的義大利人沒了……

  不過被蘇菲的一笑，卡利亞尼這麼一鬧，他剛才還有些緊張無主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

  ※※※

  中國隊的更衣室裡面，邱素輝看著他的隊員們，眼光在一張張臉上停留，然後又移開。這些臉上的表情多麼堅定啊！

  有這樣的球員在，還有什麼奇蹟是實現不了的？

  低頭看看表，時間到了。

  「好了，你們明白了自己應該做什麼之後，現在……」邱素輝大手一揮，「上場！」

  ※※※

  中國球迷看台這邊，在雙方球員還沒有登場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眼球都被第一層看台欄杆處的一個特殊球迷吸引住了。

  此人一身京劇中的美猴王裝束，正是在這兩屆世界盃上聲名鵲起，有「中國球迷領袖」之稱得牛建華，老牛。

  而此時此刻，不光他一人京劇裝扮，為在他旁邊的幾十號人，同樣京劇戲服打扮。不過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因為老牛是美猴王，而他們則是花果山的猴兵猴將！

  老牛扮演的美猴王亮了一個架勢，然後朗聲道：「孩兒們！今聞西方蠻夷巴西來戰我中華，雙方激戰於這南非開普敦彈丸之地！我等特前來助戰！小的們到時定要大聲呼喝加油！莫叫蠻子們小看了我們華夏男兒！莫辱沒了我們華夏的威名！！」

  「遵命！！」眾「猴」齊聲和道，那聲勢頗為壯觀……

  ※※※

  雙方球員就這麼緊挨著站在通道內，在他們前面是三名裁判，正在等待入場。

  卡卡回頭找張俊，他知道張俊肯定在隊伍的最後面。發現張俊之後，給了他一個微笑，然後就把頭扭開了。這個時候很敏感，氣氛也多少有些壓抑，他可不想給別人一種輕浮的感覺。

  雙方球員都沒游主動打招呼，甚至連話都很少。一個個沉默著都在想心事吧。

  球場外面的喧鬧聲近在咫尺，只要踏出那道門，就是一個全新的天地。現在他們距離踏出去不足二十米。

  主裁判抱著比賽用球，然後回身對兩隊的隊長說道：「好了，可以出場了，請跟著我。」

  羅納爾迪尼奧回頭對他的隊友們笑道：「我們上！」

  楊攀和他一樣回頭高聲喊道：「該我們上場了！弟兄們，打起精神來！」

  「噢！！」不管巴西還是中國，所有人都發出了這聲大吼。

  ※※※

  「看！雙方球員出場了！」解說員興奮的叫了起來。

  伴隨著球員們邁出通道，本屆世界盃主題曲，激動人心的《Moment of Glory》再次響起，此時此刻這是迎接二十二名英雄的音樂。九十分鐘、一百二十分鐘，或者更長的時間之後，這將又變成英雄凱旋封王捧杯的音樂。

  「巴西！巴西！」

  「中國隊萬歲！中國隊加油！」

  球迷們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互相糾纏在一起，誰也聽不清楚他們喊得是什麼，但是這個氣氛卻能讓人熱血沸騰。

  卡卡抬頭環視爆滿的看台，四年前他也經歷過這一幕，他不是新手了，可是再次面對這種場面，他依然無法抑制住自己內心的躁動。而且這一次和上次還有不同，這次他的對手是中國隊，是張俊、楊攀、安柯他們。是曾經在一起奮鬥過的夥伴們……

  金光閃閃的大力神杯就端放在通道出口球場邊的台子上，以這個為分界點，巴西隊往左，中國隊向右進入球場。

  卡卡看了眼這座自己曾經親手捧起來過的獎盃。八年前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得懵懂少年，去韓日只是為了增長見識和經驗的。四年前，他作為球隊的主力球員卻無法在決賽中挽救巴西，眼睜睜看著東道主將之據為己有。現在，他是巴西隊的核心，是被稱為「羅納爾迪尼奧之後新一代巴西領袖」的重要球員，他有能力憑藉自己的表現改變命運，大力神杯必將第六次屬於巴西！

  我來了，張俊……

  看著自己前面的隊友一個接一個的跑出去，張俊開始穩定心神。

  這是決賽，世界盃的決賽，和他之前參加過的任何一個決賽都不同。

  爸爸，我現在就站在世界盃決賽場的球員通道內，你看到了嗎？最早開始，送我足球作為生日禮物，教我踢球，讓我看足球比賽錄像，培養我對足球興趣的人是你；後來在我上高中之後鼓勵我堅持踢球不要放棄的還是你；再後來，當我是在上大學還是輟學踢職業足球之間徘徊不定的時候，給我信心讓我堅定選擇職業足球的依然是你。

  我為自己踢球，為蘇菲踢球，為媽媽踢球，為中國足協的那些官員踢球，為了邱指的前途踢球，為了任煜地的夢想踢球，為了中國球迷的夢想踢球……我為這世界上和我無數有關係沒關係的人踢球，可我卻沒有為你踢過球。你給我拍了那麼多我踢球的照片，從小到大，卻沒有拍到此時此刻的我，第十八本相冊到現在只放了一半的照片……

  不過，爸爸，你的得意門生蘇菲很好的繼承你的才華呢。寫著她名字的大相冊已經放滿了第八本了，今天，就是她在場邊繼續著你的夢想。

  爸爸，看你兒子踢球吧！在上面保佑我……

  蘇菲，看我踢球吧！

  「張俊！張俊從球員通道裡面跑了出來，他是所有人當中最後一個出場的壓軸！我們再耐心等待幾分鐘，這場萬眾矚目的決賽就要開始了！」

  ※※※

  雙方球隊站好奏國歌，照相，互相握手，然後隊長和主裁判湊到一塊交換隊旗，猜硬幣挑邊。一套標準的程序下來，中國隊獲得了開球權，楊攀手氣不錯。

  「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們！這裡是CCTV5！CCTV5！」王健翔有些激動的開始了他的現場解說工作，聲音因為連續工作顯得有些沙啞，但是卻不影響他用中氣十足的音量來解說這場比賽。「我們現在是在南非開普敦的Greenpoint球場為您現場直播第十九屆世界盃的決賽！由中國隊挑戰巴西隊！現在站在球場左邊，身穿黃色上衣藍色短褲的就是五屆世界盃冠軍得主，足球中的王者巴西隊！而在球場右邊，身穿紅色球衣紅色短褲的則是我們中國隊！這是我們第一次打入世界盃的決賽，但是我們的目標絕不僅僅在此！」

  一個解說員，很多時候是被要求保持中立的，因為偏向比賽一方就會傷害另外一方球迷觀眾們的感情。但是在今天，王健翔毫不避諱的在比賽中以「我們」自稱中國隊，很顯然他把自己的感情代入了進去，並且他這麼做沒有人會出來指責他，因為這時候守在電視機前的聽他解說看比賽的人，都是中國球迷，他們支持的對象是一樣的。

  當雙方球員在球場上按照各自隊形站好之後，偌大的球場裡面有那麼一瞬間竟然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屏氣凝聲的等待著主裁判的哨聲響起。

  與此同時，無數相機已經調好光圈對準了球場。

  人們仿佛等待發令槍的運動員一樣，手指放在快門上微微顫抖。

  負責這場比賽主裁判工作的是來自德國的著名主裁判馬庫斯.默克。作為和義大利的科利納、丹麥的尼爾森、瑞典的弗里斯克以及瑞士的梅爾齊名的主裁判，他是被歐足聯重點培養的金哨。也是那一批裁判員中唯一還活躍在球場上的人。同時，由於年齡原因，這屆世界盃也是他吹罰的最後一屆世界盃，這場決賽也是他吹罰的最後一場比賽。用世界盃決賽作為自己的退役告別賽，國際足聯給足了他面子。

  同時，在亞洲球隊和美洲球隊之間的比賽使用一個歐洲裁判，也起到了制衡的作用，同時表示了公正性，不會因為大洲傾向而出現一些令人爭議的判罰。

  默克低頭看看自己左腕上的計時錶，然後又看看右腕護腕上的另外一塊表，這兩塊表的時間必須一樣，同時，還要和場下第四官員手中的計時器時間同步，三個時間都一樣了，才能確保比賽的時間不會出現差錯。要知道，足球比賽當中，有時候一秒鐘的誤差就可以改變一支球隊的命運……

  不相信？舉個例子：1978年世界盃小組賽中，威爾斯主裁判克萊爾.托馬斯在濟科頂進頭球的瞬間「及時」吹響了終場哨聲。最終因為這場1比1的平局，巴西以小組第二身份出線。接下來巴西隊的命運……反正，最後的奪冠的是東道主阿根廷隊。

  對完所有兩隻手上的時間之後，默克抬頭向場邊望去，他在等第四官員的指示。

  張俊把足球踩在腳下，他身邊是他的鋒線搭檔吳上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都沉默不語的想心事。這種重要的比賽前，心中一定會有很多這樣那樣的想法吧。

  對面的阿德里亞諾和卡卡他們也一臉嚴肅的站著，什麼都沒有說。

  大家都在等待。

  場邊的第四官員終於向默克點了點頭。

  默克收回自己看向場邊的目光，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右手用力向前揮出。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