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上）

  五星紅旗，你是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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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星紅旗，我為你自豪！

  為你歡呼，為你祝福，

  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

  紅旗飄呀飄，紅旗飄呀飄，騰空的志願像白雲越飛越高。

  紅旗飄呀飄，紅旗飄呀飄，年輕的心不會衰老！

  ——很多年後，這首孫楠的《紅旗飄飄》還依然是老一輩中國球迷心目中的最愛。

  ※※※

  巴西隊更衣室內的氣氛並不輕鬆，因為中國隊比他們想像的更難對付。

  佩雷拉在提醒他的手下：「上半場大家都是親身感受到了，中國隊並不想賽前有些人說的那麼弱。上半場我們兩隊可以說平分秋色，只是他們更欠缺一些運氣而已。下半場我們要抓住機會，一開場就先進他們一個球。2：0比1：0保險。」

  卡卡在一邊聽著主教練安排下半場戰術，腦子裡面卻有些跑神，他很想知道這個時候中國隊的更衣室是什麼樣子，張俊又是什麼樣子。

  ※※※

  「如果那個球進了，現在還是平局呀！可惜了！嘖嘖！」

  「是啊，是啊！前十五分鐘我們那打的那麼好！」

  在中國隊的更衣室內，還有一些球員不滿意這個比分，他們覺得明明自己機會更多的，可因為沒有把握住才導致了現在這種落後局面。

  張俊沒有參與，他坐在板凳上，低頭不語，肯定還在為那個門柱遺憾不已。

  邱素輝敲敲戰術板，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我知道你們對上半場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很不甘心，覺得最起碼應該是一個平局。有這種氣勢固然很好，可也不要盲目自信，以至自負。你們得看清我們的對手是誰，巴西隊可不是只憑氣勢就能戰勝的對手，我們那還需要講究策略。」

  隊員中有人點頭，因為邱素輝說得對。

  「下半場我們改打防守反擊，不能讓巴西打防反，那才是最危險的。還有抓住任何一個定位球的機會，我們練了那麼久的定位球可不是白費功夫的。揭幕戰很特殊，再強的球隊在這種場合也沒法拿出全部實力，相反我們作為挑戰者更有動力。這是全球直播，不論我們是打贏還是打平，我們都是英雄。壓力永遠在對方一邊，我們沒什麼好顧忌的，反正『爛命』一條。」邱素輝攤開手聳聳肩，最後一句話逗的大家大笑起來，剛才嚴肅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又沒了。

  「你們從現在開始牢牢記住，不光是這一場比賽，這屆世界盃剩下的所有比賽都要這樣想：我們不過才第二次參加世界盃，我們本來就一無所有，所以我們不用畏首畏尾的擔心失去什麼，我們比任何一支球隊都輸的起，可一旦我們贏了，我們小組出線了，我們就是英雄！大英雄！氣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氣勢是萬萬不能的。剩下的比賽里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這樣一種勁頭。同時。」邱素輝著重強調，「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對手，就我們現在的名氣、實力和地位，我們還沒有資格小看任何一支球隊。」

  有人低下了頭，估計是在為上半場心中的輕視之意而臉紅。邱素輝說的不錯，現在誰都可以看不起他們，但是他們沒有資格看不起別人。什麼時候他們在國際足壇為中國足球爭光了，有成績了，才能抬起頭來。

  歷來中國男足在亞洲，在很多人心裡的地位都非常低。很多人以罵他們來現實自己足球的專業，以現實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球迷。隨著這種做法不對，但是這結果也是他們這些球員自己造成的。誰叫他們此前那麼多年一直不爭氣呢？現在這屆世界盃，這場揭幕戰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邱素輝要讓他們清楚：

  尊敬是要自己去贏得的，而不是等著別人來施捨。

  ※※※

  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時間對於焦急等待的球迷們來說太過漫長，但對於球員們來說則太短暫。當邱素輝把該交待的交待完的時候，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揮手讓球員們出去，準備上場。

  剛走出更衣室的門，張俊突然拉住了楊攀和李永樂：「我覺得我們應該儘快把比分扳平，否則一旦巴西隊再把比分拉開就不妙了。」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要進球可不容易。」李永樂聳聳肩，「巴西防守並不強大，可他們進攻夠強，總壓制著我們的中場，沒法給你們前面支持。」他是中國隊的中場發動機，對上半場的情況深有感觸，中國隊三條線中看似實力最強的中場，在上半場中段以後一直被巴西隊中前場壓制，沒有多大作為。

  楊攀點頭表示同意李永樂的看法，上半場有一段時間他這個攻擊前衛都成了邊後衛。

  張俊可不這麼認為，他對兩人說：「我知道最起碼還有一次我們擁有絕對的控球權——下半場我們開球的時候。」他伸出一個手指頭，「楊攀，你還記得我們打高中聯賽時，在第一場比賽中進的第一個球嗎？」

  楊攀愣了一下，然後仔細回憶起來。他和張俊配合了那麼多年，就是高中三年也 打過無數的比賽，進了無數的球，怎麼還能想起第一個球是怎麼進的呢？最後還是李永樂提醒了他：「第一場對手是中信重機，當時的強隊……」他作為張俊學生時代最大的對手，自然對張俊的一切都很了解，這第一個球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忘記。

  楊攀拍拍腦門：「我想起來了！那個球是吧？難道你打算……你中場休息的時候一言不發的都在想這個事情嗎？」

  張俊笑道：「是啊，我就是打算那樣做。」

  李永樂有些吃驚：「那樣做我們的成功率太低了吧？」他知道那個球對於從來沒有刻意演練過的他們來說配合起來有多困難。

  張俊拍拍李永樂：「有你這個長傳變態在，我們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楊攀想想，然後點頭：「好吧，我覺得這個值得一試。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嚇嚇他們。」

  兩人都同意了，李永樂自然沒有意見。

  三人都知道那個球是如何進的了，自然不用再湊在一起如何如何，這般這般了。直接上場就是，他們可耽誤了不少時間。

  他們果然是最後三個出場的，賽場氣氛和之前一樣熱烈，讓人熱血沸騰。張俊在登場的一剎那，想起了爸爸。本來他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的，害怕自己分心。可不知怎的就在這關鍵時刻想了起來。

  爸爸是他足球路上的啟蒙老師，可他把自己帶進足球這座殿堂之後，卻沒能看到他真正成功的那天。爸爸，我現在在世界盃賽場上了，你能看見嗎？

  ※※※

  媽媽坐在空當的洛陽家中，她拒絕了所有妖刀家裡來採訪和拍攝的媒體，要和老公一起靜靜的看兒子的比賽。她坐在沙發上，旁邊的座位上放著老公的照片。看著張俊和楊攀他們從通道口跑出來，她扭頭對旁邊的照片說道：「下半場快開始了，衛國。」

  ※※※

  「我很想知道上半場中國隊會採取什麼對策，上半場十五分鐘後，巴西隊就占了明顯的上風，現在巴西隊領先，他們更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中國隊會怎麼做呢？」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鐘，王健翔就像一個普通球迷一樣在對下半場做著各種猜測，然後在開始工作的時候順便就說了出來。

  他一方面是一個足球解說，可另一方面也是一個鐵桿的中國球迷。現在，他越來越難把這兩個身份區分開了。

  雙方球員站在球場上，準備開球。王健翔關掉話筒，喝口水，清清嗓子，然後再次打開了話筒，準備開始工作。

  「觀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我們現在在德國慕尼黑的安聯球場為您現場直播2006德國世界盃的揭幕戰！交戰雙方是衛冕冠軍巴西隊和中國隊。現在雙方的下半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上半場中國隊0：1落後，下半場雙方都沒有做人員上的調整，下半場將是中國隊開球，他們會帶給我們怎麼樣的開局呢？」王健翔真覺得上半場前十五分鐘的中國隊打的好的沒話說了，如果下半場能保持這樣就好了。

  ※※※

  張俊一隻腳踩在足球上，回頭看看李永樂和楊攀，兩人向他眨眨眼，都清楚該怎麼做了。楊攀是一個攻擊前衛，可他卻像一個右邊前衛一樣緊貼著中線站在右邊線，隨時準備衝刺。

  「一會兒開球，我把球給你，你直接傳給後面的李永樂。」張俊又對吳上善吩咐道，不說清楚的話，到時候他把球傳給了別人，可就前功盡棄了。

  吳上善點點頭，沒有異議。

  默克站在中圈外，然後在所有人注視下，吹響了開球哨。

  張俊深吸一口氣，把球踢給吳上善，然後自己直接向前沖，與此同時，邊線的楊攀也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沿邊線向底線狂奔而去。

  吳上善果然把球直接回傳給了李永樂，李永樂又把球停住，然後抬頭找人。

  邱素輝看見開球，才回到座位上坐下。他還在思考下半場要做怎麼樣的調整，看著場上的目光有一些游移，心不在焉的。

  李永樂清楚的判斷出楊攀的路線，以及張俊的跟進速度，他知道是行動的時候了。

  掄右腿，長傳！

  足球從中國隊後場向球場右路底線飛去。

  由於電視轉播角度的問題，很多人都認為那個地方沒有中國球員。

  「中國隊長傳發動進攻，但是似乎有些用力過大，這球也許沒有人能接到。」

  就是不少中國球迷在看到李永樂起腳後，都心想完了，傳這麼打誰能接到？就算勉強接到球又怎麼控住？怎麼傳中？中國隊員太心急了吧？白白浪費掉一次控球機會！

  可隨著鏡頭的快速轉移——或者說隨著足球的轉移，因為鏡頭是隨著足球在動的——他們看見了一道迅如閃電的紅色身影，一個7號。

  「天哪！楊！他的速度快的連攝像機都跟不上！」德國的解說員驚叫道。他不是沒看見楊攀，他只是在驚訝楊攀能跑的這麼快。

  就在楊攀拼命追球的時候，張俊在中路同樣在向禁區裡面衝刺，他速度稍慢，但時間卻絕對剛剛好。

  李永樂長傳恰到好處，楊攀憑他全力衝刺的速度硬是追上了，這速度讓卡洛斯都甘拜下風——他們拉開了一個身位。但接到球又能怎麼樣？這種高速狀態下怎麼處理球？就算把球停下來，卡洛斯也逼上來了。

  楊攀咬緊牙關，再加一次速，大跨兩步，然後他飛身出去，右腳跟著掄出，直接凌空傳中！

  「直接傳中？！有誰能跟的上……」

  和這個德國解說心理一樣，不少巴西隊球迷不知道楊攀這麼做，除了把球給巴西球員外，還有什麼用。

  迪達往後退了幾步，準備接球，前面的中衛胡安條件反射的跳起來，卻不是真的頂球，因為他聽見地道在他身後喊道：「我來接！」

  所以他根本沒有全力起跳。

  幾乎所有巴西隊員都沒有注意到的一個人，卡卡注意到了，他急得大喊：「小心！中間有……」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紅色的11號身影在高速衝刺中突然起跳，如轟炸機一樣在空中張開雙臂滑行，他跳的遠比胡安高，而所有巴西後衛看著這個幾乎是憑空鑽出來的中國隊隊員愣在了原地，他們全都沒想到這球還有人能接到。

  迪達跳起來，準備拿球了，視線中的足球卻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紅色的影子，以及有些模糊的背號：11。

  楊攀這一腳傳中也是恰到好處，正好在腦門的高度。那一刻，張俊沒覺得自己在世界盃賽場上，他仿佛回到了高一，隊長蘇里的長傳，楊攀追上球然後直接傳中，他跟上頭球，球就進了。然後周圍全是歡呼聲……在那個不大的球場內，兩百多人的歡呼聽起來就像在世界盃上一樣。

  「張俊頭球！迪達……球……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這是中……中國隊世界盃歷史上的第一個球！球、球進了！漂亮的頭球！張俊！球進了！下半場才開始八秒鐘！球進了……」王健翔語無倫次了，因為此時此刻的他的正在哭，淚流滿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麼，但他想喊，喊到嗓子沙啞，再也喊不出來為止。

  那一刻，在足球撞上球網的那一刻，整個中國都在這樣喊著。如果你推開窗戶，一定可以聽見有人在深夜像王健翔那樣大喉：「球進了！球進了！！」

  甚至有人放起肋鞭炮。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但他們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派上用場，沒想到現在這麼快就點起了。

  ※※※

  張俊扭頭看著球撞上球網，真的進了？他竟然打入了中國隊的第一個球？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雖然這個進攻是他策劃的，可他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直到安聯球場震天的歡呼聲才把他拉回現實。

  是的，我進球了！！

  ※※※

  邱素輝還沒把皮革面的座椅暖熱就跳了起來。他還在想0：1落後要怎麼打，中國隊就自己把比分扳平了。這簡直是……一次經典到不能再經典的突襲了！

  ※※※

  隊友們瘋狂的圍上來，把他團團抱住，歡呼、尖叫、用力拍打……這個時候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團結。

  「喂，張俊。你是主力前鋒，要說進第一個球的人，你嫌疑最大。說說你進球後打算怎麼慶祝吧？這可是會載入史冊的動作哦！」安柯有一天很無聊的問了這個和他毫不相關的問題。

  當時張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安柯這個問題。他很少刻意去準備慶祝動作，在沒有進球前，那些花招都是虛的。

  也有好八卦的記者問過張俊同樣的問題，他想也沒想就拒絕回答了。李延也以朋友身份問過他，大家似乎在通過這種方式來期盼中國隊的世界盃第一球。

  現在機會來了，他卻傻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瘋狂的慶祝在主裁判的干涉下結束了，張俊這才清醒過來，他看著紅旗漫捲的看台，餘光掃到了自己胸前的五星紅旗標誌，他想他找到了最合適的慶祝動作。

  他右手抓起衣襟，把國旗託了起來，然後頭低下去，在中國球迷的看台下面，在無數五星紅旗面前，給了胸前國旗一個申請的吻。

  這後來成了無數中國球迷記憶中最為經典的一幕，與那個漂亮的突襲，王健翔語無倫次卻充滿激情的大吼一起，配上孫楠那首《紅旗飄飄》，在很多年後還會被國人津津樂道的提起。

  而他在國家隊進球後親吻國旗的動作也幾乎成了那個老兵希勒舉手的慶祝動作一樣，從來沒有換過了。